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倦了，就像你说的，我精于算计，做每一件事情都会考虑利益得失，我想任性一次，只是没想到下场会这样……”沈铎苦笑：“当然，我认为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
沈铎突然伸手，紧紧拉住苏航：“你现在这样，是因为喜欢我吗？可是，之前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我不喜欢你，”苏航看着沈铎的眼睛：“我爱着有着悲惨过去，却总笑嘻嘻的沈铎，我爱着那个带着我去路边摊吃麻辣烫、为了我和小流氓打架的沈铎，我爱着那个送我小乌龟祝我股票长红的沈铎，这些沈铎和他财富地位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苏航忍着手腕的疼痛，在沈铎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在我眼中，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没有任何区别。”
苏航牵着沈铎的手，把他送回卧室，盖好被子，苏航拖了一张椅子在床头坐下：“好好睡一觉，我陪你。”
“你呢？”沈铎知道现在的他软弱不堪，但他并不介意在苏航面前暴露。
“我保证，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看见我。”苏航笑着摸了摸沈铎的头，像是在哄小朋友：“我不会离开你。”
等沈铎睡着了，苏航回家收拾行李，凌晨时分，关享和言晓晓还在等她，得知她准备搬过去照顾沈铎，关享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你疯了？”
苏航淡淡一笑：“他需要人照顾。”
“那也轮不到你！”关享疾言厉色：“你和他什么关系？他现在情况是你造成的？你关心他死活我能理解，可是你演什么圣母玛利亚？”
“过去我是他女朋友，现在我是他好朋友，”苏航不假思索：“他这个病，身边得有人！”
“你也知道你们关系变了？陪在他身边的人不应该是你！”
“很多东西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我爱着他……”灼热的感情从冰封的心间奔涌而出，苏航垂下眼睛，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下，全是温柔。
关享不得不改变策略：“如果沈铎没出事，我一定支持你复合。可是他现在这个状态，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实问题？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大麻烦，别人跑都不来及，你还主动把麻烦揽上身？我知道不能把人看扁，可沈铎翻身的机会太小了，就算能翻身，要多少年？你能等得了？何况就算他翻身了，以他的个性，我也不觉得他会选择你！”
见苏航沉默，关享神色更加难看：“我懂你想法，找男人就像买股票，低价购入，高价卖出，但是，苏航，你想想清楚，你买的这支股票的确有可能逆势上涨，但更大的可能是停牌退市，你真的要去赌这种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从来都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我这几天太累，很多事情都没往脑子里去，幸亏有你在，帮我把每一点都分析到，”苏航嘴角带着一丝矜持的笑意：“我没打算和他复合，他恐怕也没这个打算，我就是单纯地想好好照顾他。”
苏航谢过关享，回卧室收拾东西，关享想要跟去，被言晓晓拦住。
关享脸色阴沉：“你也跟着她胡闹？”
“你和肖捷在一起开心吗？”面对关享的怒火，言晓晓神情平静如一潭死水。
关享神色一滞，随即撑起一个满不在乎的冷笑：“现在我们谈的是苏航的问题。”
“我问你，和肖捷在一起开不开心？”言晓晓恍若未闻：“比起李格非，那个更开心？”
这个问题，关享拒绝回答，因为正确答案如此令人不快。
“我选择了最正确的那条路。”
言晓晓点头：“我也觉得苏航选错了，完全没有为未来打算，可是……”灯光下，言晓晓清秀的面庞带着懂得的清明：“苏航是真开心，原先我也觉得循规倒矩活一辈子是最好的，直到我遇到吴楚一，一个人这辈子总得有那么一两次奋不顾身，不然人生多无趣。”
“晓晓！”
“你当然是对的，只是苏航也没有错，你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
“她会后悔的！”
像是听到极有趣的故事，言晓晓微微眯眼，笑容忽明忽暗：“昨天格非给我打电话了……”
关享一颗心坠坠下沉，她想转身离开，却无法移动一步，那个名字如同魔咒，明知危险，却依然飞蛾扑火。
“他同事和他表白了……”
关享想起那个亲亲热热把早餐塞给李格非的姑娘，发自内心地送出祝福，只是呼吸却变得困难起来，像离开水的鱼。
“我不希望苏航像你一样……”
“我怎么了？我现在很好，特别好！” 关享心底一阵绞痛，她靠在桌子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不会后悔的！”
言晓晓别开脸，似乎不忍心去看面红耳赤的关享：“可是我能看到的，是你不开心……”
几个月来，沈铎第一次不是被噩梦惊醒，睡到自然醒的他，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尝试着判断，昨晚的记忆是真实存在，还是因为药物产生的幻觉？直到卧室内全是食物香气。
苏航快步走到床前，招呼沈铎起床，一晚的充足睡眠让沈铎看上去比昨晚多了些许活气，却依然憔悴不堪。苏航伸手把沈铎凌乱不堪的头发稍稍抚平：“赶紧起来刷牙！”
沈铎神色黯然，坐在**，许久之后，才缓缓抬头，定定看着苏航：“我生病了……”
“你昨天和我说过了，”苏航笑容如春风般温暖，她拿起一件干净睡衣递到沈铎手中，让他把身上脏衣服换下来：“你不光生病，你还没了工作，以后也不能干投行了。”
苏航会心一笑：“可那又怎么样？该吃饭的时候还是得吃饭啊！”
沈铎的委屈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那个无论遇到何种困境都没有露过半分怯色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哽咽出声。
苏航将沈铎揽入怀中，下巴抵在沈铎头顶轻轻摩挲，阳光洒在苏航脸上，让她的面庞闪现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别人随便怎么看你都行，你不能这么看自己，只要腔子里还有口热气，咱们就得好好活下去。”
苏航笑容嫣然：“听话，先把衣服换了，你都快臭了！”
沈铎闭上眼，越发用力抱紧苏航，苏航由着沈铎任性，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沈铎的头发。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一幕幕浮现在沈铎脑海之中，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刚刚嫁人，虽然有了名义上的父亲，但照顾他的，永远都只有母亲一人。
母亲白天上班，单位离幼儿园又远，每次幼儿园放学，沈铎都是最后一个回家。
有时候老师不耐烦，也会先走，沈铎就一个人留在门卫大爷的小房子里，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等着母亲来接他。
那时的母亲漂亮极了，一双手却因为繁重的劳动粗糙不堪，可是沈铎喜欢被那样的一双手握着，因为温暖，因为安全感。
就像现在苏航的怀抱，有她们在，无论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黑暗，沈铎也不会害怕。
“你同情我？” 沈铎凌乱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是在担心从苏航那里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如果你把我对你的爱归结到同情上，不光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苏航抬起沈铎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我不管有多少人爱着那个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沈铎，我都爱着现在的你，只因为你是你。”
苏航轻轻吻着沈铎眉心： “的确，那样迷人的沈铎会让任何人一见倾心，可是真正让我喜欢上沈铎这个人的，是那天下午在停车场 ，告诉我童年往事的沈铎，是明明难过的要命，却假装轻松说出来的沈铎。是明明深爱着妈妈，却不愿亲近的沈铎。是一个人背负所有过去，却不能原谅自己的沈铎。”
苏航与沈铎额头相抵：“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你让我能够正视自己的过去，让我能够走出过去阴影，让我知道一直想获得母亲的爱并不是我的错。如果你喜欢你过去的样子，那我就陪着你一起努力，把他找回来。”
根据苏航指示，沈铎换好衣服，起床去卫生间刷牙，看见客厅的行李，他猛地回头瞧着苏航，一颗心像是被泡在春水中，又是温柔又是酸涩，连带着眼中又有雾气弥漫。
苏航拍了拍沈铎的手，示意他牙膏要掉：“我家离你这不近，来回不方便，我暂时先住你这。”
沈铎红着眼睛洗漱，苏航靠在门上聊起中午吃什么，怕沈铎寂寞，她还带了游戏主机和几十款游戏，甚至就连游戏攻略都收集齐备。能够什么不干，打上几天游戏是沈铎儿时梦想，只是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时间，沈铎扔下毛巾，翻起游戏，和苏航讨论起先玩那一个，苏航拖着沈铎去餐桌，不管玩那一个，都得先吃饭。
这一刻，沈铎不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沈总，苏航不是那个凡事三思而后行的苏经理，他们只是红尘万丈里最平凡不过的一对男女，没有审时度势，没有互相试探，简单地谈着一段被他们称为友情的恋爱。
苏航年假加事假，足足要休半个月，工作等不了人，临走前苏航本打算和言晓晓交接，被关享横插一杠进来，直接抱走三分之二贷款案本：“你不知道她是新人？再能干她一个人能干得了这么多？赶紧走吧，看见你就烦！”
言晓晓深知关享嘴巴比谁都臭，心却比谁都软，笑着送苏航出门，叮嘱苏航每隔一天回来取饭菜，她专门给沈铎做好吃的，比外卖有营养。
苏航走了，言晓晓去分行审批贷款，关享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把客户资料录入系统，想到两个闺蜜，一个为前男友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一个为假男友鞠躬尽瘁疲于奔命，关享气不一处来，敲得键盘啪啪作响。
刘佳佳没有敲门，径直走进客户经理办公室，随手拖过一张椅子，来到关享身边坐下，一脸温婉笑容，眼睛里都是欢喜。
以关享对刘佳佳的了解，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她一把推开键盘，斜斜一眼横过：“怎么着，你这班都不上了，来找不痛快？”
刘佳佳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关姐，你怎么这么说我？”
在关享嗤笑声中，刘佳佳换上一脸神秘笑容：“关姐，无论如何，咱们都是罗行手下的兵，有什么矛盾，还不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关上门也就解决了……”
关享弹了弹指甲，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别和我来这套，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刘佳佳笑容先是一僵，旋即换上一脸关切，她打开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放在关享面前：“关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啊！”
照片里，一个穿着本行制服的姑娘正在贵宾理财室给一名客户介绍产品，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姑娘眼神里**裸全是企图。
刘佳佳手指滑动，又是一张照片，方才那位姑娘已换下行服穿着时装坐在保时捷跑车副驾，对着客户巧笑倩兮。
很巧的是，照片里的姑娘，关享认识，是其他支行的一名理财经理，并且和她有着共同的爱好，想嫁富二代。
更巧的是，照片里的客户，关享也认识，正是她男朋友肖捷。
刘佳佳摇头叹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关姐，你可得小心啊，人家为了抢你男朋友，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你瞧瞧她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宫娘娘！”
?有阴云笼罩在关享脸上，不过只有一瞬，关享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刘佳佳又是一叹：“你说这些人，明知道肖捷女朋友是本行员工，还下这种黑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刘佳佳轻手轻脚凑到关享耳边：“关姐，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这么算了，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动糊涂心思！”
关享随手取过一本案本，一页页慢慢翻过：“你要和她有仇，就自己上，别打我主意。”
刘佳佳倒不隐瞒：“仇到没有，就是她也认识李林，没事给李林发发信息，谈谈像她这样的好女孩，为什么没有像李林这样的好男人疼爱。”
关享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拿过刘佳佳手机：“看不出来啊，这手伸得比你还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