想你了。
这处海边别墅是应晨书的房产之一。
大门推开, 是灌满屋子的海风,空气夹着咸湿又清新的味道,冰凉的风让君熹刚刚悲伤的情绪被吹散了些, 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应晨书看小姑娘进了屋后眼珠子四处转,在看屋子里的布局,看得很认真。
她似乎很喜欢这里。
他带她往楼上走, “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吧, 熹熹,明天要不再请个假?”
“我一个新人,总是请假公司会不爽的。”她跟在他身边走, 寸步不离。
“这不才两天。”应晨书迈上台阶,语气随意道, “不然就辞职吧,考个研, 这期间我养你。”
“……”
君熹差点踩空, 脚从上一个台阶打滑往下的那一瞬被身边的男人眼疾手快捞住。
扶起她, 他轻笑, “我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这工作, 就辞职认真准备考研,养你才几个钱,你应先生, 不差这点。”
君熹低着头, 小心地踏着实木地板往上走, 嘴里不高不低地嘀咕:“被人知道了, 我成什么了?”
“成什么了?”应晨书不以为意, 边走边说, “不用被人知道,做自己开心的事,不要被人左右,人不用活在别人的眼光下。”
“意思是,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都不用管,自己开心就好。”
“前提是,你别犯法。”
“……”
君熹莞尔,“我看着像在法律边缘游走的人吗?”她心里想,你又没结婚没对象,我连道德都没有冒犯。
应晨书跨上最后一个台阶,声音泛着一抹慵懒的味道:“你啊,我总觉得一离开我的视线,你就不乖了。”
“也没有……”她拖长了尾音,可爱道,“年轻人嘛,偶尔出去通个宵,喝个酒,正常的。”
“我老了?不理解你了?”
“我才没这么说呢,我们家应先生,宇宙第一好。”她忽然抱上他的手臂撒娇。
应晨书哼笑一声,说了她一句油嘴滑舌,末了穿过走廊给她打开一扇房门。
君熹看进去,这处别墅的装潢很现代化,低调简约,色泽饱和度很淡雅,和四合院的锦绣繁华完全不一样。
应晨书指着卧室里:“里面什么都有,洗漱一下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的话,让杨叔来这里接你。”
“好。”
应是应了,但可能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过突发了,君熹上了床后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雨虽停了,但是雷声不断。绵密的轰隆声伴随着磅礴的海浪声,让君熹的心口一直在加速跳动,安定不下来。
潜意识里觉得应晨书应该也没有睡,所以凌晨两点,君熹爬起来出了房门。
很意外,外面有声音。
不止一个人。
她以为他没睡觉也应该在卧室的。
君熹赤脚踩着地板到了二楼楼梯口转角处,悄悄探头往下看。
顺着旋转楼梯,她视线飘过了半个房子到了客厅处。会客区坐了几个人,大概是赵高启他们,那边只开了两盏壁灯,光色清清淡淡如雾气,在夜里模糊胧胧,起不到特别的照明作用,君熹看不清他们的脸,是靠声音分辨出赵高启,和苏元的。
另一个大抵就是曾山了。
屋子外海水撞击岩石的声音太大,他们的话君熹偶尔听到,偶尔也听不到。她也没想去仔细偷听,只是在一个孤夜难眠的时候,看到应晨书坐在屋里喝着茶,她从心底深处发出来一股安心的感觉。
君熹坐下,抱着膝盖,脑袋靠在围栏上,偶尔看看天花板想想应晨书晚上说的那话,她到底要继续工作好还是考研,考研的话,真得靠他养活了。
偶尔她也歪头去看楼下。
应晨书坐在主位长沙发,边上还有曾山,赵高启在单人沙发,恰好背着她,对面的沙发是苏元。
应晨书说话比较少,大部分时间是赵高启和苏元在说,看得出他们俩性格相近,曾山的性格和应晨书是一挂的,温文尔雅的一类人。
话虽然听不清,但是君熹从依稀的两句话里还是能揣测出他们谈的就是今晚的事情,还有,和这事有关的练安父亲的事。
能让他们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世家子弟都这么焦虑的事情,能想象到这事真的非常大,非常不好解决。
她惆怅地闭了闭眼,又很想他,就扭头继续看下去。
隔着一层楼,很大的厅,君熹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眼眸的视线。
她没反应过来,还在琢磨他看这里做什么,不可能看到她吧?她在暗处,且距离这么远,这么高。
很快他收回视线,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没多久那几个人便起身了,慵懒地伸着腰陆陆续续出去。
君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都走出大门,她在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回去休息了。
正要扶着围栏站起来,忽然楼下传来一记磁性的男声在喊她的名字。
“熹熹,睡不着么?”
君熹怔住,一下子坐在那儿没动,坐久了脚也有些麻了。
脚步声顺着楼梯往上传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君熹回神时一双长腿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
看着抱膝坐在楼梯口的女孩子,应晨书弯下腰,半屈下腿在她面前和她平视起来,“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在这里?”
“没,就是睡不着,想找你,你们在说话,就没下去。”
“陌生环境睡不着?还是吓到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起来,“我陪你一会儿,不用怕,这也是我的房子,虽然平时不太来这住,但是我们经常在这说事,所以也不算没有人气。”
带她回房后,应晨书将小姑娘带到卧室中央的大**。
君熹坐下,把腿缩上床。
正要琢磨说点什么,应晨书已经伸手给她扯被子:“躺下去,我陪你聊聊,聊困了就睡了。”
君熹大部分时间向来是听他的话的,就乖乖躺平了下去。
应晨书落座在床边,被子严丝合缝地盖到她肩头,他的手及时拿开了,没有在被子上留恋一分。
君熹想,他要是有时候不要那么正人君子就好了,这种夜色缱绻的时候,胡来一下其实也不是不行。
可是她的应先生依然正人君子。
他目光落在落地窗外,这有宽敞毫无遮挡的海景。
深夜的海是黑色的,天是灰的,点着壁灯的卧室清辉不足,朦胧中潜藏着温柔。当然,是因为有他在,刚刚他不在,她觉得卧室里过分孤凉,很不舒服。
君熹盯着夜色里那道隐隐约约的下颌线,盯着那面俊逸的侧脸,小声开口:“应先生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
“坐一坐也不错,只怕你明天起不来工作。”
“起不来就起不来吧,你不是会养我吗?”
他浅笑颔首,收回目光,视线飘到她脸上,“可你又不听我的话,我也只是说个过瘾罢了。”
“咱俩又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哪能左拿右拿,各种索取,你回头不喜欢我了。”她闭上眼,有点委屈地咕哝。
应晨书弯了弯眼睛,望着她,一时之间没舍得移开眼。小姑娘很白,即使在这样的夜色里那精致的小脸依然白得发光,柔嫩的皮肤落上又落着莹莹浅光,温柔可爱。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去谢安街住,我很开心;你不接受我的钱,但也没见外地马上要把那笔钱退给我,我很开心;你喊我接你,我更开心。熹熹,我给你的,都是因为知道你需要,你欠缺,所以我从来都是真心的,不是在试探你,不是你真的拿了,我就失望了,就不喜欢你了。”
应晨书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被子,“当然,我一开始就是因为知道你的本质,所以才会想给你的,但是我现在给你了,我就是希望你收的。”
君熹:“那我要是全部要呢,你给我钱我拿着,给我房子我也拿了。”
“我说了,那是你急需的,那你拿了,我只会开心。”
君熹翻了个身把脸埋入枕头中,哼唧了声。
小姑娘像个喝多了小海豹,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感动了还是别扭依然不愿意接受他的好,但是那小模样格外可爱。
应晨书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乖,睡觉吧。”
她瓮声瓮气地说她睡不着。
“被吓到了?”应晨书叹息,“今晚不该去接你的,大抵我喝多了,忘记了本来就不让你去参加生日宴,我却还去接你。”
君熹:“我不怕,死了就死了,我只是怕你死。”
“胡说什么?”
“反正也没人关心我……”
应晨书深深看着女孩子**出来的一小片白皙脸颊,“怎么会没有呢?哪怕你因为我掉一根头发,熹熹,我都愧疚难当。”
君熹抬起头,忽然翻身坐了起来,缓了缓,伸手去抱应晨书。
应晨书愣了愣。
海边风大,屋内不需开空调,没关严实的窗户灌入绵长的海风,吹得男人身子冰凉。
君熹身子在被窝里藏得炙热,这是应晨书第一次被一抹温热冲刺得脑子有些昏,昏昏沉沉的以为是做梦。
缓了缓,他伸手,将她抱住。
君熹把脸埋入他肩窝。
两人都没有言语,就那么在深夜里安静抱着对方。影子淡淡地折落在地上,交缠着彼此的四肢,肺腑,又在愈渐浓丽的夜色里融化在风中。
应晨书这几年似冰似雪的心在这温热体温的熨烫下,有些小小的摇摆,像一艘孤帆远航的巨轮在暴风雨夜里看到亮着灯火的海岸,即将可以停泊。
大概过了小一刻钟,怀里的身子渐渐松软下去,呼吸化在风中,浅薄不可闻,不过均匀起伏。
应晨书低头。
小姑娘脑袋枕在他肩上,细软的发丝贴着脸颊,露出半寸雪白的皮肤,轻轻阖上的凤眸眼尾轻勾,带着股不易察觉的魅惑。
看了又一刻钟,最后确保她深睡了,应晨书小心将她扶起来,往后放下,枕头给她调整好,拉上被子给她仔细盖到单薄的肩头。
应晨书起身把窗户关小一些。
一道凌厉闪电正好在这时劈开在海上夜空,伴随着轰隆雷声由远而近。应晨书静静看了会儿,怕吵醒了小姑娘。
待天色安稳一些,才转身出了房间。
前半夜喝了酒,后半夜经历了那一遭,君熹已经精疲力竭,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起来下楼时她发现司机杨叔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还给她拿来了她上班一贯背着的包。
君熹打招呼:“杨叔?您怎么来了,这么早。”
“不早。”他坐在客厅喝茶,闻言微笑道,“先生喊我过来,怕你一会儿自己跑去坐地铁。”
“这边没地铁吧,我不傻的~”她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还算舒服,以为会做噩梦,结果没有,好像一直有人在陪着她一样。
杨叔笑了起来,指着桌上的早餐,“给你带了早餐,到车上吃吧,这样到公司就不会迟到了。”
君熹过去抱起早餐盒,“阿姨给我准备的?”
杨叔:“先生在电话中吩咐的,不然你这小姑娘准不吃了。”
君熹微顿,随即跟着他边出门边说:“那我们应先生呢?走了吗?”
“他有事,出门了。他作息很正常的。”
“您是说我不正常啊。”
杨叔乐不可支地摇摇头,但是也没强烈地否认。
大周一的北市车水马龙尤为密集,有些塞车,君熹到公司的时候算是掐点了。
没多久开组会,她被训了一通。
“刚刚下来大会,咱这c组,这一个月业绩垫底。有什么想说的吗?各位?”组长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冷漠地俯视一群人。
组内十二个人愣是没人吱声。
组长铺垫完上文就说了下文:“这个周末全员加班,晚上加班到九点。”
君熹第一个抬起头。
“你有意见吗?君熹?”女组长朝她冷冷挑眉,“你又请假又掐点上班的,你还好意思有意见啊?”
君熹:“抱歉,我不方便加班。”
“什么叫不方便加班?”她冷笑,“我们组在整个部门垫底,你想知道你的业绩吗?你也是垫底!”
君熹面不改色:“这个工作一没提成,二没业绩考核,垫不垫底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确定的,即使有这样不知所谓的排名,我觉得我也无所谓。”
“你……”
“另外,面试的时候,我问过面试官,他们说了,这就是朝十晚六双休的工作,没有加班要求。”
“自、愿、加、班。”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君熹淡然以对:“我不自愿。”
“你……”
有人扑哧笑了出来。
组长怒瞪他,接着指着君熹说:“你不想做可以辞职,一个应届毕业生把自己当牛逼哄哄的大拿了是吗?专业专业不对口,经验经验没有,刚来一个月就请假,现在的大学生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吗?”
君熹语气冷酷下来,不避不让地直视她:“我没有不想做,公司规定新人不能请假是吗?那你不早说。你是想开了我吗?如果是,那得好好谈谈赔偿。”
组长再次冷笑,深深看了眼她后,甩手出去了。
“君熹牛x啊!”旁边的女孩子马上开腔,接着一群组员也都七嘴八舌地全部开起了玩笑,花式夸赞君熹英勇。
君熹沉默着回到办公室继续干活。
晚上六点,她是整个办公室里第一个关电脑的,在对面组长的死亡凝视下,背着包淡然地出去了。
君熹其实真无所谓,被开除了有赔偿金,正经工作没有了她还有兼职,她兼职的工资是正经工作的好几倍,就算兼职没了,她还有应晨书养着她呢,她要在这里受这莫须有的窝囊气。
其实公司工作已经很多了,为了晚上六点前能完成每天的工作,君熹基本上把午休时间都挪用了,其他人午休两小时,她最多也就是一小时,饭都没法好好吃。
回到谢安街快七点,君熹饿得叽里咕噜的,阿姨给她盛汤垫肚子时说她好像去挖煤的,能饿成这样。
把小练安逗得直笑。
今天给小练安上课时她明显很开心,君熹问她:“昨天生日是不是很好玩呀?”
“对啊,可是君熹姐姐不来。”她趴在书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高启叔叔……唔,爸爸,他给我的蛋糕有九层,每一层都有个粉色小羊。”
“哦~我们练练属羊的。”她笑了,心想赵高启有心了,对这女儿是真的溺爱。
“我吃了几只小羊,那个小羊可好吃了。我想带一只小羊回来给你的,但是昨晚天气太差了,我回不来,我在赵园睡觉了,就没有成功带小羊回来给你。”
“没关系,明年练安的生日姐姐尽量不缺席。”
“好~”
“你爸爸,今天来这里了吗?”
“爸爸,没有,我没看到他呢。”小家伙摇摇头,“我白天和文轩哥哥出去玩了,他带我去游乐园,我回来问阿姨了,她说爸爸没回来。”
“嗯,好。”
“我怕爸爸想我了,看上去他不想。”
“……”
君熹失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关系,你爸爸不会觉得你成了高启叔叔家的,你就不爱他了,大人对小孩儿的爱永远是天生的,不会计较的。”
“嗯嗯~我爱他的,爱爸爸~他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的安全,我永远爱他的。”
君熹蓦然有点感动,又有点心疼,她才过七岁的生日,但是小小年纪要经历这么多,没有亲生母亲,亲生父亲身陷囹圄,养她的爸爸为了她的安全,要让她跟着别人过……她还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全,她理解应晨书。
“他昨天跟我说,我爸爸,”怕君熹听迷糊了,练安小脸抬起,脆生生地解释,“亲生的爸爸,他说正常的话,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今年会回来陪我过年的。”
君熹眨了眨眼,弯起了眼眸,“是嘛?太棒了,那练安就有好多个爸爸,好多人疼啦~”
小家伙笑了,嗯嗯点头。
今天晚上应晨书一直没回来,小练安还怪想他的,到底是年纪小,总怕爸爸因为她成了高启叔叔的女儿而对她不亲近不爱她了,所以她孤孤单单的,有点小失落。
君熹就将她带到房间,两人一起睡。
有了姐姐的陪伴,小家伙睡得倒是不错,但君熹就睡不着,可能是自从初中住校后就很少和人一起睡,加上担心应晨书救出练安的父亲后自己马上会面临的危险,所以君熹这一夜睡得不好,睡过去又醒来,一夜反复。
第二天起床时已经不早,君熹早饭都来不及吃,也没法赶地铁自力更生了,只能坐司机的车飞公司去。
刚把包放下,昨天那个凶巴巴的组长便从外面推开玻璃门进办公室,意有所指地说:“从今天起,迟到的人每次乐捐五十在群里。”
君熹淡然得好像事不关己,兀自坐下打开电脑。
组长站在门口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她在群里发红包,抱着肩头瞪她说:“君熹,你穷得五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吗?”
君熹冷淡地扫了眼她:“我迟到了吗?”
“你没迟到吗?!你刚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10点零2分了。”
“我打卡时没迟到就行了,”她懒散地笑了笑,一边登录公司软件一边说,“公司建这么大,还不让人走几分钟啊?怎么我来您这上个班还要自带风火轮或者带瞬移功能吗?”
“你……”
她指了指君熹,点点头,又甩手出门了。
边上的同事说:“君熹,她肯定要去查你的打卡时间了。”
君熹才不搭理她,她的打卡时间还早,9:59:06就打了。
不一会儿,吃瘪的组长气昂昂地回来了,坐在君熹对面,一会儿就在对面指着君熹的大名说让她工作认真点,别在公司软件上聊私人信息,发现一次扣一百。
整个办公室大气不敢出一声,君熹深呼吸,忍着没发作,她刚刚不过是回复身边的同事一句午餐要吃什么,是人家先来问她的,这组长倒是有病,故意拿她来骂。
不止这个,接下来一整天,君熹被找的麻烦出奇多。
明明工作很认真,今天非得破天荒地在下午的时候要求写一份日结报告,君熹写完对方各种挑剔,打回来重写好几次,又说她一天就干这么点活,公司不养闲人。
可是那会儿才下午三点,离下班还有三小时,她还有不少活没干,当然没得写了。
君熹后面把报告一字未改发过去,丢回来她就继续原封不动发过去。
她猜测对方也没看,就是故意找她岔的,不然都没发现她没修改一个字。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有点好笑,心情不错地熬到了下班。
五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君熹把所有工作内容写上去,再把报告从账号上给组长丢过去就准备走人了。
“君熹,你的报告不合格,重写。”组长冷冷地在座位上开口。
君熹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边拉开玻璃门边说:“不好意思哦,今天就干这么多活,再写就得杜撰了,我哪好意思胡来骗您呢。而且,电脑已经关了,现在开要算加班费的。”
组长不可思议地抬头,君熹已经关了门走了。
出了门,看着北市六点十分艳红的天,风吹来,带着盛夏特有的燥热感。
明明昨晚一场暴风雨刚席卷了北市,今天就热得好像那场雨没有来过,了无痕迹。
君熹感觉,仿佛昨晚在车上的那一出惊险画面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拿手掌扇着风,意兴阑珊地往地铁口走。
北市的下班高峰期是很恐怖的,君熹因为有些出神没有集中注意力,愣是挤了四趟才成功上了地铁。
回到家觉得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晚饭都没胃口吃,君熹和阿姨说了句不吃晚饭后就跑回后院,直接去洗了个澡精神精神。
练安一会儿就跑去看她了:“君熹姐姐你怎么了?你不吃晚饭会饿的,你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做好不好?”
君熹倒在**叹息:“没事啊,姐姐一顿不吃饿不死。”
小练安走到床边去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君熹笑了,扭头看小公主,小朋友是不是以为人不舒服就是发烧导致的,真是可爱惨了。
她哄道:“没事,姐姐很好,就是工作烦人,下班又很挤,天又热,总结,姐姐累了。我休息会儿,你吃好了姐姐就给你上课去。”
小朋友还是很关心她:“你的工作那么烦人吗?”
“对,那个组长变态吧她老是没事给我找事,尽折腾我。我们练练以后当大老板,咱不受这窝囊气。”
小练安趴在她**,苦恼着脸:“可是我以后还想当个探险家呢。”
君熹笑了:“也行,反正咱不给人受气就行,你喜欢什么姐姐都支持你,探险家多好啊,自由自在。”
小练安开心地笑了,“那你要不要换个工作呀?姐姐这么累太辛苦了。”
君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吧,才做一个月,我不能吃不了苦。”
“可是,人一定要吃苦吗?爸爸说,哦,就是你的应先生……”
“……”
“他说人不是一定要吃苦的,即使吃苦也要自己喜欢,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喜欢吃苦,不能为了不喜欢吃苦。”
君熹眨眨眼,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很惊讶:“哲理啊……但是话虽如此,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呢?普通人这辈子改变不了多么大的人生,吃穿不愁就不错了。”
小朋友生来高贵,生活优渥,爱她的人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和权势,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七岁的生日宴来的是整个北城的权贵,所以她完全不懂这句话,不懂吃穿不愁是什么意思。
小家伙茫然地看着她的君熹姐姐。
君熹扭头看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为什么想做探险家呢?”
“因为,因为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世界很大的,地球仪上有那么多地方,但是我好像一直在几个小地方,没去过其他地方。”
君熹愣了愣,一下子湿了眼眶。如果没有应晨书这桩事,以这小姑娘的出身,怕是全世界都游玩过了吧,又怎么会一直困在这看似很大,实际又很小的区区北城呢,她本该自在肆意地拥有全世界的。
“姐姐怎么了?眼眶怎么红了?”
“没事,就是感动,我们练练是有远大志向的。”
“那姐姐的梦想是什么?”
“开一个自己的餐厅。”
“我喜欢!!”她眼睛瞬间亮了,“爸爸说要给我开好多个肯德基,你记得吗?”
“……”
君熹莞尔:“那咱俩算同行了。”
小家伙笑嘻嘻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开餐厅呀?是和我一样,觉得肯德基好吃吗?”
“不是……是因为……”君熹抬眸看向天花板华丽的纹路,思绪放远,语气惆怅,“因为小时候,吃不起好吃的,长大了有一个执念,要开个餐厅让自己随意吃,还能赚钱,有了钱就更加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这样啊~那君熹姐姐的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啊?离现在很久了吗?”
“姐姐的小时候,是九几年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我出生的时候,也没有吃的吗?”
“不会,我们练练是货真价实的小公主,这么多爸爸爱着呢,砸锅卖铁也会养得起练练的。”
“我以后挣钱了,给你花,天天请你吃饭。”
君熹转过身,抱着小公主一顿亲,“宝贝,姐姐的心肝宝贝。”
和小朋友误打误撞的一顿聊天,让君熹的疲惫消失殆尽,小朋友去吃晚餐的时候,她虽然还没什么胃口,但是人起来了,到院子里散了散步,看看这座古建筑里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等练安吃好饭,她就准时去上课。
小家伙很聪明,学习的事总是很顺利,君熹不需要操什么心,晚上十点就准时收工了。
刚回到房间,手机就响了。
应晨书有个独特的来电铃声,一听君熹就停止住了往浴室走的脚步。
君熹很意外他会给她电话,他似乎还没回来,但是没回就没回吧,打电话给她干嘛?
君熹有点不安地走到在沙发坐下,拿起手机摁了接听键,放到耳边试探性地开口:“应先生?”
“嗯,是我。休息了吗?”
“还没,刚回房。”
“怎么不吃晚饭了?现在去吃点吧。”
君熹捏紧了下拳头,屏住呼吸:“您怎么知道的?没事,我吃了点水果,不饿。”
“练安说的。怎么不饿了?工作烦得吃不下吗?”
“也没有,就是可能天气热吧,没什么胃口。”
“工作不喜欢就不做了,你不用我养,带着练安就足够吃穿不愁了。”
君熹脸一红:“怎么小东西什么话都跟你说啊,我户口本排第几您都知道了。”
那一头的男人举着手机,脸上飘过丝丝缕缕温柔的浅笑:“我还真知道,当初看到你简历的时候,我已经查过你了。”
“……”君熹很意外,但是想到他身上的情况需要处处小心身边的人,也就不惊讶了。
应晨书的声音透过听筒跨过一千公里飞跃而来,温软如在耳边呢喃:“你还小,你有很多选择,可以选择继续工作,努力克服这点苦,也完全可以选择不苦,没事,我都支持你,你只要记住,有我在你不会饿着的,就行了,熹熹,不用受委屈。”
君熹忽然低下头,眼睛泛酸,酸得眨不开眼,“应先生……您今天大概要几点回来啊,”怕他觉得她这话有点不对劲,她加了句关心的,“工作也别太晚了。”
“我不在北市,来览市了。”
君熹心头一空:“你不在这了啊……”
“嗯,有事找我么?”
“没。”就是又担心他的安危又觉得自己好像孤零零的,他不在家她终归没有归属感,好像一下子没有了依靠。
应晨书在电话里说:“吃个饭后去睡觉吧。”
“我……”
“嗯?有事情就跟我说,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即使在览市我也可以给你解决很多事。”
“就是,提起览市,想起来我有好多年没去了。”
“可惜你要上班,不然就过来玩。放假吧,放假了就来玩。”
“也就是想起以前的高雨了,览市去高雨很近。”
“嗯,回头我陪你来玩。你带我重游故地,我陪你在览市玩,嗯?”
君熹抿嘴浅笑。
男人的嗓音徐徐穿过听筒,是过分的磁性:“还有什么吗?跟我说。”
“有点,想你了。”
览市正在筹谋一个台风,这两天风势很大,晚上十点钟的风雨催打得似乎全世界都在摇摆。
应晨书的车子正穿行在览市一座高架桥上,外面下雨了,他上车后顾着打电话没来得及脱掉的西服敞开着衣襟,任由车外的狂风雨丝将西服吹开,冰凉晚风灌入心头,吹得那儿也在摇晃。
小姑娘的嗓音小小的,心绪低迷时声音本就不大,说这话时更是不敢说不好说一样,又降低了分贝,所以在这样的晚风里听着其实不太真切。
但是应晨书能确定她说的是哪五个字。
小姑娘,说想他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和后天晚上的更新都在零点哦大家~么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