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最亲爱的小孩,
却在你最无助的时光里,没有做你的天使。
程天佑:
我不害怕他在你心底深处,你不肯忘掉;我害怕的是,我给过你的伤害竟是这样的大,大到就是在你的梦境里,我都扮演着伤害你的角色。
06 他那寂寞的容颜中,又有多少是我给的悲?
昏迷之中,是无尽的梦魇。
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悲伤来临,你还要故作姿态,微笑以对。
一边,眼泪百折千回;一边,骄傲地仰着面孔对着天边的白云微笑。
傻瓜啊,仰头的微笑是假,抑制住眼泪才是真。
嗯,我这是在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就是说,无论我用怎样玩笑的语言叙述给你们听,这其实都是个悲伤的故事。天佑不是刚刚那么沉痛地痛斥我,说我总是在博取你们的同情么?为一场“**”开脱!
以后,这两个字,原谅我不再提及。下面,言归正传,说我昏迷之中的梦魇——很不巧,越是害怕穿越成谁,我就穿越成谁——我成了潘金莲,正倚着窗看楼下的车水马龙搔首弄姿。早听说,小潘是美女哎,于是我很急切地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镜子。
切,没有镜子,我自有办法。于是,我寻到后院找了一口水缸。正满满当当地照来照去,水里的佳人果真是闭月羞花,尤其是那眉心的一粒美人痣要多销魂有多销魂。我心里美滋滋地想,时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就要跟传说中的小西帅哥相遇了。书中说的是,我挑窗帘之时,支窗的竹竿砸中了小西,然后目光纠结,电闪雷鸣,干柴烈火!
等等!
万一我不喜欢小西呢!
我准备左手竹竿,右手砖头!要是看小西顺眼,就用竹竿砸他!要是看他不顺眼,就用砖头!
嗯!这主意是不错!我刚要离开水缸找砖头,就被身后一砖头给砸进水缸里,一五短男人怒号:呔!你这**!竟然跟西门那混球勾搭成奸!这时我才知道,前几天我的小潘本尊已经勾搭上小西了!
我的心一凉,一穿过来毒死武大这高难的事情要由我本尊来做?让我先从水底浮出来看看我这“短命”的夫君,顺便安慰一下不久即将被我谋杀的他!
不想,还没等我开口,武大郎号啕不停,说,奶奶的,你这个毒蛇女啊,千万别杀我啊!我不是“武大”啊,我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小武”啊!我跟我王八蛋混蛋笨蛋茶叶蛋损友学着看网文看穿越了!
我愣了,问他,你姓北不?
“小武”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啊?
我摸了摸被他打伤的后脑勺,叹气,因为我就是那个王八蛋混蛋笨蛋茶叶蛋损友!
“北小武”一愣,你也穿越了?
我点点头。
“北小武”喃喃,好巧啊。
我点点头,说,是好巧!
“北小武”呆了一会儿,问我,姜生姑奶奶,你不会真将我毒死吧?你要毒死我,那武松可必杀了你无疑!
我摇摇头,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下毒手呢!
“北小武”说,你骗人!四年前,程天佑要剁我和凉生的手指时,你可选择的是我!“北小武”的话,揭开了我的伤疤,我语无伦次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也刷地落了下来。
北小武,真的对不起。
不想,此时,西门官人终于出场了,他甩着小靴子冲我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妇,**妇,我是奸夫!赶紧将那武大给毒死,赶紧让武松杀我,我要回现代!
我和北小武一同转身,我一边抹泪一边问急于想被武松杀死的西门庆,你本尊是谁?哪个朝代过来的?
“西门庆”叹气,我本尊是谁?我也不知道啊!我失去记忆了。我只知道,我在找一盆植物,一从来没有开过花的植物,可是,我也不记得它是什么植物了!
凉生?你是凉生吗?
突然之间,整个梦境开始紊乱,我的身体几乎飘渺起来,思念的箭在多年的蓄势待发之后,终于穿破了心脏。
哥哥,是你吗?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俊眉秀眼的男子,刹那间,心脏四分五裂。原来,要见到你,需要隔断时空?可是穿越了这时空的我和你,竟然是这样尴尬的关系?
难道,这思念,注定永无天日!
我的手,慢慢抬起,慢慢伸向凉生的脸,他却慌乱地躲开了,几许男孩特有的纯真印在他的眉心,哪怕他穿越在一个如此风流的躯壳之中,却依旧抹不掉他的纯真。
就在我满眼泪水望着凉生之时,又一伟大的人物不按历史逻辑地蹿了进来!他左手提着王婆的衣角,直接冲我和“西门庆”扑了过来。
“小西”一惊,小松?
武松一见武大还活着,就冲我和“小西”吼,你俩笨蛋!怎么还不把我哥哥给毒死?一二三!毒死他!啊?我、凉生、北小武齐齐愣住。
“武松”愣道:啊什么啊?难道你们也是穿越过来的?
我们三人齐齐点头:是的。
“武松”轻轻哦了一下,说,好巧啊!然后,他又说,不管了,既然都是穿越的,那赶紧,西门和金莲毒死武大,让我杀了你们再自杀!五湖星娱乐最近正在签约艺人呢,我没时间陪你们这些小屁孩玩游戏!说完,就冲我和凉生挥刀而来!
我紧紧护住凉生,对着天佑流泪。我说,天佑啊,我是姜生,他是凉生,你不要伤害我们啊!
程天佑一听“凉生”两个字,本来停顿在空中的刀,再次,狠狠地剁了下来!
在那一刻,刚刚失而复得的凉生,顷刻血染衣衫。任凭我怎样努力阻挡,身体却如同空气,阻挡不了那冰冷的刀锋。
原来,凉生,四年之前的现实中,我的身体挡不住他给你的伤害;四年之后的穿越中,我依旧保护不了你!
我在他鲜艳的血迹之中,哭昏了过去!
接下来。梦魇。梦魇。昏迷之中,长长的梦魇。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花板上的一丝光亮映入我的眼睛。雪白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正在病**输液的我。我轻轻闭合了双眼,试图挡住这刺目的光亮。可是,合上眼睛之后,梦境里魔魇一般的画面如影随形——血流满地的凉生刺疼我的心,让我不敢继续闭着眼睛,只有睁开,面对现实之中这微微刺目的光亮。
程天佑靠在窗边,背对着我,只是一个背影,便有无限的落寞蕴藉其中。
阳光透过百叶窗格子,一道明一道暗地落在他白衬衫上,他是如此沉默,沉默的身影投在这雪白的空间里,如此突兀。像心事,像伤口,更像落翼的天使。
骤然间,我的心密密麻麻地痛了。因为他这孤单的影子痛了。
我确实很自私,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他来背负我的伤痛?只是因为,他对我的爱吗?以爱的名义,借着他的纵容,更加贪得无厌地苛求!他那孤单的影子,刺痛了我的心。
天佑。我怯怯地唤他,眼泪蜿蜒在腮边。
他转身,看了看醒来的我,眼神平静如同无波的湖面,看不清悲喜。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包扎伤口的纱布,说,你又醒了?
又?我迟疑地看着他,这明明是我到医院之后第一次醒来。
天佑很努力地淡淡一笑,说,是啊。哦,医生说,你是睡眠不足,外加心情太过抑郁,所以……话尚未说完,他突然停顿了下来,吃惊地看着我。因为他看到了我腮边安静的眼泪,它们还在肆意地流。
姜生,你怎么了?他走上前来,是你哪里不舒服吗?对不起,今天,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姜生。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漂亮的眼睛如黝黑的潭水,冷静而沉痛。
我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眼泪,说,没、没什么。只是,突然难过了一下。
说完,我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他揪心落泪。
哦。天佑的神情莫名地黯淡了下去。他故作平静地说,刚才,我请了这医院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帮你催眠了。
催眠?我吓了一跳,不由得脱口而问。
是的,催眠。医生说,这会更好地了解你的抑郁所在,帮你早日康复。
说这话的时候天佑的眉心隐忍着悲伤。这种悲伤,让我惶惑,是不是我在催眠中,说出了什么伤害了他的话?
等等,我突然发现了自己刚刚忽视了天佑他说我,抑郁?想到这里,我迷茫地看着程天佑,问他,你不是说我得了抑郁症了吧?
天佑点点头。
他刚点完头,我就立刻发作了,顷刻之间,本来因他而生的悲伤**然无存了,只有满心的愤愤。我从**弹起,大喊:不可能!你才抑郁了呢!闪开,我要出院!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
程天佑慌忙上前制止住我,他将正在输液的我按回**,目光灼灼地说,姜生,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的情绪最近是多么的喜怒无常!不要拒绝医生!
你再这么继续闹下去,我也需要心理医生了,我也要抑郁了!我被他眼神中的那一片沉痛光芒给镇住了。金陵曾经说过,让爱你的人见证你为你爱的人所承受的苦,是很自私很残忍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全心全意地呵护着我,却要在此刻,眼睁睁看着我因凉生走失而抑郁。抑郁症可怕,更可怕的是,这件事情留给他的挫败感。
他千般疼惜,万般宠爱,竟然抵不过凉生残留在我心里的影子。
对于他,这个天神一样的男子,是多大的耻辱和挫败!
我愣愣地看着将我按在**的他,看着他眼睛里隐藏着的愤怒和悲伤。他高挺漂亮的鼻子宛若一件精美的雕刻品,鼻息温热,近在眼前,抿紧的嘴唇弯着冷漠而诱人的弧度。
这么近的距离,我突然听到了他强烈的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落入我的耳蜗,敲击在我的心上。
长时间的沉默。长时间的无言。
你,脸红了?他开口说,眼睛里原有的悲伤和愤怒之情突然销匿,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得意和征服感。
我刚要开口,只听房门被嘭——推开,北小武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一看,立刻鬼叫:武松,潘金莲,你们俩在干什么!姜生,你不要梦游成潘金莲,就真当潘金莲好不好!
呃——
真不能怪北小武这么感慨。此时,程天佑正按着我的肩膀,鼻子离我的鼻子只有十厘米的距离。而且,是在病**。
你们可以去亲自验证一下,这是多么暧昧的姿态和距离。
可是,北小武怎么知道我的梦境?
07 你好,姜生。我是陆文隽,你的心理医生。
北小武在我的床边坐着,白色涂鸦的T恤上,泛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这是他自己的作品,他买了无数的白色T恤,上面都画着同样面容:一个少女,精致的脸孔,懒懒的、极其无所谓的表情,仿佛随时可以从画中跳到我面前,对我指手画脚一番,大喊大叫:姜生,你想不想你伟大的小九奶奶啊?
你还是很想她,对不对?我抬头,看着北小武白色T恤上小九的画像,还有画像下面那一句醒目的字“Where are you,my lover”,轻轻地问他。
你在哪里,我的女孩?
天天年年地写在自己胸口前,天天年年地等待与思念着。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问题是多么愚蠢?如果不想她,为什么还要将她放在胸口,期冀认识她的人,告诉自己她的行踪;希冀她得知自己一直在原地等她,寸步不离;期冀她某一年,会在飘雪的圣诞再次回来。
北小武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他似乎不喜欢我问起小九,这会令他本来被酒精麻醉的思念变得敏感。所以,他故意扯着嗓子,岔开话题。他说:啊呀,姜生姑奶奶,你这样的德性,居然会得抑郁症!哎呀,这多么精致的病啊,你这草根少女居然也会得,神奇!在魏家坪你整天想红烧肉都没想出抑郁症来,这摇身一变变成程家少奶奶,就生出这华丽的病来!真不容易啊!
我被他这猛然的一顿乱说,也忘记自己刚才想要问他什么了,就直勾勾地盯着输液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地滴入我的静脉之中。
北小武说,姜生啊,虽然我不喜欢程天佑,但是,我觉得他会比谁都能保护你,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令你幸福的人!你相信武哥,早点嫁给他吧,早点生个BABY,肯定像凉生!这样,你就不必想他想到抑郁!我就说嘛心理医生算个屁!我觉得我这个方式最能治疗好你的抑郁症……可是,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北小武的话音未落,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缓缓传来,这声音仿佛在微笑,微笑着,反驳着北小武刚刚的谬论。
这是怎样的一种声音,能让人的心突然沉静下来,原本的浮躁情绪也会顷刻变得柔软起来。我满心好奇地望向门口,想知道,拥有这种魔力十足的声音的,会是怎样一个人。
微笑的唇角,微笑的眼睛,微笑的鼻梁,微笑的面容——当我看到眼前男子时,惊呆了,明明他的面孔是那样平静,可是竟然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微笑,一种从云端落入人间的微笑。他看着我一直在盯着他,终于淡淡地笑了。
顷刻之间,整个世界,都在他这微微一笑间,春暖花开了。
他向我走来,白色的工作服,不露痕迹的微笑。北小武掐了我一把,轻轻耳语说,姜生,你好歹争气些好不好,收起你的哈喇子!好歹你官人也是个绝世美男,你不能对着一男医生这么一副花痴模样!丢人啊!
我转脸看看北小武,说,我的表情很花痴吗?北小武用纸巾擦了擦我的嘴巴,鼻子一皱,叹气,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花痴啊!
啊?
别啊了,他过来了!你就算想丢你家程大公子的脸,也不要给你小武哥丢脸,我求你了,姜生。镇定点,争点气!
北小武这么一说,我立刻表情镇定起来,望着眼前的男子。北小武可能嫌我还不够镇定,手穿过被子,暗地里狠狠拧了我一把,顷刻我的脸不仅仅是镇定,简直都镇定到浮肿了。可是我还是得故作姿态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能吃疼得鬼哭狼嚎。他刚要开口介绍自己,北小武却抢先开口了,可能他怕我被这陌生男子魔力十足的声音再次蛊惑到流口水。他说,姜生,这是陆医生,你的心理医生!好了,介绍完了,姜生,你睡觉吧!陌生男子并没有看北小武,冲我微微一笑说,你好,姜生。我是陆文隽,你的心理医生。
他一提“心理医生”,我就想起自己居然很变态地患上了抑郁症这件事情,所以,脸更肿了。我态度有些生硬,说,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心理很健康!
陆文隽淡淡一笑,像一团温柔的云,他说,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你最好问问你的监护人程先生。
他这话令我气恼起来,我说,本姑娘快要二十二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
我不需要监护人!
陆文隽翻了翻手里的病历,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可是,你现在是抑郁症患者,需要监护人!
北小武低头嘟哝着,我说吧,你还是今晚就跟程天佑洞房算了,生个娃,然后你的抑郁症马上就好了!
陆文隽还是春风一样地微笑着,茶色的瞳孔微微地眯着。他说,如果真是这样,姜生立刻就会患上产后抑郁症,两症并发的话,你负责吗?请不要干扰我的病人,不要妨碍她的判断,不要干扰她的情绪,北先生!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从**跳下来,手里擎着吊瓶,冲他叫,难道你没发现我很健康吗?难道我的感觉比不上你的判断吗?
陆文隽回头,依旧很温柔地笑。他说,如果你的判断有用的话,那还要医生做什么?你先休息吧,一会儿让北先生去拿你的诊断报告。说完,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推门离开。
北小武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绵里藏针,不简单!
我重新躺回**去,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直觉总是错误得一塌糊涂!说到这里,我又问他,天佑呢?
北小武说,找他干吗啊?着急洞房啊?
我的脸红了一下,说,不是,只是,问问。
北小武说,我知道,你担心他头上的伤,对不对?姜生,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你喜欢他,只是,你可能自己不知道。还有啊,姜生,你今天让他挺伤心的。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北小武,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做了什么?
北小武看看门口,叹气,说,虽然,我不喜欢程天佑!但是,有些话,他可能一辈子也未必会对你说,我作为一个旁观的男人,必须替他说出来!
姜生,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在催眠的时候,竟然在梦里哀求他,不要伤害凉生。梦里的他,居然扮演的是伤害你的人!
当时,我和他都在医疗室里,因为他不放心你单独和一个男医生在一起。
我能看到,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多么难过,却还要在我和陆文隽面前压抑几欲崩溃的情绪。他对你,有多么用心,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你却在内心深处将他归类为伤害你的人。姜生……别说了,我有些头疼,我想睡觉!我看了看北小武一眼,突然想起程天佑眼里深深的落寞。
原来,那个穿越的梦境,他知道。
08 这是我第一次做的鸡汤,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吃?
程天佑下午到医院的时候,我和北小武正在大厅里溜达。我本来是想从医院里逃跑的,但是北小武却将我按在了这里。
他居然也很同意,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女生患有抑郁症。真是恐怖!
我一边踢着腿一边和北小武一起等新的诊断报告。那春风杨柳一样的男护士不停地摇晃着报告单冲座椅上等结果的人晃,晃得我和北小武感觉像乘游轮一样。
北小武说,金陵说下午从报社下班就过来看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我竟然想,如果他和金陵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很圆满呢?他原来也喜欢过金陵的;而且,他们俩都在等待,等待那个极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他们身边的人。命运,总喜欢对认了真的人开玩笑。可是,爱情,真的可以替换吗?
想到这个念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亵渎了北小武对小九的喜欢。抬头的时候,却看到程天佑正站在我面前,很疲惫的神色,依旧骄傲的眼神。
你回来了?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他笑了笑,说,怎么,想我了?我撇了撇嘴,不看他。
这时,那个男护士摇着手里新的报告单出来了,用他“极普通的标准话”
吆喝,谁SI SI 八号?
天佑说,十八号,是不是你,姜生?说完,就走上前去。
男护士看了看程天佑,说,你女人怀孕啦,三个月啦,你要当爹啦!
程天佑的脸立刻跟扔进蜂箱里了一样,肿得不成样子。北小武转头,很好奇地问我,你们俩早已经暗度陈仓了?
我更惊讶,我怀孕了?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呢?
程天佑捞起那个男护士说,你说什么?你才怀孕了呢!你再说一遍,我杀了你!
男护士很显然被这个彪悍的美男子给吓坏了,他再看了看手里的化验单,说,SI SI 八号啊!
程天佑一把捞过化验单,上面写着“四十八号”,这才理解过来。
隔了不久,正当我们三个人的脸都开始消肿的时候,那个男护士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吆喝,“谁SI 八号”?
我们一听,十八号,哎,终于要拿到新的诊断报告了。没想到,程天佑刚上去,那个男护士很讨好地冲他笑着,指着诊断报告说,SI 八号啊?
程天佑一听,“十八号”,点点头。男护士继续用他普通的标准话讨好地叹息,前列腺癌啊,好吃好喝好睡吧!然后看着程天佑。意思是,都怪仁兄你太留恋风月场所了,现在好了,累成癌变了吧。
程天佑的脸变肿之前,迅速转头看了我一眼,确定我千真万确是女性,不是男性后,将那男护士一把推到墙上,说,你别给我胡说八道!她有前列腺,移植你的啊?
男护士更委屈了,一脸无辜地望着程天佑,别提多小鸟依人、楚楚动人了。程天佑一把扯过诊断报告单,说,-这是“八号”,我们是十八号!
男护士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SI (是)“八”号啊!我没说“SI (十)八”号啊。
最终,千辛万苦,在陆文隽出现之后,我们才拿到了最新诊断报告。男护士差一点要遭受程天佑和北小武的暴打。北小武说,一个人欠揍不难,难得的是,次次都这么欠揍!
我从这次暴动中,得到了最新的八卦消息,这个男护士的名字,叫柯小柔。
因为,北小武上前对他挥拳头的时候,他就疯狂地尖叫,说,你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柯小柔吧!
天哪!
一个男爷们居然叫“小柔”,还叫柯小柔!其实,我当时更龌龊地听成了“柯小受”。后来,我想这个男人再阴柔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自我暴露自己是“小受”吧,于是,我眉头纠结得厉害。这时,在身后的陆文隽悄悄靠近我,很小声地说,姜生,你想什么呢,眉头皱成这样。他叫柯小柔,柔软的柔。
我被陆文隽的话吓了一跳。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就这么随意一瞥,便能洞察到人心底。真可怕。
他看着我,看了看正在低头认真看诊断报告的程天佑,笑了笑,目光温柔,仿佛是普照在摇曳着的矢车菊上的阳光。他说,姜生啊,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只是,每个人第一次听到柯小柔的名字,都想成另一个字的。说完,他的嘴巴翘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瞳孔中闪过童话一样的温度。
程天佑看完了诊断报告,抬头看了看在我身边的陆文隽,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陆文隽很识趣地离我远了一些,对程天佑交代了一些关于我的病情所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对着我和北小武招呼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我对程天佑说,我真的不需要心理医生!我更不需要这个陆医生!
这话传到正在远离的陆文隽耳朵中,他的脊背微微地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并没有回头,一直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消失。
程天佑看着我,疲惫的神色之中透出很满意的表情,他拉起我的手,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对我笑,说,我很开心,你对他是这么排斥!所以,我很荣幸地告诉你,你的监护人我,就给你选定这个人了!你拒绝无效!赶紧进去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没有想到的是,程天佑这么着急让我看的,居然是一钵鸡汤。
他小心地捧在手里,用小勺慢慢地搅着,睫毛低低地垂着,眼睛一直盯着鸡汤。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做鸡汤,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吃。
我的心,突然温暖。原来,他一下午时间,都在煨这钵汤。
我仿佛看到,程天佑一边捧着菜谱,一边在厨房熬制鸡汤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一定手忙脚乱的。
真是一个傻瓜啊。其实,你何必亲自下厨呢!
09 我若变成了他,那么,我又是谁?
姜生,你错了。
其实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买不到的。比如,他给你做着鸡汤时的快乐和满足;比如你看到这钵鸡汤时的幸福感。
金陵看着我,缓缓地说,为心爱的人做饭,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此时,天佑已经离开,因为在喂我鸡汤的时候,他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所以,他很歉意地看着我说,抱歉,姜生。我很快就回来。
我看着金陵。此时的她,已经不是校园中,那个对着天恩对着爱情,唯唯诺诺的小女孩,那种谨慎和羞涩,已经从她身上彻底褪去。现在的她,明丽,婉转,眉目之间却依旧有淡淡的寂寞。
我对她笑了笑,说,我也没有抱怨。只是,他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出乎我的想象。
金陵笑了笑,她说,姜生,你想过没有,他一直在重复凉生给你做过的事情:凉生给你做水煮面,他就给你做荷包蛋;凉生给你做红烧肉,他就给你做鸡汤。因为他比谁都了解你心里的那些“忘不了”。可是,姜生,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如此焦虑地模仿着你忘不掉的那个人,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难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再痛苦地模仿下去,那么,他必将会离开,义无反顾。无论曾经,他是如何用心良苦地爱过你!姜生,不要逼一个男人决绝。他们的绝情,超乎你的想象!
金陵的话,让我愣住了。
我突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子,也如天佑一样,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一直重复着做那个女子曾经深爱过的男子做过的事情。
故事的最终,是一场爱情无语的轮回。
他说,我给你煮他煮过的面,给你放他曾经喜欢过的音乐,穿他曾经穿过的衣裳,我努力变成他。可是,亲爱的,我若变成了他,那么,我又是谁?
那么,我又是谁?
我难过地闭上眼睛。金陵的手,温柔地落在我的眉心。她说,姜生啊,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女孩。从高中时,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用你的聪明为你争取快乐。天佑这样的男子,一言九鼎,他若说要为你找到凉生,必将会不遗余力地做到,除非……她咬了咬嘴唇,很艰难地说,除非,凉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我想,凉生这样好的男孩子,上天也会保佑他的!所以,姜生,你不要担心,要开开心心地过你的日子,开开心心地和天佑在一起,安安心心地等凉生回来,好不好?
金陵的话,戳痛了我的心。其实,我不害怕任何事情。我只是担心,独自流浪在外的凉生,会不会遭遇到伤害。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北小武在一边,哎呀了一声,说,敢情姜生你还真得了抑郁症了,这眼泪流得,千兆光纤啊!!
10 要么说,北小武的战斗力还是像在魏家坪时一样彪悍。
第二天,一大清早,程天佑准备接我出院。
北小武就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到我的病房里,像报童一样,扬着报纸冲我叫,哎呀,姜生,你代替苏曼上头条了!
啊?我惊呼了一声。程天佑抢过北小武手中的《燕南晨报》,看着上面夸张的大标题“苏曼情敌玉照大曝光”的字样时,他的眉毛轻轻抖了一下,待他看到报道配的图片时,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报纸,骨节处泛出近似透明的青白。
他恨恨地说了一句:该死!
我不知道他在说谁该死。
但是该死得很,我看到相片上的我昏迷着,在程天佑的怀里,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和焦虑之色。这正是我昏迷的那天清晨。
庆幸的是,我是圈外人,不需要有多清白的身世来维持在娱乐圈的饭碗;可气的是,这些报道居然用了“程家大少最得宠的小情妇”这等露骨的字眼,不是“爱将”,也不是“新欢”。让我很是气恼。更邪门的是报道里还牵扯到四年前的一场事端,说我未成年便“卖身”程天佑,只为了在娱乐圈上位,但是程天佑对我爱护有加,并没有将我送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而是悄悄地金屋藏娇!为了证明此消息的准确性,他们还拿出四年前我陪苏曼去五湖星酒会时的相片,放在了版面上。
我拉了拉正怒火高燃的程天佑的衣袖,还没开口。程天佑就一脸歉然地看着我,说,对不起,姜生,是我没保护好你!我摇了摇头,看着他憔悴的神色,还有他额头上被北小武用酒瓶砸出的伤,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上面的我有些难看哎,是个不称职的“小情妇”。说到这里,我又撇撇嘴,叹气,说,天佑啊,情妇这个词真难听,如果他们换成“情人”也好啊。
程天佑并没有因为我同他开玩笑而脸色有所和缓,眉心之中依旧有遮挡不住的怒气。他低头看了看我,沉思了一下,说,姜生,这样吧,我先去处理这件事情。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不要回小鱼山的房子,先回我的住处。
我想了想说,嗯。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分开走,现在的我,感觉像万众瞩目的“明星”,绯闻多多啊!小鱼山?我晚上再回去吧,我怕再遭围堵。
程天佑正要通知司机过来接我,北小武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啦,你们家豪华私家车就是气派啊!敢情姜生坐我的车就很掉价啊?这还没过你程家的门呢,你们夫妻俩就一起给我摆臭架子!
虽然,北小武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冲,但是很显然,程天佑爱极了“夫妻”这个词,或者,他发现了,原来,他与我之间,是被人承认的。
所以,他的眼底**着一丝明快的笑,看了看在一边脸红的我,说,那老婆,我先走了,让他先把你送回家。我们晚上见。
我当时可能光顾着因北小武的话脸红去了,竟然没有发现天佑的话有什么不妥,就像傻瓜一样,点点头,说,嗯,好。
程天佑就顺势捏了捏我的脸,说,老婆真乖!
然后,他趁我反应过来之前,以光一般的速度消失在我面前。
我的脸红了起来。
北小武在我的身后,我们一起向停车场走去。他一边看报纸一边嘟哝,姜生啊,你说,金陵这妞也是吃这碗饭的,怎么就没见她像这些记者这么无耻啊!你看看,都把你写成了什么了!
我没回头看他。报纸上的事情,程天佑会处理的,我没有那通天的本领,这样突发的事情,我毫无招架之力。我突然很奇怪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想,或许,自从四年前,离开凉生之后,程天佑便成了我唯一的依靠,从曾经的经济,到如今的思想。难道真如金陵所说,其实,我是喜欢程天佑的。
就在这时,一群记者好像从地底爬出来一样,出现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我面前。
这时一精瘦的记者走上前来,说,请问,姜生小姐,你为什么和程先生分开走,这是为了撇清关系吗?另外,姜生小姐,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因何住院?
北小武一见那些记者如此如狼似虎地奔涌过来,他就走到我面前,推开那些记者,说,你们都尊重一下病人好不好!
很显然,那些记者并不关心我是不是病人,他们热衷的只是刺激的劲爆的消息。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记者挤到我眼前,说,姜生小姐,既然尊重病人,请问你有什么要对病危的苏曼小姐说吗?关于抢走她未婚夫的抱歉之言,有吗?
如果不是怕我的话明天就登上报纸,我一定会翻着白眼,抢白这个胖记者一番,什么未婚夫?程天佑什么时候是她的未婚夫了?我需要抢吗,我有那么超高的战斗指数吗?
但是,现在,我却什么也不能说,我只是说,请你让让,我要回家!
是的,我要回家。这里突来的纷乱,不是我能接受的。我以为,四年之后,回到这个昔日的城市,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但是,我没有想到,还要面对这么多始料不及的烦恼。
正当我沉浸在迷茫中时,一个下巴尖尖的女记者挤到胖记者身边,声音中带着极度的不屑,问我:请问,姜生小姐,传闻你未成年为挤入演艺圈而卖身于程先生,近日又传闻你为了拴住程先生而怀有身孕,但是遭程先生拒绝。姜生小姐,请问,你这次入院是堕胎吗?
放你妈的狗屁!
我几乎出离愤怒,羞辱和委屈笼罩了我的全身。正当我要爆发的时候,北小武已经捷足先登,心有灵犀一般骂出了我想说的话!
在如此的侮辱之下,我突然不想做淑女。得抑郁症又怎样?得抑郁症并不意味着,我就像脆弱的玻璃娃娃,任人攻击,随时随地破裂在别人的眼底。
此时北小武已经将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推到了一边,他晃着拳头,瞪眼看着她,说,你信不信,你再信口雌黄,爷爷我废了你!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很傲慢地回视着北小武,说,发问是我们记者的义务和权利!你们若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你们怎么怕我们发问呢?你们纯属做贼心虚!如果这位姜生小姐不是来堕胎的话……堕!堕!堕你妈个头!北小武被这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刻毒的话给彻底惹怒了,狠狠一拳头打在她正在嚣张地一张一合的嘴巴上。
血!鲜红的血!从这个女记者的鼻腔和嘴巴流出来。
周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人啦!打女人啦!
这句话,让整个包围着我们的记者群沸腾起来,一部分人上前,与北小武推搡起来;另一部分人,趁势围住我,将我与一直在保护我的北小武隔离开来。
我看着北小武在这圈人潮之中,无从脱身,心情无比焦躁。耳边却响起了那些新一轮的尖刻问题,他们进一步向我展示着娱乐记者锋利无比的思维方式。
……
——请问,姜生小姐。程先生率先离开,是不是与你身边这位男士的出现有关?或者说,您堕掉的孩子,您自己也分不清是程先生的,还是这位男士的?
……
——姜生小姐,你身边的男士,难道就是传闻中与你有着特殊感情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吗?
……
世界上,还有什么问题能比最后一个更令人无地自容吗?当时的我已经彻底被他们这些畸形的问题给吓傻了。他们用伦理锋利的刀,刺破了我薄弱的自尊。
这令我异常痛苦,却不知如何还击,眼前,一片无底的黑暗。我喃喃着,你们闪开,你们闪开。一边扶着层层人墙,试图离开这些八卦到疯狂的记者。
但是,他们却是这样冷漠地无视我近乎崩溃的情绪,依旧有不绝于耳的残忍的问题抛向我,且挡在我面前,不给我任何离去的道路。
那一刻,我在那些闪烁的镜头前,表情麻木而空洞。
我不知道我伤害了谁,需要有这样的报复施加在我的身上。
而此时,天佑,你在哪里?哥哥,你又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迷乱之中的我,看着混乱的现场。
北小武最终被这些不可理喻的记者彻底惹怒,彻底爆发了。幼年时,在魏家坪学习到的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咬、掐、捏、扯,全部派上了用场!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最后从他身后死命地扯住他,死命撕扯北小武那玉树临风的耳朵,北小武吃疼得厉害,反手一把,将她摔在了地上——女记者就立时昏迷了过去。她昏迷之前,特意用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撕扯乱,还在自己的胸口抓了一把。可能比较满意自己的伤残程度,她才“含恨”
地闭上了双眼。
之后。有人拨打了120和110,120带走了尖下巴的女记者和她的几位战友。
要么说,北小武的战斗力还是像在魏家坪时一样彪悍。110带走了北小武,任凭我如何解释,那些警察都认为北小武是强势的一方,而且已经导致一人深度昏迷,且极有可能死亡,两人头部重伤,四人轻度受伤。
警察自然不可能为难记者,他们还是对这些舆论的监督者怀有敬畏的心理,谁都不愿意有什么不好的报道安置在自己身上。
我愣愣地看着北小武被那些警察带离,愣愣地呆在原地。
天空,还有飞鸟飞过,但是,我却听不到它们的声音。
是不是,回到这个城市,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误?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应该再踏上回来的路。
11 她是我的病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该为她做什么。
啊,这不是我亲爱的姜生吗?
当这个故作温柔,却在疏离之中透着凉薄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时,迷茫无助的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轮椅上,还是那张宛若天使一样安静的脸,乌黑的眼眸透着隐隐的蓝色,水晶一样清澈,头发微微的长,有几绺漫过了他漂亮的眼睛,落在他挺秀的鼻梁上。太阳映照在他细瓷一般精致的皮肤上,有一种病态阴郁的美。
程天恩!
突然间,我的大脑迅速运转,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才明白,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都是出自他的导演。
他看着我,嘴角弯出一个很迷人的弧,说,姜生,你不要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啊!难道我哥哥没有教过你,女孩子还是温柔一些,才好看。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要是被那些记者给偷拍到了,上了报纸,传到爷爷那里,估计,你与程天佑双宿双飞的美丽梦想可要泡汤了。我爷爷可是素来不喜欢没有修养、不矜持的女孩子!
为什么?我痛苦地看着他。天佑明明说过,他亲爱的弟弟已经忏悔了,为他曾经的年少无知给予我的伤害。可是,为什么,这些伤害却再一次在他的导演之下,加诸在我身上?
什么为什么啊?程天恩平静地看着我,然后看看身边的手下,恍然大悟状,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天佑告诉你,我对自己四年前的所作所为非常悔恨对不对?
说完,他像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我,无限悲悯。他说,姜生啊,我确实悔恨,我当初应该要他伤害凉生伤害得更彻底一些!为什么只是断了他的手指,后来还接上了。我应该让程天佑再决绝一些,比如,断了他的脑袋!哈哈哈哈,要真是这样的话,多精彩啊!
这样,姜生,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那么,程天佑就会后悔一辈子!一辈子都无法让你回心转意,他就一辈子都不快乐!!我要他像我一样,一辈子都无法快乐!这才叫好兄弟!这才叫手足情深!对不对,亲爱的小姜生!
我看着程天恩像魔鬼一样,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说,你是个变态!你这个变态狂!
程天恩双手转动轮椅慢慢地靠近我,脸上带着极其迷人的笑。他说,我心理变态?噢,还有更变态的,你还没见过!如果你一辈子都不回来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变态了。我会一直欣赏着程天佑在等待你的日子里煎熬!现在,你居然又回来了!他突然幸福死了!那么,姜生,我要你和程天佑,为你们不应该得到的幸福而加倍痛苦!说完,他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漠而轻蔑的表情。
在程天恩面前,我无法躲藏。他每一次出场,都像一个胜券在握的捕猎者;而我,就像随时会被他射杀的猎物。所以,他可以如此骄傲而得意地看着我,面带悲悯。只是,北小武却无端又陷入这场阴谋……我该怎么办?他已经被带进派出所,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我打算抽身离开,不再与程天恩纠缠。
但是,他却飞速地移动轮椅,挡住了我的路。
闪开,你这个变态!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的身体微微一倾,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冷冷地看着我,笑,变态?恐怕过不久,你就会哀求我这个变态吧!别忘了,你的好朋友北小武可是在派出所里……而且,林绿已经昏迷了哦。
林绿?我迟疑地看着程天恩。
是噢,林绿,就是北小武打昏的那个女记者哦,她已经昏迷了。如果,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死掉了的话……程天恩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着我。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精致无比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随时可以张开翅膀飞回天堂的天使一样。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地看着这个有着天使面容却仿佛被魔鬼附体了一样的男子。
我什么意思?程天恩摇了摇脑袋,叹息道,我也没有想好。但是,姜生,难道你还没有想好吗?哦,我忘记了,你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程天佑,你不必求我,即使林绿死了,北小武也不会被判无期徒刑或死刑什么的。你的程天佑多么神通广大!宁信他都可以费尽心思打通关系,死缓改有期,有期改监外执行!区区北小武的事情,又算什么?哎呀,这次,我可真是失算了!走错棋喽!
说这话的时候,程天恩看着我,一脸惋惜,眼睛里流淌着一丝得意的表情。他装作无意甩出了“程天佑千辛万苦救出了他的初恋情人宁信这件事情”,他知道这是多大的一颗炸弹!炸在我的耳边!炸在我的心里!
姜生,怎么了?你在难过吗?像程天佑这样的男子,难道你还期望他只对你一个人好吗?不过,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瘸子,我可是会专心对你好的!说完,他转动轮椅靠近我,伸出纤长的手指,用力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里飘忽着鬼魅的气息。他说,姜生,你不妨考虑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对你的!
至少不会像程天佑这么背着你,再为另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万死不辞!
为什么天恩的话会令我这样难过?
为什么宁信这个名字会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为什么他救出了宁信,却没有告诉我?难道真的如天恩所说还有另一个叫宁信的女子可以让他牵肠挂肚万死不辞?
那我呢?对我的这种种的好又是什么呢?一种习惯?一份怜悯?他的滥情?
哦,终究是忘不掉旧欢心头好,那么,刚刚我还记得他那样微笑着,对我说“老婆,我先走了……我们晚上见”。又算是什么!
眼泪,无法控制地,掉落。
我的泪水落在程天恩的手背上,他微微迟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飘过一丝柔软和不忍,但是,转瞬间,目光又恢复了先前的坚硬。
他轻轻抬手,擦掉我腮边的眼泪,叹气,姜生,你哭了。这可是我第二次见你哭。第一次是因为凉生的手指,第二次是因为天佑。看样子,你是爱上我哥哥了。可惜啊,他并不值得你去喜欢!你若是选择喜欢我,我可以马上让林绿从医院里爬起来,让北小武顺顺利利地回到你身边……你这个疯子,你闪开!我无力地推开他,自己却坐倒在地,头发凌乱。
程天恩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我。这一刻,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和光亮,他的影子就在阳光之下,慢慢地将我的身体笼罩。
陆医生,你看,前面那个披头散发的是不是你昨天的病人啊!妈呀,你看她这样子,不是抑郁症转发成精神病了吧!柯小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一双无比温暖的大手出现在我眼前,将我拉起,他的指尖带着春风一样的气息,轻轻拨开我凌乱的头发,眼睛如同春水一样,凝视着我,说,姜生,你还好吧?程先生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茫然地看着前方,仿佛看到天佑正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冲我微笑。我对陆文隽说,我要回家。
陆文隽看了看柯小柔,说,你把这个报表替我交上去,我带她回家,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的!在旁边一直不语的程天恩突然开口了,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陆文隽看了程天恩一眼,嘴角**开淡淡的笑意,说,她是我的病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该为她做什么!说完,他一把将我揽入怀里,走向停车场。
程天恩的手下包围过来,但是陆文隽依旧没有停下步子。他斜视了程天恩一眼说,别忘了,这是在阳光下!
程天恩示意手下退下,转动轮椅上前,看了这个如春天般的男子一眼,笑:你有种!我让你走!说完,他轻轻撩起我的一绺头发,轻轻在掌心摩挲,说,姜生啊,回去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因为宁信被救的事情责问我哥哥,他会觉得你恶毒!想让宁信死去!说完,他极其得意地笑。
陆文隽回视了程天恩一眼,眼神如平静无澜的湖水,一言不发地将我从天恩身边带走,坚定而有力。
阳光洒在他清澈明净的脸上,我的指尖微微蜷起,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如同一个小小的女孩,在紧张惶恐时,抓住大人的衣角一样。
那一刻,我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紧紧偎依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此刻,没有谁,能给我比这个男子还多的温暖。
他低头,眉眼间是一片和煦的温柔和怜悯。他说,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回家!
姜生:
哥哥,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你回来,等待着你,像那年春游的时候,
为我剪一个丑丑的短发。
程天佑:
我亲爱的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