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市郊,公输家主宅。
下午四点,培风一行人站在紧闭的广梁大门前,等候着公输家的接待。离开滋水大桥后的一路顺利得让人意外,几个人坐上一个好心司机的顺风车进入了市区,培风找地方修好手机,带着孩子们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顺路吃了点东西,这才来到公输家。
足足过去五分钟还是没人接见,章钊有点百无聊赖。他拍了拍门口的石狮子,对陈诗诗感叹道:“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对中式建筑情有独钟啊?”
“我家跟这里可比不了。”陈诗诗看了一眼大门两边无限延伸的院墙,她上次看到这么威严肃穆、一望无际的高墙,还是在故宫。听培风说,公输家的住宅区占地面积有6.5平方公里,相当于上海的迪士尼公园。
“啪嗒。”大门旁边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位穿着黑色长袖立领改良唐装的年轻男子出现:“您就是培风老师吧?”
“是的。”培风回答,“这四位是我的学生。”
年轻男子打量了四人一眼,点点头:“请跟我来。”
一行人从侧门进入,门内正前方是一面彩云琉璃照壁,正好挡住了庭院风光。男子领着他们沿着抄手游廊,绕过照壁,不一会儿就来到左边的会客厅中。厅内除了一套红木桌椅和一面刺绣精美的屏风再无他物,十分简陋,一看就是用来接待不重要的客人的地方。
年轻男子躬身道:“少主成年礼在即,来往人员剧增,为了大家的安全,接待流程略有烦琐,还请诸位见谅。”面对他文绉绉的说辞,几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应和了几句“无妨无妨”。
“那烦请诸位出示一下请柬。”
顾星河几人突然紧张起来,万万没想到公输家做事如此细致。培风不动声色地从背包中取出一封烫金请柬,男子双手接过,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浮现殷切的笑容:“代孙教授出席的人原来就是您啊?”
“我是他的学生,现在就任他的高级助理。”培风谦逊地回答道,“孙教授身体欠佳,特派我前来为少主祝贺。”
“刚才实在是多有怠慢!您这边请。”男子赶紧鞠躬。
培风看了一眼顾星河几个:“他们是我的学生,听说我要来参加少主的成人礼,就一起跟过来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男子愣了一下,“虽然都是贵客,可要是名单上没有的话……”
“我们跟公输璟是同学!平时关系可好了,想给他一个惊喜才没事先通知!拜托拜托!”夏鱼看准时机,双手合十恳求道。
“既然是少主的朋友……”年轻男子想了想,“行,那几位都跟我来吧。”
绕过屏风,厅内还站着两位穿着同款唐装的男子,看来这是公输家工作人员的统一服制。在这两人的身后竟然摆放着一台安检设备,众人心下诧异,这公输家还真是禁卫森严啊。
顺利通过安检,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上了几级阶梯,又到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正对着大门,视野开阔,装潢气派,一看就是主厅。年轻男子让他们稍作歇息,便去请话事人了。一名年轻女子给他们端来了茶饮,女子的制服同样是改良唐装,不过是藕色,与宽松的男式制服相比也更为修身和婉约。
几人一边喝着上等的龙井茶,一边小声商议着对策。万一他们真的把那个公输璟请来了就穿帮了。不过就算他们不是一个班,好歹也是同一届,说不定平时真的打过照面,也不至于把他们轰出去。
“几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抱歉。”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四人吓了一跳,章钊端着的茶杯都差点打翻,他赶忙低头就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压惊,转头迎上话事人丑陋的脸庞,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来人正是福伯,对于章钊的失礼行为他毫不吃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苍老却锐利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梭巡。
“哪里,客气了。”培风大方地迎上去,“我是宇文学院的老师培风,代孙教授来出席成人礼,他们几个是我的学生。”
“我都听说了。”福伯微微点头,转向几个小孩,“你们四位,就是少主的同学?”
“对,我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很多集体课都是一起上的,经常在一块儿训练,早听他说起成年礼的事,一直很想参加……”夏鱼硬着头皮回答道,面对这个丑陋却犀利的老人,她忽然有点心虚了。
章钊见夏鱼招架不住,赶紧帮忙:“对对对!我跟那小子关系可铁了,就差结拜兄弟了!”
“结拜兄弟?”福伯的眼睛垂了下去,“我倒是真不知道,我家小姐还会在外面结拜兄弟?”
福伯这话一出,四人脸色大变。章钊尴尬地回头看向培风:“公输璟……女的?哥你早点说啊!”
培风捂脸:“你们也没问啊。”
“来人!”福伯一声令下,八名高大健硕的保镖冲进来,将四个学生团团围住。
四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虽说是猎能者,对付八个普通保镖不在话下,可是一旦出手事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事情闹得越大学院越容易知道。
培风拦在前面:“老先生,我们并无恶意,这中间或许有些误会……”
“培风老师,您是贵客,休息的地方已经为您安排好。如果您非要和他们一起,那我只能也请您离开了。”福伯言行礼貌,语气却咄咄逼人。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哒、哒、哒。”木质旋转楼梯上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剑拔弩张的空气中,竟然将这紧张的氛围打散了。大家循声望去,楼梯护栏的间隙间,纤细的脚踝和笔直的长腿忽隐忽现,不一会儿那人便走下阶梯。
“少主。”福伯躬身问候,保镖与用人也齐齐垂下了头。
顾星河一行人愣住了,眼前这个被称为少主的女孩,正是在几天前与他们一同参加了玄武考试的姬风。和在学院的装束不同,她穿着一身亚麻色的圆领对襟短衫,配套的九分长裤,裤脚收束,脚下是一双绣有暗纹的素色软底鞋,平时散落的栗色卷发此时也高高扎起,显得中性而干练。
十分钟前,公输璟刚走出练功房,就听仆人说有几个自称她同学的人登门拜访——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公输璟进入学院后改名姬风,除几名校领导外,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也从没告诉过任何同学。她猜到福伯肯定会去处理此事,但她实在有些好奇,便赶过来瞧瞧,不想竟然是D班的UGO小组和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女孩。
“嗨!姬风!生日快乐!我们来看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章钊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姬风!还记得我吗?玄武考试上我们见过的,你还帮过我!”夏鱼虽然也不太明白姬风怎么就成了公输璟,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顺利留在公输家,只能硬着头皮套近乎了。
姬风步履不停,冷漠地穿过四人,走向福伯。夏鱼和章钊知道没戏了,也不再演戏。就在八名保镖即将动作时,姬风忽然驻足,回头看向他们四人:“福伯,这四位是我的朋友。”
姬风庄重而平静的脸上没有笑意,四人都很吃惊,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保镖们一时间不敢再上前,等待着下一步指示。福伯有点诧异:“少主,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姬风重复了一遍。
“明白了。”福伯一挥手,保镖们纷纷退下,走出房间。
“好好招待他们。”姬风转身离开,刚走出房门,她又想到了什么,“福伯,这事不必惊动我爷爷。”
“是,少主。”福伯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