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说要回家休养,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她的不是致命伤,我没有理由阻拦,就帮她叫了车子。”费医生道:“她还不让我告诉你,她自己会跟你说。”

“好,我知道了。”周钰鹤转身很快下楼,去了河畔小筑。

下车去敲门,徐嫂很快就开门,看到他就说:“周先生,小姐昨晚受伤了,血人一样,真叫人要吓死了。”

“她在哪里?”周钰鹤一面走进去一面问道。

徐嫂关了门,跟在后面:“小姐在楼上休息。昨晚上小姐半夜,有金香玉的好几个人送小姐回来,小姐一身是血,我差点吓晕了。”

周钰鹤闻言回头:“什么?你说金香玉。”

“对,别的事我也不知道。”徐嫂说道:“小姐一回来就说要休息,什么也不肯说,周先生,你知道谁把小姐伤了吗?真是天杀的!”

“我先上去看看她,一会再説。”周钰鹤三步两步跑上楼去,阮霖儿的闺房没有锁门,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阮霖儿也许是醒了,也许是因为疼痛,睡不着,正半躺着发呆,看到周钰鹤,她一下要挣扎着起来,周钰鹤快步走出去扶着她,“躺着。”

阮霖儿已经换了带血的衣服,微微一笑,眼睛的光芒还是很亮:“我在想,你去了费医生那里看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但是,我不得不提前离开。”

“你想让我抓狂?不知道我会一直担心你?”周钰鹤坐在她旁边:“我从离开到现在,心里一直想着你,你为什么要离开诊所?”

“我去了金香玉,找朱老板。”阮霖儿不隐瞒。

周钰鹤也颇为惊讶:“霖霖,为什么?”

“我可是会睚眦必报的人。”阮霖儿浑身伤痛,眼里却还泛着坏坏的小心眼:“我把绑架我的罪名,全部安在万黛兰身上,反正,昨天谁都看到她跟我在商场出手,朱老板也知道她一向在找我的麻烦。”

“朱时骁肯相信?”周钰鹤仔细问道。

“我故意第一时间拖着满身的伤去见他,说我跟绑匪提了你小爷的名字,才好不容易脱身。”阮霖儿道:“事情摆在眼前,朱老板不会不相信,他当场叫人将万黛兰绑了,用皮鞭打得她皮开肉绽。这是万黛兰欠梅菊的,我要帮梅菊出了这口气!”

周钰鹤本来满是心疼她,这会子给她逗笑了:“好,好,你跟我,是最登对的两个。傻瓜,下一次,你先顾好自己好不好?”

“我一点事也没有。”阮霖儿迫不及待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朱老板的人立刻就去找刘五爷,回来的人说刘五爷他们被人砍断了手,我猜想是你做的。但是,他们的舌头全被割掉了,你何必要这样?”

“他们本应该没了性命!”周钰鹤道:“我这么做,只叫他们以后再也说不得话,做不得事,害不得人。”

“朱老板的人带着刘五爷他们血淋淋地回来,去跟万黛兰对峙。”阮霖儿道:“我本已经想好了说辞,但刘五爷有话说不出,省了我许多事。万黛兰有口难辩,罪名是定下了,朱老板打算把她从金香玉赶走。”

朱时骁虽然好色,对万黛兰也确实有些纵容跟偏心,但是一旦严重影响到金香玉,他眼中绝不会揉沙子。

阮霖儿请假七天,朱时骁对万黛兰已经开始冷落,如今闹了绑架阮霖儿这一出,阮霖儿登不了台赚不了钱不说,传出去,全新加坡都会沸沸扬扬。

“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你简直是不知死活!”朱时骁一把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万黛兰拎起来打了几个耳光。

当即不顾万黛兰的哀求,朱时骁叫人把她关进了私牢。

阮霖儿看着眼前血腥一片,必须装作冷静,她问道:“朱老板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绑匪?”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砍了他们的手?”朱时骁在办公室里面抽着烟,来回踱步:“虽然有人教训了他们,可我金香玉不能什么都不做,那些人,我寻个机会把他们活埋了。”

金香玉的司机把阮霖儿送回河畔小筑,阮霖儿一晚上没敢睡觉,把所有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直到天亮了才迷糊睡了一下,伤口一疼,马上就醒了。

“你一个女孩子,单独面对朱时骁这样的老狐狸太危险了,若是有个疏漏,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周钰鹤从来不知道她会这么大胆。

“事情太突然,而且证据全在跟前,朱老板不得不信。”阮霖儿道:“我知道他会起疑心,他未必会完全信我。但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证据来否定我,最重要的是,我,他要考虑到我在金香玉的分量。”

“你太会闹腾了,还疼吗?”周钰鹤小心地看着她下巴跟手脚的伤口,摸到她的手心很暖和,这才稍稍安心。

“疼是一定的,但是心里觉得没关系了。”阮霖儿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我说过一办完事情就马上来看你。”周钰鹤温情地笑笑:“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东奔西跑,真是心大。”

“心不大,怎么活到现在?”她脸上浮出红彤彤的色泽:“不过,现在我的心真的不大了,只装得下你和我。”

周钰鹤闻言,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亲吻,这瞬间让阮霖儿想起昨晚他留在她颈窝那些猝不及防的热吻,不禁脸红,她虽然心大,却还像个单纯孩子,没经历过男女之情的种种小心跳。

“陪我去换药,好不好?”阮霖儿开口。

周钰鹤知道她害羞,笑道:“往常你总不肯让我陪你去,现在你愿意啦?不过,你是因为我才受伤,我义不容辞。”

他抱着她起来,阮霖儿吓得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服,难为情道:“我自己下楼,徐嫂看到了不好。”

“听徐嫂说,你让她今后只给我一个人开门。”周钰鹤看穿她,眼眉笑得十分好看:“徐嫂是过来人,难道还不懂吗?”

阮霖儿回答不上来,只好跟着抿嘴一笑。

徐嫂见到周钰鹤把阮霖儿抱下楼,上前问道:“小姐,周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我送她去换药。”周钰鹤道:“徐嫂,不必紧张。”

“这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小姐?”徐嫂简直不敢相信:“什么人这么无法无天,敢明着对付你?”

“是金香玉里头一贯跟我作对的歌女,找人对我下黑手,还好我命大,活着回来了。”阮霖儿说道这里,温柔看了一眼周钰鹤。

“那种女人怎么那么坏的心眼?真是猪狗不如。”徐嫂一下说道:“去换药,也不忙这一时半会。小姐,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这都做了一桌子等着你,吃完再去吧。”

“好吧,我吃一点。”阮霖儿仰头问他:“你吃不吃?”

周钰鹤喜欢她这个角度的仰望,带着点女孩子的婴儿肥,很是清纯可爱,他笑道:“吃,当然吃。”

他慢慢将她放在椅子上,徐嫂已经把碗筷拿过来,替他们盛热汤,阮霖儿只有一边手可以动,但明显饿坏了,吃得很香,她看着周钰鹤:“你也饿坏了吧?”

“饿坏了。”周钰鹤吃饭前已经脱去外套,只穿一件雪白的泽西衫,衬托出很优雅健康的绅士感,他坦言:“昨晚离开你之后到现在,我也是水米未进,脑子要想事情,哪里顾得上吃东西?”

“真奇怪,经过这次之后,我发觉自己胆更加大了。”阮霖儿还要说,周钰鹤伸手摸上她的脸,她一下闭嘴。

周钰鹤将她碗中的汤水倒了一半放在自己碗里,然后放回去给她:“你嘴巴还疼,何必故意在我面前吃得这么认真?怕我担心?”

“是真的疼。”阮霖儿见他看穿,也不硬撑,绑架的时候被打了一巴掌嘴巴流血,阮霖儿会记得一辈子。

“是我不好。”周钰鹤抓着她的手,表情很沉重。

阮霖儿看着他,问道:“你这样,我不是更加吃不下?”

周钰鹤见她如此,点头微笑:“汤水少了,容易凉,喝着不会烫疼了嘴巴,喝完我再给你盛。”

“你一向被人服侍惯了,现在却来服侍我。”阮霖儿笑他:“我能不能问问,你跟余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有心情问这个?”周钰鹤有些意外。

阮霖儿倒也痛快:“好吧,我不问就是,本来就不该问。”

“你吃醋了吗?”周钰鹤来了兴致,追问道。

阮霖儿想起周钰鹤跟余庆倒是一向不避讳人,当众说说笑笑,颇有些眉目传意,关系可不仅是表面这么好。

但阮霖儿选择信任周钰鹤,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些,于是回答:“你从哪里看得出来我吃醋了?我可不是拈酸吃醋的小女子。”

“现在这不是?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周钰鹤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头:“你要是会吃醋那便好了,在我这里你只做个小女子不好吗?”

“你们男人都是坏蛋。”阮霖儿道:“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时时刻刻在意着自己,会吃醋,会千依百顺,可一转头,又觉得特立独行的女性好。”

周钰鹤反问道:“那你肯到我身边了?”

“我跟你说正事呢。”阮霖儿脸上害臊,言归正传:“我非常佩服跟欣赏余小姐,她才华横溢,有个性,有气魄,你说过在我身上让你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我也觉得余小姐跟我是同一类人呢。”

“几年前,我遭遇了一次危机跟重创。”周钰鹤回忆道:“生意上被人使绊子,货物跟钱款损失,不明真相的劳工聚集抗议,这个事情波及到周氏其他的业务,海啸一般,几乎不可收拾。”

“后来呢?”阮霖儿听得入了神。

周钰鹤沉默了一会,笑了笑:“那件事酿发成了社会事情,矛头全指向我。全新加坡的报纸惧怕某些势力,都禁了声,只有余庆连续写了几篇报道,不偏不倚,指责那些做手脚的人跟被煽动闹事的民众。”

“这份报道横空出世,像个霹雳一般,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得到很大缓解。”周钰鹤笑笑:“那时候我跟余庆素不相识,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只有她隔岸观火还能洞察出人心跟真相。”

“我就觉得余小姐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阮霖儿感叹道:“这就是我向你打听她的原因,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我就知道你们谈得来。”周钰鹤很肯定。

阮霖儿点头:“她真的了解我,她上回出去郊游的时候借给我两本书,我爱不释手,一直在看。”

“什么书?让我也看看。”周钰鹤很好奇。

阮霖儿想了想,说道:“可以,回头我拿给你。但是,你能不能也借几本书给我?”

“好。”周钰鹤一口答应。

当天中午,最新一期的《叻报》出炉,这份报纸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在商界,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

周谦礼拿着那份报纸,不住发抖,又忍不住一下子撕扯成了一地的碎片,叫嚣道:“这个弃子!”

那份报纸不是别的,是周钰鹤承诺过附赠给周谦礼的餐后点心。上面正是余庆亲笔撰写的文章,刊登出来周氏开除六位元老功臣的消息,并且把经过跟理由全部写出来,这一来,那几个人在业内声名狼藉。

周谦礼知道,周钰鹤非但是在斩断他的左膀右臂,而且是斩断得干干净净。有了这个声明,这几个人以后在哪里都不会被信任,不能触及行业内相关业务,当然也没有了暗地里帮助周谦礼的可能。

其实周氏家大业大,没有这几个人就跟没有了几根手指一样,还不到断胳膊的时候,可没有了这几根手指,会连带着整条胳膊、整个人都不方便。

周谦礼觉得事情越来越有压力,昨晚上他派人去灭口的时候,回来的人说绑匪不见了,现在还没有下落。

人已经又派了出去,悄悄打听绑匪的动静,只要一天抓不回他们,始终是有把柄在周钰鹤手上。

阮霖儿经过一晚上的消肿,脸上跟额头的红肿淤青已经大好,但手脚的伤痕还很重,胳膊也酸麻发胀不能轻易动弹,费医生给她打了针:“阮小姐放心,只要连续打三天,胳膊很快就会好了,每天换药。”

“谢谢医生,每次都这么麻烦你。”阮霖道。

“客气什么,你是小爷的朋友,拿我当朋友看待就好。”费医生小心拆下她下巴的纱布,看到伤口开始收敛,于是换上新药:“这点刀伤也很快就会好的,麻烦的是你手脚的伤,暂时会影响活动。”

“不碍事的。”阮霖儿乖乖坐着。

“真是搞不懂。”费医生摇头道:“怎么阮小姐跟着小爷还会受伤?上一次是扭伤脚,这一次难道小爷眼看着阮小姐被人欺负?”

“不关他的事,出事的时候他不在。”阮霖儿立刻回答:“别的歌女争风吃醋太猖狂,下了黑手,我就跟她们打起来了,说起来,都是女人之间的杂事。”

周钰鹤见她如此维护他,有些动容,又看到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觉得忍俊不禁又心疼:“你受伤了,怎么不关我的事?”

费医生也跟着笑:“我早知道阮小姐的名声,在华人圈之中素有国色粉黛之称,娇柔雅丽就跟中国的牡丹一般。但我想不到,阮小姐也会这么有胆气。”

“费医生就别笑话我了。”阮霖儿道:“跟别人打打闹闹是挺羞耻窘迫的事情,叫大伙看了笑话。”

“这哪里是笑话?一个女孩子能有气性是好事。”费医生继续道:“昨晚阮小姐坚持要回去,我一边担心阮小姐的伤,还要担心小爷怪我。”

阮霖儿看着周钰鹤:“你责怪费医生了吗?”

“我好惨,根本就没有。”周钰鹤摆摆手。

“他嘴上没有责怪,心里一定责怪了。”费医生天生开朗,“外头人看着小爷难以亲近,摸不透他,可是咱们这几个朋友最了解他了。”

“不得了,你们现在一致对付我了。”周钰鹤很无辜。

阮霖儿看他的样子,一下扑哧笑出声,不小心又拉痛了伤口。周钰鹤连忙道:“几句话也值得你这样乐?小心伤口。”

换了药,周钰鹤送她回到家,付平津却已经等在河畔小筑了。周钰鹤抱着阮霖儿走进大厅,付平津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他鼻青脸肿,衣裳破了。

周钰鹤平静看着他,阮霖儿意外看着他,付平津也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还有阮霖儿身上的伤。

“霖儿。”付平津上前抓着她:“你出了什么事?”

周钰鹤见他碰她,目光已经有不满,阮霖儿对周钰鹤道:“没事,先把我放下来吧。”

她慢慢落地站稳,看着付平津问道:“平津,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今天去帮俞伯看摊子,听金香玉走出来买烟的人说,万黛兰昨晚雇人绑架你,你受伤了,街上传得沸沸扬扬。”付平津身子站得直直的,一脸拼命的架势:“我去问他们,跟他们在路边打了一架,我一路跑来见你。”

“原来是这样。”阮霖儿道:“金香玉那些走狗你还不知道?你不该跟他们打架的。我有惊无险,逃出来了,再过几天伤口就完全好了。”

付平津一听她叫周钰鹤的名字,便指着周钰鹤冷笑道:“霖儿,我早说过,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他不是个好人,你会毁在他手上。绑架的事,说不定就是他安排的戏码,只有你被骗了,万黛兰怎么会傻到绑架你?除非她不想在朱时骁手下活了。”

“我不准你这样说他。”阮霖儿正色起来:“你根本不清楚事情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你像是兄长跟朋友一样关心我,但是你不能随意揣测,这不公平。”

“我只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你不仅没有变好,你还受苦受难,这是我亲眼所见。”付平津大声道:“霖儿,你这一身的伤难道不是事实?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情绪太激动,等你冷静下来,回头我再跟你说。”阮霖儿被他一闹,心情也很不好:“现在我不想解释。”

“霖儿,你常说这世上的男人没有真心,他们只会爱慕你一时的青春美貌跟歌喉。”付平津盯着周钰鹤的脸,说道:“他堂堂一个呼风唤雨的周小爷,凭什么会喜欢你一个歌女?他不是玩弄你的感情是什么?”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阮霖儿打断他的话:“他不是这样的人!”

周钰鹤一把拥住她,目光冷冷看着付平津:“你是冲着我来的,就像个男人一样跟我说话,不要冲着她。”

“好,那么我就跟你说。”付平津上前,用手指着周钰鹤说道:“我们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也不是你们有钱人的玩物,我警告你,别玩弄霖儿,你敢欺骗他,管你是小爷还是老天爷,我第一个不放过。”

周钰鹤一下打掉他的手:“我对她没有半分欺骗,我肯这么跟你说话,是看在霖霖的份上,注意你的言行。”

付平津还要说,徐嫂已经走过去拖着他,呵斥道:“平津,你在小姐这里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你只说担心小姐才过来的,现在怎么黑的白的全往小姐跟周先生身上泼?走吧,你快走吧!”

“徐嫂,我真的有事,你放开我。”付平津见她这样,一边挣脱手一面往退。

徐嫂虽然年纪大,但做惯了家务事,手脚粗大,颇有力气,一把又拉住他,说道:“有我在这就不许你烦小姐。你自己的事情整理好了吗?你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凭什么说周先生不是好人?你凭什么管小姐?”

付平津愣了:“我哪里有什么事情?”

“杞叔老早跟我说了,让我告诉小姐,好叫小姐劝劝你别执迷不悟。”徐嫂撇撇嘴:“杞叔说你跟一个南洋姐在一起,大把送钱给那女人用,好得要私定终身了。你这也不是什么像话的事,你连自己都活不明白,还来对小姐指手画脚?”

阮霖儿呆了,付平津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阮霖儿瞪大眼睛看着他:“平津,真的吗?”

“她,她是个好人。”付平津艰难说出这一句:“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她有苦衷。”

“苦衷?天底下的人哪一个没有苦衷?”徐嫂道:“人人都看不起南洋姐,你偏和她混在一起。要是小姐说南洋姐不好,让你跟南洋姐分开,你愿意?你既然不愿意,何苦来说周先生不好?”

付平津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片刻,才憋出来一句话:“霖儿,我只是真的关心你。”

“平津,你有你的选择跟自由,我也有我的选择跟自由。”阮霖儿道:“既然你喜欢那个女孩子,想必她真的值得你去喜欢。我祝福你,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谢谢你关心,可你不能干涉我。”

“霖儿。”付平津还要说,徐嫂已经将他拖出去。

周钰鹤似乎有些出神,阮霖儿见他如此,说道:“他就是这样,做事毛毛躁躁,但没有坏心眼,你别放心上。”

“他叫付平津是不是?”周钰鹤若有所思:“工地换了一批人,新的名单给我看过,像是有这么个名字。”

“徐嫂常去老乡那里走动,听说平津是去了你的码头那里上班。”阮霖儿点头:“要不是打仗,他就考大学了,是个人才,只是来这里打工几年,风吹日晒,不免磨炼得有些粗糙了,但其实他很心细。”

“这么说,他在码头算是屈才了。”周钰鹤道。

阮霖儿问道:“你想让他去你的公司?是看在我的份上吗?”

“当然不是。”周钰鹤微笑:“他是个刺头,我不会给自己添堵,再说他未必领情。”

“这倒是,他也有一股子骨气。”阮霖儿眨巴者眼睛:“不过,他跟日本女人在一起,是我没有想到的。中国人叫日本人祸害惨了,杞叔一定是气不过这个,才会想到让我劝平津,但他怎么肯听进去?我也没有资格管这件事。”

“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周钰鹤重新抱起她,脖子侧过去,微笑道:“来。”

阮霖儿一笑,将手慢慢搭在他肩膀上,小声说道:“要是给别的女人看到你抱着我,一定会杀了我。”

“瞎说什么?我抱着你,怎么会让你有事?”周钰鹤走上楼去,一路将她抱回房间放在**,顺便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跟脸蛋。

阮霖儿因为难为情,一直往被单里面躲,躲得急了,伸出一只手挡住他:“你乘人之危。”

周钰鹤宠溺笑着,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深情难掩,他抓着她的光滑的肩膀,手指摸上她的脸,长长久久吻了下去。

阮霖儿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了十年前他赠送的那些红色山茶花。她不止一次贴在脸上,偶尔滑到唇边,周钰鹤给她唇吻的感觉和心跳,就如同那年的红山茶。

像是火一样燃烧。

阮霖儿像是溺水的人,沉溺在一个让头脑混沌的境界,一直到下巴的伤口微微头疼,划破了这种混沌,她一皱眉头,他带着些气息不宁,看着她。

“你是个坏人,我的伤口疼了。”阮霖儿脸颊通红,眼神带着些娇嗔、羞涩和生气,直直看着他。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拿回来的药记得让徐嫂帮你换。”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软语温存道:“我打赌你这几天会特别想我,到时候你就不会说我是坏人了。”

“你说这话,便是更坏。”阮霖儿道:“你走吧,你在这里我会一直想着你,睡也睡不着的。”

周钰鹤万般不舍,最后看她闭上眼睛,才慢慢下楼了。

“周先生,这就回去了?”徐嫂站在楼梯口。

“回去了。”周钰鹤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徐嫂,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徐嫂摇头,忽然又打算要说:“周先生,论理我是下人,我没有资格说这话,但我把小姐当自己孩子一样,请周先生以后都让小姐开心。我从没见过小姐在意哪个人像在意周先生这样。”

“徐嫂,在霖霖眼里,你不是下人,是她亲人。”周钰鹤知道她是因为付平津才说这些话,他看看楼上,对她说道:“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让她不快乐的。”

“谢谢,谢谢。”徐嫂这才笑了,一直把他送出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阮霖儿被万黛兰设计绑架的风声从金香玉渐渐散发出去。朱时骁当然不准底下的人说,可几个看门口的小喽罗嘴巴不劳,酒后失言,把事情全给说了。

一起喝酒的全是三教九流,不到几天,小报纸上风言风语,加上万黛兰跟阮霖儿久久不登台,许多人闹到金香玉门口要个说法,眼看金香玉就撑不下去了,朱时骁急得冒火,当场叫人将多嘴的几个手下给打得半死不活。

“老板,这万黛兰跟阮霖儿都受伤,外面成天堵着一帮人,都是熟客,指名要这两人登台,这事闹得!”白经理刚刚去大门疏散了好事的人,一头大汗。

“等不了了。就是抬,也要把阮霖儿抬过来,先唱上几首。”朱时骁嘴上依然时时刻刻咬着烟:“我这金香玉是当初从女人手里连骗带抢夺来的,难道现世报要毁在女人手里?我他娘的不信邪!”

“我这就给阮霖儿打电话。”白经理连忙道。

阮霖儿接到电话,似乎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她对白经理说道:“只要放阿岩跟梅菊走人,我今晚马上登台。”

白经理一听,心里窝火,表面还要和气:“阮大小姐,这没有老板的话,人我是不能随便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