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的出租车在一栋别墅前门踩下刹车,陈诗诗第一个冲出副驾驶,来到门禁台输入密码,威严的铁门缓缓打开,气派的中式庭园映入眼帘。三人跟着陈诗诗穿过庭院中央,经过一个装有自动水循环系统的锦鲤池,四周假山怪石环绕,花草树木相映成趣,两大一小三条锦鲤在清澈的池水中惬意地游走。庭院左侧搭有一个葡萄架,嫩绿的花序爬满枝条,生机盎然,葡萄架下立着一个白色秋千。这就是陈诗诗生活的地方啊,章钊仿佛看到了童年的夏日午后,陈诗诗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快乐地**秋千,被葡萄藤修剪过的细碎阳光照在她脸上,忽隐忽现。
“别愣着,快进去!”夏鱼揪住章钊的耳朵,把他拉进屋。
“不用脱鞋,随便坐。”陈诗诗一进屋便去了厨房。三人也顾不上客气,立刻检查房屋布局和门窗,确认暂时安全后才松了口气。章钊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客厅的装潢现代了不少,真皮沙发,家庭影院,华丽的水晶吊灯,但依然保留不少中式元素,比如玄关处的折叠屏风、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架和珍稀古玩。
章钊正盯着墙壁上的一副万马奔腾图出神,陈诗诗端着一壶红茶和新鲜水果走出厨房:“招待不周。”看她那模样好像真的只是在招待上门做客的同学,其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跟章钊跳窗后她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来不及问,四人跑出学校便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陈诗诗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家住址。
“太客气了……哇,车厘子!贵族水果啊,听说都涨到80块钱一斤了……”章钊没了跳楼那会儿的气魄,又变回讲烂话的少年。他抓起一颗车厘子丢进嘴里:“嗯,好吃,真甜!”
多亏了章钊,四人之间的气氛自然了点。
“陈诗诗,你爸妈呢?”夏鱼问。
“我妈很早就过世了,”陈诗诗俯身给三人沏茶,“我跟爸爸一块生活,家里还有个做饭阿姨和司机,前段时间辞退了,保姆每周会来打扫卫生……”陈诗诗将沏好的茶端给夏鱼,“别担心,今天家里就我一人。”
夏鱼看了一眼同伴,又看向陈诗诗:“时间不多,我直说了。我叫夏鱼,我身边这位叫章钊,我们跟顾星河都是猎能者。”
“猎……能者?”陈诗诗跟着念出这三个字,很奇妙的感觉。
“对,猎能者。”接下来的几分钟,夏鱼跟陈诗诗简短说明了猎能世界的存在。陈诗诗听得很仔细,听完后她一言不发,努力消化着“猎能者”“死徒”“猎能学院”这些陌生却足以颠覆她世界观的词汇。
“我知道,听起来特别中二,”章钊尴尬地笑了笑,“但我们真的不是骗子……”
“我信。”陈诗诗抬起头,声音意外地坚定,“我信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有点出乎意料,一般人不可能这么平静就接受了。
“你……不会觉得我们是精神病吗?”章钊小心试探。
“没有猎能的话,我们早摔死了吧,虽然有点像在做梦,但我清楚这不是梦。”陈诗诗掐着自己的手指,“不瞒你们说,我爸失踪有段时间了……”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眼前的三个人说不定可以帮到自己。
三人认真听完陈诗诗的事,夏鱼率先发问:“你报警了吗?”
陈诗诗摇摇头:“律师跟我谈过了,这是我爸提前安排好的。我总感觉,他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呃,不会是因为生意上的事?”章钊挠了挠头,还是没说出“跑路”二字。
“不是。”陈诗诗断然否认,“律师说我爸的公司运转正常,暂时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没有财务危机。”
三人不再说话,听上去的确不像普通的失踪。但是他们又能为陈诗诗做什么呢?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其实……”陈诗诗再度开口,“我有一个猜想,一直不太确信,直到今天看到你们。”
“你说。”夏鱼看向陈诗诗。
陈诗诗咬了咬下嘴唇,试着组织语言:“有时候我会梦到一些很小时候的事,梦里妈妈抱着我,爸爸搂着妈妈,跟她说:‘要是我们只是普通人就好了……’我一直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你的意思是……”章钊张大了嘴。
“可能我爸妈跟你们一样,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陈诗诗很乱,这完全只是自己的臆测,但她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顾星河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如果你父母是猎能者,家里说不定会有线索。”
“没错。”夏鱼点点头,“猎能者一般会跟猎能世界保持联系,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啊……书房!”陈诗诗眼睛一亮,“我爸的书房从不让我进去,他说里面都是生意上的重要文件。前几天,律师也专门跟我提过这事,说要派专人整理他的书房,我没同意,把他赶走了。”
“书房现在能进去吗?”顾星河问。
陈诗诗摇摇头,有些沮丧:“我没有钥匙。”
夏鱼和顾星河不约而同地拍了拍章钊:“到你了。”
经过几次实战之后,章钊的开锁技能有了质的飞跃。书房的锁并不特殊,只是常规的防盗锁,章钊不到一分钟就搞定了,陈诗诗看得目瞪口呆:“猎能者是不是什么都会啊?”
章钊无不得意:“不不不,这是我的特殊能力,我可以让锁的内部保持零重力,再通过撞击改变内部的镶嵌结构达成开锁,这里面可讲究了,首先要对各种锁的结构有充分了解,猎能的控制也要精确……”
“就你屁话多!”夏鱼照着章钊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章钊“哎哟”一声,上演了一招贴脸撞门。
陈诗诗被章钊逗笑了,她已经好久没笑过了。
四人走进陈锋的书房,正对面就是落地窗,采光充足,窗外可以看见整个庭院。落地窗左侧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一个相框,还有一些摊开的文件,钢笔都没有合上,转椅朝着门的方向,看得出陈锋的离开十分匆忙。办公桌的左边是一面很大的墙柜,上层是开放式设计,摆满了书籍,下层柜门紧闭。
夏鱼四下看了一眼:“抓紧时间吧。”
四人分成两组,夏鱼和顾星河负责办公桌,章钊和陈诗诗负责书架。
桌上的文件没什么特别,全是一些公司事务的审批报告,还有一些商业赞助。顾星河拿起桌上的相框端详,小时候的陈诗诗被妈妈抱在怀中,丈夫目光温柔地望着妻子,妻子则看着怀中的女儿,幸福而温馨的三口之家。顾星河又想起了鹿央,想起他曾在鹿央家中看到过的那张全家福,如果那天顾星河没有去追大巴车,现在的鹿央已经在挪威好好生活了吧。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夏鱼问顾星河。
顾星河立刻放回相框,摇摇头:“没有,都是些工作文件。”
另一边,章钊和陈诗诗还在搜寻,陈诗诗踮起脚想要够着上层的书籍,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忽然间,那本书漂浮起来,慢慢落到了她的手中。紧接着,其他书也苏醒过来,它们悬浮在陈诗诗的头顶,似乎在说:任君挑选。
陈诗诗笑着回过头:“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章钊原本只是想耍个帅,忽然迎上陈诗诗的笑容,大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一分神,十几本大部头著作纷纷落下,眼看就要砸中陈诗诗。章钊立刻上前将她护住。厚重的书籍“哗啦啦”地砸落下来,最厚的那本《史记》直接拍在章钊的后脑勺上,威力不弱于一块板砖,章钊疼得咬牙咧嘴。
“你……没事吧?”陈诗诗担心道。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玩脱了……”章钊摸头傻笑,忽然他发现什么,赶忙蹲下,“喂!你们快来看!”
章钊捡起一本《大英百科全书》,这是1771年苏格兰爱丁堡出版的初版书,一共三卷,章钊将第二卷翻转过来,竟是一个空心的文件夹!顾星河和夏鱼已经注意到散落出来的英文文件,两人捡起文件翻看和对照。章钊也假模假样地看了一会儿,但完全看不懂,他凑到顾星河身边:“喂,写的什么?”
顾星河也看得一知半解,摇了摇头。英文最好的陈诗诗看懂了一些:“好像……都是对一个国外组织的慈善捐款……我爸对慈善事业一向很上心……”
“做慈善是好事,干吗要藏起来?”顾星河问。
“是啊,好奇怪……”陈诗诗继续往下看,“这个组织好像是叫Immortal。”
“Immortal?”夏鱼皱起眉头。
“好像是永世、不朽之类的意思。”陈诗诗不确定。
“你们看这个!”章钊又找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同样印有“Immortal”,除此之外在页面下方还有一个抽象的黑白图像Logo,看上去像是一对**的男女站在一棵苹果树下。
“亚当和夏娃。”夏鱼脸色沉重,“伊甸园计划。”
“Immortal,永生教。”顾星河也猜出来了。至此所有的信息碎片拼凑到一起,整件事初现端倪。
“我的妈!”章钊喊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陈诗诗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追问道:“怎么了?我爸是不是跟这个永生教有关?他也是猎能者对不对?”
三人面面相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锋绝对跟永生教有牵扯,而且是幕后资助人之一,甚至不排除参与了邪恶的伊甸园计划,但这种事又要如何告诉陈诗诗?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你爸跟永生教有往来,其他的还没定论。我们继续找。”夏鱼避重就轻,转身检查起墙柜下层。章钊和顾星河立刻会意,各自去忙了。陈诗诗知道他们有事隐瞒,一时间也不知从何问起。
夏鱼原本只是打算转移视线,给自己时间思考,不想很快就有了新发现。墙柜最底层有一个暗格,暗格后面是一台保险箱。
“该你了!”夏鱼朝章钊挥手。
章钊凑过来,脸色尴尬:“姐,这是密码锁啊,不是机械锁,这已经触及我的知识盲区。”
“是六位数吗?”陈诗诗问。
“是的。”
陈诗诗犹豫了一下:“你们试一试000323。”
“好嘞!”章钊钻进去输入密码,不一会儿他就喊起来,“哇,真的开了!”
“他所有的六位数密码都是我的生日。”想到这里,陈诗诗心底又涌起一股酸楚,爸爸这么爱我,怎么会独自丢下我消失呢?
见章钊迟迟没反应,夏鱼忍不住踹了他的屁股一脚:“找到什么赶紧拿出来啊!”
“没……没什么……”章钊支支吾吾,夏鱼和顾星河互看一眼,默契地抓住章钊的双腿把他从墙柜里拽出来,就像拔出一根大萝卜。章钊哇哇叫着,手里攥着一包东西想往衣服里藏。
“诗诗帮忙!”夏鱼喊起来。
“好!”陈诗诗上前扒拉,抓扯之间只听“刺啦”一声,无数白色药丸仙女散花般地洒落开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剩下书房地板上药丸“骨碌碌”的滚动声。良久,陈诗诗捡起滚到她脚边的一粒药丸,无声地凝视着。
章钊脸色灰白,语无伦次:“诗诗,你别急,这不一定是毒品……就算真是贩毒只要自首……”
陈诗诗转身冲出了房间。
夏鱼想追出去,被顾星河拦下:“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她爸……该不会真的在贩毒吧?”夏鱼有点难以接受。
章钊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总比参与了伊甸园计划强……”
这时陈诗诗跑回书房,她手里拿着一个保健品药瓶,她仓皇地拧开瓶盖,从里面倒出几颗白色药丸:“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夏鱼拿过一颗仔细对比,还用鼻子闻了闻:“没错……是同一种药。”
“诗诗,你怎么会有这种药?”夏鱼紧张地问道。
陈诗诗低下头:“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保健品,每周一次,每次三颗,我爸说我心脏不太好,是遗传了我妈的,所以得吃药,一直吃到十八岁。”
章钊想蒙混过关:“啊哈原来是保健品,我就说嘛……”
“不对!保健品干吗要藏在保险柜里?还特意用其他药瓶掉包不让我知道……”陈诗诗不傻,“我爸为什么要骗我吃这个药?他是永生教的人吗?他的失踪跟伊甸园计划有关吗……”陈诗诗的脑子一团乱,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父亲,这个朝夕相处的人一时间变得无比陌生。
顾星河、夏鱼和章钊一言不发,他们也很想知道答案。现在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呜呜呜呜——”庭院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是警报器!有人进屋了!”陈诗诗喊道。
夏鱼离落地窗最近,她拉开一条窗帘缝隙往外看,只见牧云侃正大摇大摆地穿过庭院。
“他们追过来了!我们得走了!”夏鱼说。
“等下!”章钊看向陈诗诗,“她……怎么办?”说完他又看向顾星河。当顾星河反应过来时,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三人组里顾星河是唯一“认识”陈诗诗的人,也是整场逃亡计划的发起者,带陈诗诗一起走,还是留下她,这件事只能由顾星河决定。
三秒后,顾星河看向陈诗诗:“我们从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