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兰瞬间心道糟糕,不消片刻流沙已经没至膝盖,马也正在被吞噬,悲壮的鸣叫了一声。这一声马叫惊扰了杨奕,回头就看到了半个身子没入流沙的李若兰,他没有多想,快步朝她跑了过去。

李若兰抛出自己缠在手腕的长鞭,用另一头缠住流沙坑外的一处岩石,可是鞭子不够长,只绕了一圈便松了下来,眼看她的腿已经全部被流沙吞没,杨奕捡起了另一头的鞭子,试图拉她上来。

马已经彻底陷入流沙之中,李若兰不敢挣扎,流沙没至腹部,她越发感觉到呼吸艰难,手腕上鞭子被拉着,陷落的没有那么快,可还是能感受到流沙在吞噬她。远处的杨奕双手紧抓鞭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撕裂伤口后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洇透了他的袖子,一滴一滴的落在沙子上。

“放手吧杨奕。”流沙没入胸口,沙土又飞入口鼻,李若兰喘息无力,只觉头昏眼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把手腕上的鞭子解开。

“别松!”杨奕双侧的袖子都被血染红了,可是他全然没有放手的意思,咬着牙道:“我拉得上来。”

“啊——”他发力时大喊了一声,拼着全力将正在陷落的李若兰重新拉回地面,一点又一点,李若兰的腰、腿、脚相继离开了流沙,呼吸又顺畅了,她被救了上来。

惊魂未定的李若兰看着杨奕,他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疼痛和力竭让他额上冷汗涔涔,顺着袖子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他疼的眉头紧皱,却没有抱怨一句。

“谢谢...”李若兰靠在岩石上,不敢回想刚刚命悬一线的时刻,回过神来霎时愧疚涌上心头:“为什么救我?”

“怕你死了到下面到处跟人说我拐了聂青萍,还杀了她夺了她家秘籍。”

还在生气。

“对不住,我给你上点药吧。”捡回了一条命的李若兰想到自己对杨奕做过的事,恨不能扇自己两个巴掌,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掏出了另一个瓶子作势要给他上药。

“大可不必。”杨奕的动作和表情都在拒绝:“谁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扒皮烂肉的好药。”

李若兰没解释什么,她从腰间掏出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划。她的手臂纤瘦柔软,这一刀深得几可见骨,可是她愣是哼也没哼一声,而后麻利地打开瓶子的盖子,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伤口上。

“你看,是好药,不骗你。”她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抬起来给他看,尽量展示自己的真诚。

杨奕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自证,一时语塞,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之前我算计你,是我心胸狭窄,你还不计前嫌地救我,我很感激,别生气了,我马上给你治伤。”

李若兰表现得这样诚恳,倒是让杨奕不知如何应对了,他顺从地让对方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看她小心的给自己撕裂流血的伤口清理上药。

“这个药是我师父研制的,治疗外伤有奇效,你这种只伤到皮肉,没有筋骨折损的,三日便能愈合,过七日连疤都不会留。”

“这么厉害,你师父是什么人?”

问起这个,李若兰包扎伤口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可语气却变得有些落寞:“没什么,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杨奕听得出她在此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多问,便岔开了话题夸她包扎之术很熟练。

“小时候我常常受伤,也没人帮我只能自己包扎,久了就练出来了。”

也不是什么好聊的话题,杨奕心里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怕多说什么再踩到什么雷,只好闭口不言了。

两人晃到幕城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他们又累又饿,也不待多想,找个小摊子要了两笼包子大快朵颐。他们就着劣质的茶水往嘴里塞食物,只是最普通的餐食,此刻却显得十分美味。

吃完了饭,他们又各买了马,往城中的客栈去休息了。

幕城是通过大漠的要塞,这里来往的中原西域商贾不少,也有很多江湖人在此落脚。李若兰和杨奕所剩钱财不多,住不起上房,只能将就在客栈后院的简陋屋子里落脚。后院的几间客房都是空的,李若兰好奇地到处看,见那几间无人的房间都锁着门,从门缝往空房间里看过去,只见房间里桌椅陈设都破旧不堪,积了很厚的灰尘。这客栈人员往来如此频繁,却有几间客房常年不待客,这很不寻常。

她急匆匆地推开杨奕的门,看到他的桌子上摆着刚刚送过来的茶水点心。杨奕正在更衣,见她贸然闯入不禁有些窘迫,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也不敲门?”

李若兰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拉着衣衫不整的杨奕低声同他说起自己的发现,又担忧地问了一句:“桌上的茶水点心你没吃吧?”

杨奕摇摇头,那是刚送来的,他尚未来得及动。

李若兰随后掏出银针一探,果然茶水和点心里都被下了见血封喉的鸩毒。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朝门口快步走去,还没来得及走到院门,门口便涌入一大波人。院内空间狭小,又是别人的地盘,打起来他们很容易就会落入陷阱,必然不占上风,于是便要从墙头越出去,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墙外便陆续有黑衣人跃入,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

领头是掌柜的和跑堂的小二,他们从前厅走进来,看着置身人群中的两人笑得十分猖狂:“两位,谁是杨公子啊?”

小二谄媚地附在他耳边:“老大,这个是,黑衣服那个是个女的。”

掌柜的笑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哦~,那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我回头为你立碑之时,写些什么啊?”

李若兰的目光在一众杀手中逡巡,讽刺笑道:“这么多人一起上还要下毒?你们是有多不自信。”

“我们又不是与你们比武的,杨奕公子的项上人头如今值百两黄金,若是能下毒解决,不损毁我这客栈里的东西,那我不是净赚。”

原本李若兰还以为是杀手劫了店专等杨奕的,如今看来这本就是一家黑店,专门在这大漠要道上做杀人劫财的买卖。

“只可惜你们没有吃,看来这重新整修的费用,我非花不可了。”

杨奕哼了一声,他把骨灰坛捧起来抱在怀里,踱步到了李若兰身边,提刀指着掌柜的道:“也未必,首先你得有命把这店开下去。”

李若兰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对方可是有数十人,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何处有机关他们全然不知,这种情况下不周旋一下直接放狠开干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带着骨灰走,代我交给聂门主。”杨奕附在他耳边小声道。

“什么?”

“你我不能都死在这儿,我拦住他们,你赶紧带着骨灰去燕州,记得还我清白,还有我的家仇......”

“闭嘴!”李若兰粗鲁地打断杨奕的交代:“你的身后事太麻烦,我干不了,要不你跑,我来拦住他们。”

说话的功夫,对方已经打上来了,院内狭窄拥挤,很不利于李若兰轻功地施展,她顺手拾起一把劈柴的斧子乱砍,一手甩着鞭子,还时不时会误伤到杨奕。相比之下用刀的杨奕便灵巧了许多,他本就有一身力气,近身相斗他的刀又狠又快,这群乌合之众在他手下根本讨不到一丝便宜。

“好身手啊。”掌柜的看到自己的手下相继被放血,还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处鼓掌称赞。他说完便从身后的跟班手里接过一把长剑:“的确价值百金,看来我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刚松泛了筋骨的杨奕停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不屑道:“你多什么?我的刀可不懂什么尊老爱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