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调令
回程路上，夏璎一路无话，她要怎么样才能接受一个人前一秒还是资助希望小学的慈善家，后一秒，却端着长枪在硝烟里冲锋陷阵？
会存在这样矛盾的人吗？
既是天使，亦是死神。
她沉默，乐正劭也不多讲话，或者他的心思系在他的“地盘”，再没有精力关注她的情绪。
车子到了山脚下，军用车辆的大灯照射范围更宽更远，夏璎在刺眼的光照下远远看见原地打转的钟强，一发现他们，他立刻遮挡着眼睛迎上来。
乐正劭跳下车，钟强满脸的焦急一面捶胸顿足，一面描述什么。
乐正劭听罢，简单说了句什么，抬了下下巴，示意他上车，钟强惊讶地伸了下脖子，不可置信向车里望了望。
夏璎猜个七七八八，大抵是不放心她独自开车回矿上。
她恰时推开车门，尽力保持微笑，和钟强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便故意头也不回地超车子走去。
“夏工！”钟强只喊了一声，被打断，过了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夏璎正犹豫要不要回头，手臂让人向后一拽，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炽热痴缠的吻就落到她的唇上。
乐正劭那不同往日温柔的略带侵入性的吻，也十分让人上头，夏璎深深沦陷，明知时间紧迫，仍不罢不休。
还有比吻更能表达爱恋的吗？
乐正劭擎着她的腰身，吻得又狠又深情，她知道，他纵然随性，甚至有些放浪形骸，可对于她，并不是无动于衷。
乐正劭许久不曾纵情失控过，直到亲吻的唇缠缠绵绵地分开，他还在贪恋着她的气息，才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酒吧被人找事叫嚣，他恨不能将她留在身边几天几夜不准离开。
乐正劭抹了把她唇下的水渍，一手拉着她走，一手提起脚边的黑色塑料袋，向钟强开来的车子走去，打开后备箱，把袋子扔了进去。
“药别忘了按时吃。”乐正劭嘱咐，“车是从日本进口的，自动挡，你开应该没什么难度，右侧通行，弯路减速，只要你不把刹车当油门，就算没有国际驾照，你也可以安全到矿上，到时候，付大姐会去接你。”
夏璎垂着头，麻木地跟在他身侧听着。
“好，我要走了。”乐正劭看了眼那用力牵着自己的手，先是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背，再抽离开，而这关照她不舍情绪的动作，没有做完，夏璎甩开他，双手交叠，堪堪搭在他后颈，踮脚吻上来。
扒着在军车车窗偷看少儿不宜画面的钟强，贼笑着用手掌挡住眼睛，却故意露出指缝，眼睛古灵精怪地转着。
由于夏璎的体力有限，踮脚接吻的时间并不久，她败下阵来，说道：“都解决了，要联系我。”
乐正劭低声应允：“嗯。我知道。”
夏璎沉默，放下手臂，目送乐正劭缓缓转身，一步步离去，那枪火，那危险，在他看来如此司空见惯，却不知，她正被会失去他的巨大恐惧所笼罩……
“乐正劭！”夏璎情不自禁再次大声叫住他。
乐正劭疾走的身形一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过这种生活！”夏璎激动起来，从始至终都很清楚，她没任何资格质问他的一切，他们的邂逅，只是如同末日的狂欢，临渊的放纵，就当她是冲动吧，冲动的赌一把。
乐正劭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凄冷的青色月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俊逸却又冰凉，不可捉摸。
“对不起……这种生活，是我的选择……”说完，乐正劭不再回头，大步离开，等夏璎失魂般地回过神，靠在车前，偌大的军用越野车已经离开视线。
钟强猴子一般，从后座跳到副驾驶，小心翼翼瞥着乐正劭，欲言又止。
车速越来越快，一路黝黯灯火在乐正劭眼中明明暗暗，他目视前方，突然开口：“还有什么要说？”
钟强对乐正劭一直有些敬畏的情绪，被这一问，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嘿嘿笑了下。
反应过来，抽了个自己一个嘴巴子。
笑什么笑！酒吧都砸成那样了，还笑得出来！
“没事没事……”钟强挠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乐正劭看了他一眼，说：“尤塌怎么样？今天联系你了吗？”
钟强挺直腰杆，打汇报一般说：“联系了，他暂时算安顿下来，不过人没接上头，他还得等上几天……正哥，尤塌那边你就不用管了，我负责联系，倒是咱们这边一堆麻烦，还有……夏工……”
一提起夏璎，乐正劭脸色沉沉，不说话，气氛更加诡异压抑起来。
钟强憋了一路，不忍回忆夏璎流泪的样子，鼓起勇气道：“正哥，你就告诉夏姐吧，你为什么在这里待这么多年……她刚才那么激动地问你，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你……再说，咱做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佤邦这么多中国工人，需要公会联盟维护权益，你也可以早就回国了……”
钟强试探看了眼乐正劭，他目光柔软下来，转而又闪了闪，望向深沉的远方。
钟强火急火燎地：“要不我告诉她吧！”说着，便要拿出手机，打给夏璎，被乐正劭伸手按住。
乐正劭盯了他半晌，冷冷问：“发生什么事了？”
钟强轻咳一声：“没什么。”
乐正劭耐心有限，又问一遍，扒一把他的后脑勺，钟强投降，委委屈屈地道：“我刚刚在矿上听说……夏工……和叶工，马上就要被安排回国了……你难道不准备和她有个结果吗？”
乐正劭轻皱眉毛，收回手，继续聚精会神地开车，脸上似乎没有丝毫波动。
“正哥，夏工一走，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们跟你这么多年，夏工是我们看到唯一能让你的眼神停留的女人……如果她带着遗憾和误会离开你……对你们来说，多可惜啊。”
乐正劭微微失神，余光扫了扫钟强，笑了声：“你小子还谈起恋爱经了。”
钟强也跟着傻笑，揉后脑勺：“这不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夏工对你也是真心的嘛！”
乐正劭恢复冷峻的神情，道：“她知道所有的事又怎么样？难道我要要求她留在佤邦？还是……我走，留下公会联盟？”
问题就在于此，简直一击即中，钟强叹气连连，是啊，夏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高级工程师，家庭出身又响当当，国内的大好前程等着她，她怎么可能留在贫瘠又危险的佤邦？
可如果乐正劭走，佤邦的华人公会联盟也必将是一盘散沙，并且再无靠山，更没有所谓的权益维护。
“去还是留，没有是非对错，不过是她后面一生里的一次选择，她走，我当然要尊重她。”
“可是……唉……”钟强叹气，拄着下巴嘟囔，“夏工一走，再也在矿里看不见这么美女人了……”
话音一落，钟强被结结实实又来了个大耳瓜子。
夏璎失魂落魄回到宿舍楼，将车停在了付大姐房间的窗户下，浑浑噩噩拿着车钥匙进了宿舍，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担心有领导找她，她连忙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刚一开机，显示了1个未接来电。
都是叶朝旭。
不知道叶朝旭是不是也破罐子破摔了，或是豁然开朗，打算放过她，竟然只打了一个电话就收手，没有夺命连环call。
她扣下手机，爱理不理，目光一移，在窗子下的办公桌上放了个牛皮纸文件袋。
是什么？夏璎好奇，当抽出里面的文件内容一看，立刻抓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打给叶朝旭。
怪不得他自信满满，自己会去反过来找他，因为那叠文件，正是集团公司的调令文件，主旨便是要急调她和叶朝旭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