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兰赶紧交代了杨晏返回去寻人,他虽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杨晏牵着马将昏死的人带了回来,确实就是聂紫阳。他中了毒瘴又多日未进水米,脱力中毒之下才昏迷坠马。

“师娘认识这个人?”

“他是你师父的义弟,燕州无涯门主聂紫阳。”

杨晏听到他也是自家长辈的时候,变得殷勤了起来,见李若兰为杨奕制解药无暇顾及聂紫阳,他就跑前跑后地烧热水,还研碎果子一一喂给他。

“师娘,我去把马烤了吧,师父明日醒来也要吃东西的,他中了毒得吃点好的补身子。”

杨晏说话的时候一脸期待,李若兰知道他是自己嘴馋想吃肉,不过想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四个大活人总不能仅靠几个果子活命,到时候毒没解,饿也先饿死了。

“去吧。”

现有的药方配出来的解药,根本无法将杨奕体内的毒全然去除,而且这几味原生的毒药融合与分离,是否会产生其他的药性也尚不可知,李若兰不敢轻易尝试用药,唯恐万一处理不当,会加速毒性发作速度,直接要了杨奕的命。

李若兰反复回忆李寒宵中毒时的样子,唇色青白,眉间黑气隐隐浮现,气力微弱,唯有这些外显的症状她尚有印象,但内里毒性如何游走,怎样克制,李寒宵并不曾言。

“早知还能遇上,就应该多问两句的。”李若兰懊恼自责道,她不擅长诊脉,而如今杨奕昏迷也说不出自己病症如何。还记得他们相识不久,在大漠他曾问过,若是他病重不能言,她该如何诊病下药,那时她根本没当回事,却不想被他一语成谶。

这样凶险的情境下,她能想到的也唯有一法。李若兰起身关上了屋门,而后在竹桌边的椅子上坐定,起手封住了自己几处大穴,尽力使内力与血液流转速度降低,最后在自己左手上割开一个小口子,将那种毒撒了进去。

一瞬间,钻心的痛楚从伤口处传来,她知道这毒药性凶猛,却不知伤口会这么疼,她紧攥着拳头捱着,几乎要掉下泪来,但是她顾不上想别的,从这一刻起,她需要仔细感受自身的每一分变化并记录,只期盼在毒性将她的意识全部吞没之前找到解毒之法。

剧烈的痛感和逐渐袭来的疲惫感让她气力渐失,她颤抖着手在纸上记录着,不小心将手上的血弄到了纸上,她也顾不得擦去,继续奋笔疾书。

“吱呀~”竹门一声轻响,杨晏小心地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瞧见了李若兰的异常,她腕间鲜血淋漓,手抖到写出来的字都是模模糊糊的。

“师娘?”杨晏意识到了李若兰在做什么,因为那个原本装着毒的瓶子,此刻敞着口放在她的手边,而她也已有了最初的中毒之相。他不可置信地走过去在李若兰身边跪下,看着她颤抖的手,专注地写下似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李若兰只顾飞快地记录病情,进而逐步地去想配置解药之法,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

杨晏安安静静地陪着直到李若兰,直到她的手从纸张上抬起来,她也终于抬起了眉眼。

“晏晏,去将你的采的药都拿过来。”李若兰道。

南诏、淮山一带的野生药草,有很多是中原不曾见过的,闻人燕来炼毒很可能都是就地取材。而李寒宵不曾来过此地,短时间分析不出毒的成分也很正常,而李若兰虽自知能力不如李寒宵,但好在占了地利,手边可用的药草不少,没准儿就找到了那一味未知之毒的克制之法。

“师娘,你这样太冒险了。”过了许久,杨晏小声道。

“晏晏,若是我能制出解药救你师父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你就将我俩葬在一处,跟聂紫阳回无涯门。”

她打定了主意生死相随,如今聂紫阳来此,杨晏有了去处,她便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杨晏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顾默默地抹眼泪。

“不许哭。”李若兰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还是严肃的,可转头看到了杨晏委屈的泪眼婆娑的模样,心又软了,柔声道:“师娘也未必就会死,快拿草药来,一株一株按顺序递给我。”

屋子里安静了,只余李若兰疲惫的呼吸声和杨晏偶尔发出的啜泣,他们默契地都不再说话了,逐一将药草验过,李若兰一一细心地记下了药性,最后摘出了药性最为匹配的几株,熬出了浓浓的两大碗药汤。

杨晏好奇凑过去闻了一鼻子,瞬间有种头顶透风的通畅感。

“师娘,这东西真能喝?”杨晏将信将疑,深恐这黑乎乎一碗下去让他俩直接见鬼。

李若兰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解药是否有效,但已然到了这一步,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她捏着鼻子仰头干了一碗,杨晏扭曲着五官看她,那表情像是他也喝到了一般。李若兰丢开碗捂住嘴,生怕自己受不了吐出来,她从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比之黄连苦胆也不遑多让。

平静下来以后,李若兰静静地感受药力在体内发作,脏腑有微热,过了半晌后有灼痛。她有点慌了,不过灼烧之感只维持了片刻,而后温热的感受开始在全身游走,她气力渐丰,照照铜镜。眉间黑气减退,除了不太健康的唇色之外,整个人恢复得都还不错。

成了?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太相信,但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这毒真的被她解了。从服药到好转中间差不多经历了一个时辰,她中毒不深,神志尚清因而解毒更容易一些,但杨奕此刻已经昏迷,毒入肺腑,一副药恐难即刻复原。

“晏晏,去照刚才的方子,再配两副草药。”

杨晏见她有了起色,紧促的眉头终于舒展,他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后远远地喊:“师娘,那橙花不多了,我再去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