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里灯火辉煌,高朋满座,两人轻车熟路各自奔向相熟房间。

分手之前,俞景泰拉住俞景鸿道:“你先去秋云那里,若是怕我在你们不自在,我就不进去。”

俞景鸿极不情愿拖开手,正想着如何托词,只见秋云自远处走来,向他道个万福:“俞公子,一向少见。”

她今天一身素缟,不着胭脂,挽着简单的发髻,只簪一只素银簪子,像是为谁守孝一般。

俞景鸿见此情景,只得暗自叹气,对秋云道:“小姐何必如此呢?”

秋云一拜到底,“若公子不肯出手帮忙,玉言只怕要守孝了。”

俞景鸿道:“柳小姐,并非我不肯出手相助,而是令尊案子大如天,我只是国子监司业,即便想帮忙,也是无力回天。”

秋云道:“公子不必自谦,我在闺中就听过你的盛名,天子对你圣眷有加,十分爱护,据闻公子多次告病,皇上非但不怒,还派御医前往贵府为你号脉诊治。”

俞景鸿微报羞赧,他听得出这番话里带着刺,他每每抱恙皆是因为夏月而起。

秋云见他有所动,微微一笑:“听闻公子爱饮美酒,我在房中略备薄酒,请公子到房中一叙。”

俞景鸿未及答应,俞景泰在一旁使劲推他,只得随着秋云入了房间。

一入得房门,俞景鸿不觉眼前一亮,这里与夏月的房间大不相同,素雅明净,房间里只有简单的桌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墙上挂着的皆是她的书画,桌子上一只天青色的瓶子里插着几只白菊,倒仿佛是间书房。

秋云引着俞景鸿坐下,倒了一盏酒递到他跟前,“这是荷花酒,我不会酿酒,这是派人买的,今年天气不好,老板只酿了两瓶,请你尝尝看。”

俞景鸿推却不过,只得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酒的味道他没有尝出来,放下酒杯道:“酒我喝了,柳小姐,令尊之事在下真的无能为力。”

秋云又倒了一盏酒说道:“柳家从前和俞家也算是旧时,即便今天柳家已经高攀不起,但请公子略坐坐,赏脸喝一杯薄酒总还可以?”

俞景鸿讪讪无言,秋云又笑道:“常听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今生没有夫妻缘分,但也算有缘,只是缘深缘浅罢了,这一杯酒再敬公子。”

俞景鸿只得接过酒杯再饮,他闻得她袖子里幽香,清冷入骨,似她这人一般,她是极美的,比之夏月的迫人之美,更加宁和,似一朵白菊,令人不由心生爱怜。

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听她将柳家冤屈之事娓娓道来。

说到动情处,她强忍泪水,泪光盈盈不肯落下,瞧得他心头难过,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陪着她叹气。

秋云说到母亲自缢凤栖楼时,哽咽无语,眼泪划破眼角落满衣襟,纤纤素手拭过眼角,似滴雨白荷娇矜动人。

俞景鸿心乱如麻,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开口问道:“有什么在下可以效劳的?”

秋云抹净眼泪,顿了一会方道:“我知道要想请公子为父鸣冤,实在强人所难。今时今日将柳家冤屈告知与你,希望能有一日能有机会为柳家洗清冤屈。闻得公子做得一手好文章,若他日秋云不在人间,还请公子为柳家记下一笔,那时冤魂有感,必将还报。”说罢又起身叩拜。

俞景鸿心里不是滋味,忙抬着她的手,拉她起身,她的手纤弱无骨,滑腻非常,比时下最滑的丝绸更加柔滑,俞景鸿心神微漾,对她道:“何必言死呢?”

秋云不肯起身,只握着他的手,拜伏泣声道:“我一介女流之辈,又是这样的身份,想要见皇上亲自为柳家叙述冤情也不能,不死又能如何?”

俞景鸿越发难受,柳家的灾难他有所耳闻,像所有其他问罪的家族一样,他所听到的不过是一串冰冷的刑罚,从未亲耳详细听说这所引发的痛苦。

他越发觉得自己罪恶深重,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扶着秋云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俞景鸿正待开口劝她起身之时,门却被踹开了,夏月一身艳红站在门前,漱玉犹自在一旁拦阻她。

她穿着一身大红及地长裙,头上珠翠堆盈,珠钗半卸,朱唇一点艳红,万千**,款摆湘裙,盈盈移步至房内。

秋云打了个眼色,令漱玉退下,纤纤十指轻轻从俞景鸿的胳膊上有意无意轻轻一搭,对她道:“夏姑娘,匆忙而来是为何事?”

夏月冷眼观瞧两人,只见俞景鸿醉眼朦胧地坐在酒桌旁扶着秋云的手,秋云半伏在他脚下,亦是粉面娇红,眼角处犹有泪痕,素衣紧裹娇躯,却更令人心生遐想。

她银牙碎咬,对秋云道:“哟,这是演的哪出?”

俞景鸿忙松开手,正要说话,秋云却抢先说道,“姑娘眼神不好么?我这里有贵客,恐怕无暇招待姑娘。”

夏月本就心重,对于两人的前缘往事始终放不下。

起先见俞景泰闷闷站在楼梯旁,就已觉不妥,于是硬闯进来,瞧得眼前一幕,心里极其恼怒。

她冷哼一声,“是哪位贵客,也叫我开开眼。”说罢,款摆腰肢走到俞景鸿跟前,俞景鸿苦着脸,这么久来的努力,似乎全部白费了。

夏月伸出一只手指,像男人调戏女子一般勾起俞景鸿的脸,假装惊讶地说道:“哟,这不是俞公子吗?好久不见,怎么到这里来了?莫非嫌弃我伺候得不好,不如她?”

她说得娇娆万分,扭着腰肢,风情万种,活脱脱寻常妓女之间争风吃醋一般。

俞景鸿哑巴吃黄连,只开口说了一声:“夏月……”

夏月已然抢先开了口,“我这人有一样不好,我喜欢的东西,如果别人也喜欢,我就非要不可。”她就势坐到俞景鸿怀中,搂紧他的脖子,露出胸口一抹雪白嗲声道:“俞公子,你说你选我,还是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