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宫廷香师说香品没毒,徐亦锦的嫌疑就去掉了,也不必避嫌。
徐亦锦带着陆金颜先去库房走了一圈,里面的香品放得乱糟糟的,没分开放置,很多香味都窜一起了。
陆金颜捂着鼻尖皱眉,知道安排库房的人估计压根就不懂香品的。
只是被提到这个位置生怕出错,就一股脑全去徐亦锦的香品店采买,毕竟世子名下的店铺,都是贵人们经常光顾的。
要真有什么问题,立刻就能发现,口碑如此之好,可见是安全的。
这人的想法没什么不对,唯独把香品采买回来后放得一塌糊涂。
许多价钱不菲的香品胡乱摆在一起又没用箱子彻底隔绝香气,混淆在一起对鼻子敏锐的陆金颜简直是噩梦。
她出去喘口气,让人把香品都取出来摆在院子里面,这才感觉好一些。
这些香品的方子陆金颜熟悉得很,一个个仔细查看过去,香品没被人掉包,除了味道窜了之外确实没任何问题。
她得了皇帝允许去那个死去妃嫔的寝殿查看,一进去就打了几个喷嚏,连忙退出去,问起伺候妃嫔的宫女:“平日娘娘喜欢用什么味道的香品?用的香胰子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宫女结结巴巴提到自家主子很喜欢各种香品,殿内的香味就没断过。
既然喜欢香品,香胰子这种东西肯定不会缺,甚至抹头发的香膏也该有。
之前从内务府拿回来的香品还没用完,陆金颜一并让她都拿出来了。
只是她查看了一遍都没问题,然而一踏进殿内就打喷嚏,又闻不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陆金颜琢磨着把殿内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检查,得先问过皇上的意思。
皇上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他也担心有人用同样的东西来对付自己。
要是陆金颜真能找出来,也能叫皇帝彻底放心。
于是殿内除了大件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检查。
只有陆金颜一个实在太慢,宫廷香师也一并去帮忙。
他们检查了一件又一件都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后面源源不绝有东西送出来,渐渐便有些不耐烦了。
要不是陆金颜提出这么个麻烦的办法,也不会叫几人跟着受累。
最可恶的是,这事是陆金颜提出来的,后面要真找出什么问题来,功劳都是她的,跟其他帮忙的人没太大的关系。
既劳累了一番,却没捞到什么好处,这些宫廷香师便不耐烦继续帮忙。
不是说腰疼了,就是口渴了,还有频密去出恭的,反正都不乐意认真帮手。
过来查看的十四见着就不高兴,想要呵斥几句,被陆金颜使了个眼色拦下了。
毕竟十四如今是太子妃,代表的就是太子的意思。
这几个宫廷香师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皇帝派过来的,身为太子妃对他们不满,回头几人在皇帝面前告状,颠倒是非的话可不就连累太子了吗?
十四只好忍耐下来,等几人耐不住去别处歇息,她这才小声开口道:“可要我帮忙?”
“不必,被暴露了你的身份。”对外十四还是小官的女儿,没道理能接触到香品,更别提是能辨别香味,要传出去被皇帝怀疑她的身份就不好了。
十四只能留下些吃食,看着陆金颜吃过后歇息一会又开始忙活。
从早到晚,直到宫门快要锁上的时候才算把殿内小件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几个宫廷香师怀疑陆金颜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寝殿根本没问题,反倒费那么大工夫一一检查,他们沉着脸很快告退了。
留下陆金颜进去殿内捂着鼻子再次查看,东西都搬光了,只余下大件的家具,连上面的罩子都拆得干干净净。
她揉着鼻子还是不舒服,看来不对劲的东西还在殿内,会是在什么隐秘的地方,还是直接就在家具上?
家具可不少,拔步床、桌椅、柜子、梳妆台等等。
陆金颜想了想,打算先检查拔步床,毕竟人睡在上头的时间是最长的。
她趴在木板上一寸寸仔细查看,偶尔还用匕首戳一戳,一丁点都不愿意遗漏掉。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陆金颜的匕首一时手滑戳到边缘,划破了一小片,里面却不是普通的木屑,而是一个小小的窟窿。
窟窿只有小指大小,贴在墙边,要不是匕首不小心划破,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陆金颜挑了点窟窿里面黑漆漆的东西放在帕子上,没急着去闻,包好后就先出去。
徐亦锦等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看见陆金颜手里的帕子,他挑眉问道:“找到了?”
她没点头,却道:“发现一点东西,拿出来查清楚才知道究竟是什么。”
陆金颜十分谨慎,没立刻查看,而是请御医查验过。
几个老御医查看后笃定道:“这应该是一种香品,无毒也无味。”
听说这是香品,几个宫廷香师再次被叫过来查验,一闻就辨别出来了:“有茅香和结香,是很平常的香料。”
但是这东西被藏在拔步床角落,特地被人挖了个洞埋进去,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拔步床是内务府统一打造的,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后宫几乎都是一样的。
怎么其他人的没事,就这个嫔妃如此倒霉出事了?
陆金颜却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所有拔步床都有这个东西,本身是无毒的,需要引子才能变成害人的东西?”
宫廷香师皱眉反驳道:“世子妃可不能凭空想象,香品哪里有这样的东西?”
这人担心皇帝真相信了陆金颜的话,逼着他们查明有没这样的香品,几人去哪里查?
根本闻所未闻,单凭一个引子就能把原本无毒的香品变成毒药,他们要完全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迁怒几人?
陆金颜看了几人一眼,这些香师在宫里过得太舒服了,只偶尔给嫔妃们动手制香,或是鉴别一番就行,便能拿着丰厚的俸禄,根本不思进取。
他们没听说,这东西就不存在?
怎么就没一点好奇心,去挖掘有没这种可能?
太子也有些看不上他们,便问道:“世子妃可要试试?宫里这些香品都是现成的,可以当场实验。”
混合在一起真变成毒药,就能查清真相了。
几个宫廷香师面面相觑,却不乐意留下。
他们嘴上说不相信,但是万一呢?要真变成毒药,几人留下还能活吗?
皇帝也有些担心,他不想留下,太子也是,那么谁来见证?
御医们倒是乐意的,毕竟作为医者对能变成毒药的香品相当感兴趣。
陆金颜解释道:“皇上放心,这毒应该不是烈性毒药,不会一下子就把人毒死,那就太明显了。加上拔步床在殿内,即便有门窗,跟外面的通风比起来还是不同的。”
香品混合后隐隐约约散发出没有味道的毒素,时间长了,嫔妃大多又经常在殿内不出去走动,这才会慢慢衰弱,就跟生病了一样,后来死了跟一般病死的人没什么不同,也不会引起人注意。
要不是这次的香品牵扯到徐亦锦名下的香品,陆金颜也不会进宫来,更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看几个宫廷香师的模样,恨不得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就轻飘飘糊弄过去,哪里会跟陆金颜这般较真?
皇帝和太子到底没留下,几个御医之外,宫廷香师恨不得躲到最远的地方去。
徐亦锦必然是留下陪着陆金颜的,帮着把香品一一摆好:“我能闭气一段时间,夫人告诉我该怎么混合就好。”
要是有毒,就是散发出来的气味对陆金颜的身体有影响就不好了。
他很乐意代劳,又让陆金颜站得远一些,能看见自己手上的动作便好。
知道徐亦锦是担心自己和腹中的孩子,陆金颜心里暖融融的,没有异议地往后退远一些:“左边的瓶子倒拇指大小为一份,右边的倒五份。”
他一听就明白,利落地倒入前就立刻闭气。
混合之后的香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既没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更没有混出古怪的颜色。
御医们凑前来掌心在瓶口挥动,闻不到味道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人上前,很快退后给另外几个御医把脉。
“确实短时间内影响不大,只是脉象稍微有些不流畅罢了。”
要不是御医对脉象十分熟悉,压根就不会察觉出来。
别看这脉象稍微不流畅而已,时间长了慢慢淤堵,血气不顺,人便渐渐虚弱下去,最后就是堵得一口气没能上来,简直杀人于无形。
只是这个嫔妃的品级不大,甚至没得皇帝多少宠爱,就刚进宫的时候被宠幸了一次,再没下一次了。
要不是这次出事,皇帝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嫔妃。
嫔妃的身份不高,又不受宠,怎么会有人特地去害她?
此事就该交给皇帝去苦恼,陆金颜只证明了香品本身没有问题,两种混合在一起才不妥当。
皇帝摸着胡子颇为高兴:“得世子妃帮忙,此事才能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