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游
相似的风景，相似的道路，相似的人和装束，唯独她，焕新归来。
与夏璎同行的是同事秦丽丽，小她五岁的学妹。
秦丽丽从确认出差到临行前，一直在抱怨，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下了船更是吐的头晕眼花，直嚷着回家。
夏璎一路照顾她，筋疲力尽，当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来接站的事董老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董老师！”夏璎让秦丽丽站稳，小跑过去，惊讶道，“您怎么亲自下山了啊？”
董老头仰头哈哈大笑，看了看她们的行李说：“唉，没办法啊，小矿山嘛，实验室连个浮选工都没有，老头子我一人兼任数职，还得抽空来接夏工啊！”
夏璎哭笑不得道：“董老师您可别开玩笑了！我记得有位老师去年就说过，想要马上就退休了的！”
董老头笑叹道：“这次，真到是最后一次了！”
车子缓缓驶出汽车站，夏璎肩膀上靠着虚脱的秦丽丽，费力地转身，回望夕阳下车站的景致。
在这里，她被糊里糊涂地绑架过，在这里，乐正劭也曾亲吻着送她离开。
历历在目。
这次目的地的矿山仍然是开采锡矿的矿山，比之前那座路途更加遥远。
夏璎向窗外张望，明明是从未来过的大山，天边橘红色的云彩对她来说却都有种别样的熟悉，仿佛诉诸她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的往事。
矿山的规模较小，遇到的问题也远不如上次棘手。
夏璎进入矿山稍作休息后，和董老头矿山老总和各个一线部门负责人开了个小会，大概讲了下自己明天以后的工作内容。
与上次不同，在坐的除了董老头，其他人也都是多年的内行人，对她的试验安排略懂一二，表示全力配合。
当然，此时叶朝旭也在里面。
除了董老头和秦丽丽，没人知道两人以前的关系，小矿山里办事讲究效率，更没有人有时间八卦，所以，在夏璎整个出差过程中，和叶朝旭较好地保持了相安无事的状态。
直到……
夏璎写完试验全部结束的报告，准备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周玉冰打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虽然和周玉冰闹翻，夏璎仍然留着周玉冰的手机号和微信，看到来电显示是她，心里想道：到底还是找来了，比她预计的要晚一些呢。
夏璎毫不犹豫接起来，以为周玉冰会歇斯底里的质问发疯，没想到听见的竟是哭泣声。
“你怎么了？”夏璎问。
周玉冰不回答，还是哭。
更莫名其妙的是，夏璎竟耐心地等她缓和情绪。
时间过去大概一分钟，夏璎道：“喂，你再不说干什么，我可挂电话了。”
“……”
“再见。”
“等等。”
“到底什么事？”
“你和叶朝旭在一起呢？”
夏璎不厚道地笑笑：“你这话有歧义，和叶朝旭在一起……你想问什么？因为担心我跟他复合哭唧唧？你放心，我有道德底线，再说，世上的男人千千万，我也不稀罕再要这么个人了，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做好了和周玉冰唇枪舌战一番的准备，对方却偃旗息鼓，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到底怎么了！周玉冰！”夏璎斥道，“你不是最能耐了吗！被一个男人搞成这样？！”
周玉冰深吸口气，大声道：“都是因为你！”
夏璎被喷了个措手不及，冷笑一声：“又因为我？是不是你生命中所有的失败都因为我？是我按着你的头要你和叶朝旭结婚？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和他结婚！你是不是想说，你出国！你结婚！都是因为我？！”
周玉冰嘶吼道：“对！就是因为你！我……我……我要向你证明，你得到的东西我能得到，你得不到的我也要得到！”
夏璎无语。
周玉冰一口气说完，好像郁闷之气终于发泄出来。
“你舒服了？我可以挂电话了吧！”夏璎倒了杯水，闲闲的样子。
周玉冰大声说：“不可以！”
“你有病吧！”
“有病怎么样？还不是你害的！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比我优秀……为什么，我好像追一辈子都追不上你！为什么……”
“……”夏璎喝了口水，差点呛出来，“那你也不用捡我剩下的男人吧！”
轮到周玉冰无话。
“说吧，到底发什么疯？婚都结了，自己抢过去的膈应，自己承受，无可厚非。”
周玉冰气得“嘶嘶”吸气。
夏璎道：“说不说，不说挂了，我时间宝贵。”
“不许挂！叶朝旭……”周玉冰抽抽鼻子，整理心情道，“不，是你，你在佤邦的时候，是不是怀过叶朝旭的孩子？他追着你到佤邦到底干什么去了？”
夏璎黑人问号脸，反应半天，笑出来：“原来你以为我和叶朝旭在佤邦会和看孩子来？长点脑子好不好？”
“我在他的旧衣服里发现了一张旧的化验单……名字看不清了……夏璎，是不是你！”
夏璎放下水杯，迟疑了阵，有一丝恶作剧的心理。
周玉冰，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你真相呢？
“我没怀过孕，这次来佤邦仅仅是因为工作。”
周玉冰大大喘了口气，声音再次哽噎：“怀孕的不是你，那是谁？是……其他女人？跟他有关吗？可是……他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是你在佤邦背叛了他——”
夏璎打断：“嗯，这部分是真话，我在佤邦爱上另外一个男人，他是我到现在还一直爱的人，而我和叶朝旭交往，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父母……周玉冰，你这么聪明，没有自己的判断？还是只要是关于我的肮脏的事情你都愿意相信？”
周玉冰梗住。
“至于叶朝旭那边，你不如自己问问他，那张化验单真正的来历。我倒是很好奇，他该怎么向你解释。”
“你告诉我算了！夏璎，念在我们曾经是好朋友，是闺蜜，他的过去，不能全都告诉我吗？”
周玉冰几乎央求的语气，引起了夏璎的恻隐之心，不过……
“‘好朋友’‘闺蜜’？我怎么只感觉到，我是你的‘假想敌’呢？”夏璎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要下山，她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愿再在叶朝旭和周玉冰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叶朝旭，如果他真的对我那么深情、专一，我还不知道怎么向他提分手，更没法和我爸妈交代……玉冰，其实我得到的东西，也不定都是好东西……与其盲目地盯着我的东西抢，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不等周玉冰再问，夏璎挂断。
接下来周玉冰所有打来的电话，夏璎通通没理。
第二天一早，夏璎收拾完背包，秦丽丽还没起床。
之前和秦丽丽打好招呼，两人完成实验，她要去原来那座矿山的小城里探望下上次救过她的朋友，两人三天后在邦康会和。
秦丽丽这几天也累坏了，正好在矿里休息一天她再去邦康。
天刚蒙蒙亮，山路里雾气茫茫，下坡路她走的快极了，仿佛放出笼子的小鸟，扑闪扑闪翅膀就要起飞了。
“诶！夏璎！你这孩子！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夏璎的“翅膀”猛然收回，一转头，果然是董老头站在山雾里，好像个武功高强的隐士高人。
董老头追上她道：“听秦丽丽说，你要去看朋友？”
重返佤邦的半个月，她无数次明说、暗说问董老头乐正劭的去向，可董老头的答案永远都是“不清楚”，只知道他和钟强、张大全他们都离开了原来那座矿山。
“嗯。我必须去找他……”
“乐正？”
夏璎重重点头。
董老头上手一个爆栗子，夏璎疼得“哇哇”直叫。
“你这丫头主意这么正呢！又一个人乱跑，你没见识过这有多乱？！”董老头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忘了，是我向你爸妈保证看住你，照顾好你，你才能顺利出来的！”
夏璎垂头嘟囔：“我跟您不是暗示过好多次想要去找乐正劭了吗……我以为您默许了呢。”
董老头叹息：“你去哪找啊，他还在北佤没回来！”
夏璎摇头：“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能联系到乐正劭。”她声音越来越小，“只不过不愿意告诉我……”
“你打算怎么找，去工会联盟？”董老头早就把她的思维习惯摸透了，缓缓说，“你不用去了，阿姗骗你说得过去，不必骗我这个老头子吧！”
夏璎抠了抠手，低声道：“是么，那我还有个地方，可以找。”
董老头明亮的眼珠一转，一抬手又朝夏璎脑壳砸去，还好她吃了教训，这一招眼明手快躲过了，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里不行！”董老头严肃道，“我都没去过！”
“哦。”夏璎嘴角上挑，“我去过……”
夏璎重返佤邦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董老头一开始便清楚。
她决心坚定，董老头也拿她没办法，与她约定两天时间。
两天之内，他们必须在邦康会和，不然就……报警，通知国内。
夏璎乘车再次回到邦康汽车站，来不及感怀，她凭着记忆，叫了辆三轮车，找寻那家神秘的“美美按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