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角落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冷凝的空气。是郁青梳,她举着剑,但不是对着杨奕,而是对着自己:“你要是杀人,我就杀了我自己,等聂川醒过来,你记得告诉他你亲手给他报仇了,把他妹妹唯一的女儿杀了!”

郁青梳的死活杨奕本不在意,可是听她这样说,他突然也犹豫了。郁青梳纵然有错,可毕竟聂川也疼了她两年多,几乎是视如己出,就算是死也不该是这样死的。

“郁姑娘,我可以暂且饶你爹一条命,但是其他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柔弱的郁青梳此时却态度强硬:“今日这里只要有一个人死,我就自刎在此,算是我透露消息给你该遭的报应。”

杨奕知道,她说这话是想提醒他,要记得她告知他真相,让他避险的恩情。

虽不甘心,但杨奕只能暂时收手,郁青梳的命对他不重要,但是对聂川却不一样。

“郁青梳,你今日仗着聂门主外甥女的身份相胁,我就暂且给聂门主面子,留他们一条狗命,但是他日你们之间的恩怨了了,我再见他们,一样手下不会容情。”

杨奕说完,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郁延,抬手一刀断了他的右腕,本就受了内伤的郁延痛的所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呻吟。

”先还你一刀。“杨奕知道打杀李若兰的人里定然是有他的,气不过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他。

“我要那辆大马车,去给我弄过来!”杨奕收刀,对身边的王石命令道。

王石见有转圜,哪里还敢拂他的意,示意人去给他牵来马车。牵马车的小弟子跑去后院,不消多时便跑了回来,看了一眼杨奕后竟急出了哭腔,道:“王师兄,咱们的马车被一个蒙面的女人抢了,马夫被打晕了,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王石恐惧了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一眼杨奕的反应。他没有生气,而是让小弟子引他过去,确认了马夫确实倒在马厩的食槽边,马车也确实已经不在了。杨奕反应过来,应是他在前厅闹事的时候,展云趁机到后院弄走了马车,他未多言,只留下了一个足以震慑众人的眼神便离开了。

回到燕荣酒坊后,杨奕又顺着厨娘的指引去了后街的巷子,展云已经换了行装在那里等他,见他匆匆而来,她紧蹙眉头。

“展云姑娘,多谢你了。”杨奕站在马车前,难得地对展云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可这感激持续的时间不长,他就钻到了马车里。展云是个细心周到的人,车里铺了两层褥子,李若兰安静且舒服地卧在里头,睡得正酣,杨奕见到她无事,心方才放松了下来,回头对坐在车头的展云道:“展姑娘,那咱们就出发吧。”

展云眉头一蹙,没说话,也没动弹。直到片刻之后杨奕才意识到问题在哪,赶紧跳出了轿厢,陪笑道:“抱歉,你去车厢里,我来赶车。”

展云心想这杨奕还不算迟钝得太过分,斜了他一眼进入了车厢,杨奕坐在车前,出发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李若兰的状态。

“放心吧,早上我给她换了药,也喂了水,她现在状态不错,稳稳当当地走,应该没问题。”展云宽慰他道。

万事俱备,三人驾着马车,匆匆忙忙地上了路。

“杨奕,你如此鲁莽,李姑娘醒了我定要在她面前狠狠地告你一状!”虽然今天抢车的结果是好的,但是杨奕这种单枪匹马上门杀人的行为,还是令展云感到后怕。

“那些人,我根本没放在眼里。”

做出危险动作的人,却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冲动反思。

“是,你的刀法我看到了,不过你这么厉害一个人,碰到雪崩也是无能为力,还不是靠我把你挖出来,那些人虽打不过你,但善用诡计、毒药,哪一样不轻轻松松要你命。”

杨奕垂眼,他想如果李若兰知道一切,也一定不会让他冲动行事的,还有那一天,他们分开前李若兰为什么那么苦口婆心地嘱咐他,要他一定要自保,她是太了解他的个性和行事方法了,才有这样的担忧。

“不要告诉她了。”杨奕语气中带着一点请求:“她知道以后会担心的。”

展云戏谑的一笑:“你是怕她担心,还是怕她骂你?”

“他不会骂我。”杨奕自信道。李若兰再不高兴,也不过就叫他一声“呆子”,她才不会骂人,杨奕想。不过也只有杨奕能这样想,她骂起旁人来,可一贯是不留口德的。

李若兰是在出发后的第三日醒过来的,醒来时展云坐在她身边昏昏睡着,外面是杨奕驾着马车飞驰的声音。

“展云?”李若兰启口,却觉嗓子干到冒烟,声音嘶哑。

“喝口水,来。”展云似乎没有醒透,只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递水的动作。直到看到李若兰起身主动喝水,她才缓过神来:“你醒了!”

展云很惊喜,她此行的目的是让聂川脱险,而要救他,如今只有李若兰一个人有办法。

李若兰欠欠身子,身上的伤口又疼得厉害,她发出“嘶”的声音面前起身,捧着水壶灌了小半壶。

“你为什么在这儿?”李若兰缓过神来忽然警惕了起来,她还不知展云与聂家的关系,醒来看到她,不由觉得杨奕又轻信了别人。而展云为了让她宽心,将她与聂紫阳的关系,还有她之前诓他们二人上山采药的事和盘托出。李若兰听完了她的叙述后还是半信半疑。

展云言后沉默了良久,见李若兰未有回应,便又开口:“害得你受这么重的伤,是我不对,待我亲眼见到聂门主无碍,你要打要杀,我悉听尊便。”她说话语气很是诚恳,前前后后的说法也并无漏洞,加之有聂紫阳对她的评价,李若兰的怀疑已经消解了七八分,她便也顺势宽解:“本也不是你的错,咱们既然都是为了聂门主,又是九死一生从荣源杀出来的,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

展云得到了李若兰的回应,本来满心的歉疚终于消解了几分。李若兰从她口中得知了杨奕在西山遭遇雪崩的事,忧心他旧伤未愈又添新疾,想爬起来去跟他说话,可动作太大又牵动了伤口,只起了一半又把手垂了下去。

“杨奕,停车!”展云看出来了李若兰的意思,赶紧叫住了驾车的杨奕:“李姑娘醒了。”

杨奕缓缓勒马,待车停稳了,他小心地打开轿厢的门,探头进去:“李若兰?”他小心地试探道。

“你怎么样?”

“你怎样?”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连语气都如出一辙,旁观的展云自然流露出了笑容,她打趣一般的笑没得让两人都有些尴尬。

“待会儿自然给你们时间互相关心,眼下还是先给李姑娘换药,杨少侠要不回避一下?”展云说话间还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关上车门。

李若兰昏迷的这几天,展云日日悉心照料,加之她的特效金疮药,到今日伤情已经大有好转。展云娴熟地解开裹住伤口的绷带,拿出小酒坛子清理伤口、换药,最后重新包扎,一切妥当后替她将衣服穿好,最后简单地绾上了头发。

“多谢。”李若兰感激道:“展云姑娘这样随我们离开,酒坊怎么办?”

“无妨,赛木会照看店里的,她很妥帖。”赛木是店里那个小厨娘,原本是个孤儿,后来被展云捡回来教了些酿酒做菜的本事,在店里帮忙顺便挣口饭吃。

展云帮李若兰收拾妥当后,换了杨奕进来,她则是识趣地到轿厢外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