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镖局没有得到有关龚子尧的有用消息,李若兰和杨奕便打算从他雇请的杀手方面入手。李若兰回忆起在昆城茶舍时,其他人都是被小胖鼓动去追杨奕的,只有青衣帮的人是一路从冀州追过去的。

“我想到一个办法。”李若兰成竹在胸一般:“明日我乔装混进青衣帮,就私下跟他们的人说我已经割了你的脑袋,想找龚子尧领赏金,青衣帮的人多的是想分钱的,想必能帮得上忙。”

杨奕担心青衣帮内部鱼龙混杂,李若兰自己进去会有危险,不愿她只身前去,可他自己又没办法跟着去。不要说在青衣帮,现在整个冀州黑道上,杨奕的模样都是出了名的,那可是一张价值百两黄金的脸,混是肯定混不进去的。

“可我才说了不让你独自面对危险,可眼下又要让你深入虎穴。”杨奕面露愧色,低眉自责道。

李若兰却并未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宽慰着摸摸他的脸:“你这个呆子才会觉得危险,我这么聪明,他们连我是谁都发现不了,有什么可危险的。”

如今的青衣帮和寒山道之祸发生前的青衣帮已大不相同。彼时他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霸山匪,可自被讨伐销声匿迹以后多年不曾有任何消息,再出现时头把交椅易主,便是荒原上追杀杨奕的那位剑客。他名黑川虎,听着像个诨号,无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追随他的人里只有少部分是原来青衣帮的人,余下的尽是一些江湖上打家劫舍,干些不齿勾当的乌合之众。他们虽然还如从前一样在寒山道旁作恶,但是影响力远没有原来强了。加之众盟在冀州威名日益壮大,更是将他们压制得死死的,只能躲在暗处,恫吓普通的百姓和小商小贩,不敢大肆张扬地出来作案。

李若兰心想,都是乌合之众才好啊,谁也不与谁熟识,更方便她乔装混入。她重新拿出了男装,束了发涂黑了脸。但她身材瘦小,五官清秀,没有英气,扮成富家公子倒还勉强说得过,要扮成绿林草莽,看着总是别扭。

“你这小身板儿,去了人家不得欺负你。”杨奕打量着乔装后的李若兰忧心道。他知道在那种依靠绝对实力生存的虎狼窝里,人们征服彼此都靠拳头,可李若兰这小拳头还没有一个包子大,青衣帮主那血盆大口,一口能吞俩。

“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了。”李若兰不服气地瞥他一眼,怪他临行前坏人士气。“你若是真担心我,不如传我两招速成的刀法。打远处我使鞭子很顺手,可要是人到了眼前,就不好对付了。”

李若兰说话时眼里都是期待,但杨奕面露难色,没有立即应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便又道:“忘了,你的刀法是祖传的,不可轻易外传,当我没说吧。”

“不是!不是的!”杨奕见她误会慌忙地解释:“教你刀法无妨,便是全传与你也可以,我为难是因为练刀讲求的是勤学苦练,日积月累,咱们家的刀法更是要极有力量才显出威力。你说的速成刀法,却是没有的。”

李若兰失望地叹了口气,又问道:“那要练多久才能练到你的水平?”

“我四岁提刀,到如今已经十五年了。”

杨奕是自小爱武,会站着开始就练马步,会走路就学步法,从不懈怠。当年林园人人都道杨家小儿子是武神下凡,十三岁的时候他就能和很多长辈打个平手,寒山道之祸发生的前几个月,他刚刚在一场比武之中战胜了自己的父亲,成为了林园年纪最小的武冠。

“你来试试提刀,我教你两招简单的,算不上速成,也能管点用。”杨奕一手拉着李若兰,一手提着刀到了院子里。他站定拔出刀来递给她:“右手提刀,像我这样往下砍。”杨奕一边说,一边用刀鞘演示给她。

可李若兰接过刀的瞬间整个身体都下沉了一下,哭丧着脸道:“这刀也太重了!”

杨奕扶起她的手,反问道:“不重怎么会有威力?”

一般的刀不过几斤重,他这把家传的刀却足有四十多斤,刀柄快跟李若兰胳膊一样粗了。初见的破庙里,李若兰也拿过一次他的刀,不过是双手举着架在他脖子上的,这次可不一样,要单手耍起来,她一时半会儿做不到。

“罢了罢了,你拿刀,刀鞘给我。”

“杨家刀法就是以力量见长的,用那种轻飘飘的刀没有用。”杨奕为难,但随即他脑中灵光一现,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笑道:“我教你两套可以速成的剑招吧,虽不及我的刀法强势,但以柔克刚之法很适合你,即便是初学,对上一般的人也足以应付。”

李若兰从未见过杨奕用剑,很是惊讶:“你还会剑术?”

“我母亲是林园之主路先的妹妹,我也算是路家唯一的后人。”

路家鼎盛时期创立了林园之盟,靠的就是精妙的家传剑法吸引了一众豪杰。

“这套剑法本来是舅舅准备独传给我姐姐一个人的,是我求着他,他才教我的。”

说起家人,杨奕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他的姐姐杨梦希葬身寒山道时也不过十五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而且当时她刚与爱慕的少年彼此确认了心意,兴冲冲地和杨奕分享心事:

“叶之文也是个孤儿,在漆氏镖局做事,武功不错人也很好,我还没跟哥哥和父母说,先告诉了你。”

杨奕尚未来得及认识一下她口中人品武功俱佳的叶之文,便目睹了寒山道之祸的惨状,不久前还笑颜灿烂的姐姐,在荒野之中散落再也辨认不得。

“那时候,你没有随他们一起去寒山道吗?”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李若兰第一次向杨奕询问起那场惨案的细节。

杨奕的眼睛中忽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哀伤,他眼角低垂着,脑子里回忆起那些画面的时候,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那天我因为跟兄长打赌输了,他非要我的刀,我不想给他便躲了起来,我藏得极好根本没人找得到我。待我知道他们去中城,匆忙去追的时候,他们已行至寒山道。

策划了此事的人在山坳里埋了火雷,他们在寒山道先是经历了一场恶斗,而后火雷炸响,死的活的都炸得粉身碎骨。没有人知道那天我不在现场,那天以后我也再也没有以杨梦申的身份现身,大家就想当然地以为我也死在了那里。”

李若兰对杨家的了解不多,杨奕便又与她细细说起了父母辈的旧事。杨一杭年轻的时候就以刀法闻名燕州,在无涯门连门主聂川也不是他的对手,又因长得有几分俊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无奈性子闷闷的,总给人一种冷漠疏离之感。

当时的林园是北方一带武人联盟,林园之主路先的妹妹路灵儿对杨一杭本人倾慕有加,路家剑又在江湖上与杨家刀并称双绝,她借比武之由,从壶镇往燕州去寻他,足足跟了半年。杨一杭性子耿直之外更多些骄傲,说不屑与小女子比武过招,谁也未料不久以后他便情根深种,直接被路灵儿从燕州拐到了壶镇,拉入林园。

“你娘......挺有本事的。”李若兰从心里佩服道,若是她,可不敢一个人大老远去追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

杨奕苦笑了一声:“舅舅说,我娘以前也算是个剑术高手,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就不提剑了。林园的人都说是我夺走了我娘的武性,才会这样痴迷于练刀。我爹性子内敛,小时候听聂世伯说,若不是我娘主动,我爹一辈子都说不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