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变数
乐正劭洗澡出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夏璎跪直在床边歪头打量她,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粗粝温热的手探过来,在她肩膀温柔地滑动。
她皮肤微凉,湿润有度。
“这样满意了?”乐正劭靠近,潮气氤氲。
黑夜,暧昧,**,危险。
是属于乐正劭的。
很满意。夏璎点着头哼了声,已赤着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前。
有力坚定的心跳在耳边回**,夏璎不敢相信,经历了那一场地狱的煎熬,她还能敞开手臂拥抱一个男人。
不是为了敷衍,不是勉强,不是例行公事,而是被他的一切深深吸引,本能地想要与他做亲近的事。
乐正劭托着她的腰,压进床褥之中,指尖细致拂过她的身体,每到伤痕之处,便停下来,埋头唇轻轻触碰。
他并不讶异,昨天在浴池,他已经发现。
陈年的,深浅不一的伤痕。
年纪轻轻的女人,何以有这么多利器留下的伤?
是这些伤,造成她的绝望?
他是知觉敏感的男人,夏璎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到,这样被他呵护着伤,不知道出于什么情绪,有眼泪积在眼角。
乐正劭安抚她,亲吻她的耳朵,一句一句耐心轻哄着:“不要害怕……夏璎……我不会伤害你。”
夏璎埋进他粗犷却柔软的怀中,泪反而流的更汹涌了。
她活到如今,一定是为了遇见乐正劭吧。
她不需要考虑未来,甚至不需要考虑天亮以后,她只要现在被他温柔以待。
黑夜炙热的魅惑,或是出自亘古不变的男女之爱,或是寻找一个渴望救赎出口,无论什么,夏璎忘我其中,如同一只从出生便关在笼中的鸟,竟意识到自己也有双陌生却坚韧的翅膀,且能高空低丛,恣意翻飞,随心遨游——
矿山里与世隔绝,外面的风暴波及不过一阵子,很快恢复原样。
夏璎与实验室里的团队逐渐磨合,每日像只快乐的小喜鹊,飞来飞去的忙碌。
早起上山,做试验,等结果,讨论分析,出报告,设计第二天的试验,入了夜,等乐正劭接她去山下温存。
食堂的大姐说她变了,变得快乐了,她笑笑,透过窗子看外面。
天为什么还没黑呢?又想着和他见面了……
新米节来临,矿山里的节日气氛越加浓郁,当地员工有三天假期,工会组织发送米面油之类的福利,当天从早到晚都有传统节目和歌舞表演。
董老头在矿里待了两年,讲得津津有味,夏璎对节日向来厌恶,听到这里,竟开始期待那天的来临。
叶朝旭仍在力争回国,不过碍于公司和矿山的合同等种种原因,他还是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保市场,这样一来,夏璎倒是清净多了。
连同她的母亲,也不再过多担心。
总是如此,他的一句话,比她的一百句都有力度。
只有一天清晨,她从山下回来,撞见叶朝旭拖着下巴也在门口晃悠,不知是打算下山,还是刚从山下回来。
她有预感,那天山里雾气浓郁,他是看见了她的,大抵做贼心虚,他没有过来质问,反而逃之夭夭。
夏璎没有过多在意,叶朝旭在她现在的世界里分量变得越来越小,小到一点异常她都可以忽略不计。
新米节前,第三天,夏璎照例忙着看试验,董老头接到电话,目光犹豫,落到夏璎身上。
夏璎不知所以,董老头挂断电话,直截了当问:“小叶公司的领导问我可不可以放你几天出去?”
叶朝旭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夏璎:“去哪里?”
“跑跑其他的矿山市场。”
夏璎皱眉,语气不太好:“要我去干什么?”
董老头:“客观来讲,他们跑销售的去各个矿山也是正常,佤邦这么多锡矿,大都中国人在开,不能在我们这一个矿山里耗着,有这时间拓展业务再好不过。”
夏璎当然明白,想不通的是叶朝旭怎么点名要她去。
董老头看着她:“你也可以拒绝,孩子。”
夏璎愣了下:“我可以不去吗?”
董老头复杂看着她,哭笑不得:“当然可以。你是研究院的,又不是专门为他们企业服务,包括我们,谁都没权利一定要你做哪个工作。”
夏璎走向后门边,视野里绿意葱葱,球磨机哗啦哗啦作响,震耳欲聋。
叶朝旭既然能够将电话打到董老头那,一定也和她领导招呼过了。友邦单位,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可以拒绝,但拒绝有时是无用功。
夏璎到底答应,随后给叶朝旭回了电话。
叶朝旭说:“三天要去四个矿山,你把必备的衣物用具都带好……”
夏璎胸口憋着一股火气,牙齿咬的响。
“叶朝旭。新米节出去跑市场,说你不是故意,你自己都不信吧。”
叶朝旭不似之前的气急败坏,他很淡定,说:“同行的不止我们两个,决定是经理做的。再说,你不是最讨厌过节么?正好躲出去,你以前在家里都是这么做的。”
夏璎一时无言以对。
从小到大,逢年过节,由于父母工作性质,家里客人常来常往,她总会被唤去跟素未谋面的人打招呼。小时候只知道顺从、听话,即使模模糊糊有了厌恶的意识,也从未想到表达出来。
一切改变都因那次意外之后,她见识到了人性的恶意,那些人顶着一张张虚伪的面孔,借口探望,却没有一个行动、一个主意、一句话不是在撕裂她的伤疤……
夏璎甚至不懂,明明在父母眼中她已经是个令人羞耻的女儿了,为什么还把她的事情拿出来和别人一起唉声叹气。
眼眶一阵酸痛,夏璎当然懂,她讨厌的并非节日,她讨厌的节日里会发生的事情。
夏璎挂断了电话,去浴室冲澡。
山中的水,冰冷起来像可以渗透骨髓,一遍遍冲刷着布满伤痕的身体,夏璎瑟瑟发抖,望着镜子中面无血色的自己,操起洗手台边的木梳,使了浑身力气向镜子砸去。
影子破裂,碎了一地。
她受够了隐忍,她需要一次撕心裂肺——
夏璎哭够了躺在**不知不觉睡着,梦里她接到了乐正劭每晚发出约会邀请的信息,接着在乐正劭的**,在他的怀里,他亲吻她的肩头,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她。
可她还是怕的发抖,疼痛在腰腹蔓延,仿佛有人拿着铲子站在床边,一下一下剜她的小腹。
她嘶喊着向下看去,腿底一片猩红,她惊恐着大口呼吸,从**弹坐起来,背后额头布满虚汗。
她用力将被子掀开,慌慌张张地查看。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痛,腰腹传来的熟悉的酸痛感。
她托着腰,下床翻出药,抿了口凉水咽下,栽倒在床,看眼手机,十二点。
乐正劭并没有发来微信,也没有未接电话,为什么呢?十二点了,他不来找她下山,在干什么?去哪里了?还和也那有关吗?
她和乐正劭之间没有过甜言蜜语,没有过承诺,甚至都没有表白。
他们似乎向来默契,既然肢体已足够表达,便不必言语太多。
也许……是她开始贪心了,想要更多,得不到时就患得患失。
夏璎等到十二点半,手机还是没动静。
失落难掩,又莫名气不过,手机关机,落得自己心里清静。
第二日她早早起床,简单收拾行李箱,吃过早饭,才开机。
微信提示铃想起,却是叶朝旭发来的,跟她确认汇合的时间地点。
夏璎简单回复,不自主地点开她和乐正劭的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退了回去,仿佛这样可以减少思念。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她攥着手机,反复思量怎样开口问他昨晚去哪了?为什么失约也不提前打招呼?
七座的车,她是唯一一个女士,坐在了副驾驶,身后是叶朝旭。
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大抵早在矿上传开,故而一路上没人刻意将他们俩往一起凑,倒是叶朝旭一贯的“周全”,照顾脸色糟糕的女朋友。
久违的心动后,是久违的心烦意乱。
像个小女生,顾忌自己自尊又忍不住想他。
夏璎望向幽深的山谷,日光正足,林子上空浮着七彩的光圈,美得炫目。
她终将手机放回包里,如果那夜没有遇见他,她会不会已与这片土地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