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聂紫阳也同杨奕道出了这一切。只不过他在诉说这些的时候,是哭着的。他们两个喝了许多酒,杨奕倒还清醒,听他絮絮了很久始终一言不发。不是他对于聂紫阳的情事漠然,而是这种情形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杨奕,我决定了,此生不会娶妻,我聂紫阳心悦展云就是一生一世,我们不能相守便罢了,我不能用他人来填这个窟窿,除了展云,我谁也不要。”
杨奕叹息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瞅着垂头丧气的聂紫阳,点点头。
“你跟李若兰今日成亲,来日生子定要好好教养,等我百年以后无涯门一应事务,都要交予我这个大侄子.......嗝...或者大侄女来照管。”聂紫阳喝得急了。连着打了好几个酒嗝,熏得杨奕嫌弃地别过头去。但他丝毫没有察觉,拉着杨奕到了院子里。
“来杨奕....口说无凭,咱俩拜个把子。”没等杨奕说话,聂紫阳就拉着他跪在了地上:“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聂紫阳与杨奕结为异性兄弟,有孩子同养...”
聂紫阳说完,“咣咣咣”地在石板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可第三个磕完,他却迟迟没有起身。杨奕有一瞬间担心他是不是磕死了,低头一看,竟是睡着了。杨奕非常无语地跪直了身子,举头道:“我杨奕与聂紫阳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杨奕和李若兰的婚礼定在了腊月二十六,前一日李若兰一直待在厨房,观摩聂青萍为婚礼准备各种精巧的小点心。
“这个好吃,这个是什么做的?”仅仅是观摩完全满足不了她,李若兰一样一样地品尝过,只觉得每种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那一道荷花酥,是红豆沙馅儿的,荷花这名字合宜,愿你俩和和美美。”
李若兰边吃边傻笑着,又指了指对面的一盘刚刚塑型的点心道:“那个是什么?有点普通。”
“这是龙凤饼,给你嫁妆里放的,讨个口彩。”
李若兰喜滋滋地要去拿,被聂青萍轻轻拍掉了手:“这个还没烤呢,不能吃。”
另一边的果匣子里,摆放着精巧的如意糕和吉祥果,和许多李若兰叫不上名字的糕点,听别的厨娘说,聂青萍天不亮就开始准备了,一直忙到现在。李若兰心中发涩,她在想:聂青萍成亲的时候,有人为她亲手做嫁衣和点心吗?
“杨奕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你竟然在这偷吃。”她正神游的时候厨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李若兰背着身翻了个白眼,聂青萍看到她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展云姑娘说礼成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我还不能自己找点事情做?”李若兰无情反驳道。
“找点事情做,还是找点东西吃啊?”我可听人家说了,你来厨房待了一个多时辰,别是婚礼上要用的点心,你今天就都吃完了。
聂紫阳说完抬眼看了看聂青萍,烟气氤氲的厨房里,他只能看清她的背影,但他却默默地注视了良久。伏在案头吃点心的李若兰将这一切尽收眼里,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差点就把真相说了出来,可是话到嘴边,想起聂青萍的嘱托,便又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盯着聂青萍半晌的聂紫阳突然开口,他唤了一声:“阿姐。”
李若兰鼓鼓的腮帮子静止了下来,而聂青萍灵巧的手此时捏坏了一块饼。她们不知聂紫阳是确切地知道了什么,还是那个相似的背影让他恍然间有此怀疑,双双缄口不言。
三人都沉默了许久,屋子里只有炉子中炭火燃烧的声音,聂紫阳死死地盯着聂青萍的背影,而她自始至终不敢转身。
良久,聂紫阳又开口:“阿姐,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还有父亲相认吗?”
他全都知道了,这一句不是猜测,是带着怨怼和委屈的质问。
“父亲重病垂危,我一人承担门中大小事务,难也好,累也好我都能捱过去,可是我的姐姐明明尚在人世,明明就在我身边,却躲着不相见、不相认,我不能接受。可是她怨我没有保护好她,害她被坏人带走?抑或是气我蠢笨,没有早一点找到她,害得她颠沛许久,吃了这么多苦?”
此言一出,李若兰顿觉手中点心索然无味,而心里升起的满是苦涩。
那个身影微微的颤动,虽然已经竭力隐忍,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在哭。李若兰悄悄起身放下了糕点准备离开,却忽然被聂紫阳叫住,他见聂青萍还是不肯回头,继续问道:“李若兰知道,杨奕也知道,想必展云也是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蠢,亲姐姐在身边都察觉不到。”
他说得可怜极了,让李若兰没来由地觉得他们好像合伙欺负了他,垂眼不敢接话,却也不敢径直离开。此时一直未说话的聂青萍终于开口了,她道:“当然不是。”
聂青萍声音喑哑,聂紫阳听到她说话,鼻子酸得厉害,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又问:“阿姐嗓子哑了。”他像一只被抛弃在雨中的小狗,他耷拉着眼睛走到聂青萍身后拉住了她,在她转头时,蓄了满眼了泪水终是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曾经漂亮的姐姐已经面目全非,他别过头去不想被姐姐看到自己狼狈痛哭的脸,可是眼泪不听他使唤,内心的抽痛也让他无法克制地弓起腰。
李若兰不愿看这样令人辛酸叹惋的场面,默默躲了出去,却见厨房门口的杨奕隔窗望着,眼底亦是掩饰不住的惋惜。
“是你告诉他的?”
杨奕摇摇头:“是那位温先生说的,紫阳来找我求证,我......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