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徐燕芝气喘连连, 口干舌燥。

小?室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一刻不错地盯着崔决,当他?那本?来冷静到薄凉的眼神终抬眼时,表情惨淡地笑了一声。

随后?, 她听到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徐燕芝, ”她面前的崔决起身, 他?身量很高,虽然没有张乾那般魁梧, 但对比徐燕芝这种纤小?的个头来说, 就如同一座山一样。

“你好大?的能耐。”

他?的眼中淬着冰,将?她冻的遍体生寒。

好像那些寒冰, 下一刻就要刺入自己的身体里。

她下意识地就想逃跑, 还未转身, 就被捉到,一把扯到小?榻上?。

就如同徐燕芝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徐燕芝。

徐燕芝差点?崴到了脚, 幸好, 这小?榻上?还铺了一层锦褥,不至于摔的太痛。

“从前, 我是负了你。”崔决单手就把徐燕芝的两只腕骨捁紧,高高抬过头顶, 膝盖轻而易举地抵进双/腿间, 让她动弹不得,“我确实没有完成约定, 是我的不对。但你仅仅看到了这些, 是你的不对, 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徐燕芝很快,不, 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们二人辨别出来,这个崔决和刚刚那位,并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崔决,是曾与她万缕纠葛的人。

崔决低头,将?头迈入她的胸口,拼命嗅着她的芬芳。

听到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我不仅仅看到了这些。”徐燕芝眼波流转,殷红的眼眶聚集起来的水珠顺着面颊滴落,像一滴在枝芽上?摇摇欲坠的露水,落在了青年的鼻尖。

“我在死后?,看到你们把我扔在郊外,连个像样的坟都没给我立一座,”徐燕芝呜咽着,“我看到你们其乐融融,好像没了我,你们都可以过的更好。”

“不是这样的。燕娘,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眼皮子浅,凡事总看到表面。”崔决表情森然,冷着一副脸,阴冷的双眸中,布满血丝,“当年,父亲允诺我太子之?位,最后?却变卦将?大?兄封为太子。我那两个兄弟,怕我谋反,断我兵粮,让我差点?没从鲁州回来。但我还是回来了,为了你。”

“燕娘,你说,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外面那么乱,我必须保护你。”

“那些阻碍我和你相见?的人,我杀了便是。”崔决俯下身,一口咬上?她的粉腮,在上?面留下一排淡淡的牙印,“我那阿兄和不争气的四弟,我找了个借口,让乱箭射穿他?们的身子,他?们夫人去给他?们收尸,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哪个。”

“父亲很失望,因为最后?还是我成了皇帝,一个言不正名不顺的皇帝。”他?觉得现在被压在榻上?的乖巧的徐燕芝很符合他?心意,忍不住低头舔了舔她那抹粉唇,“燕娘,你说过让我做明君,一个弑兄的人如何?做明君。明君,不可背信弃义?,我本?无意帝位,可造化弄人,我若不和洛氏一族达成协议,我会死在鲁州,若不封他?为皇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山,又将?陷入动**。那场面你我都不愿看到。”

徐燕芝听到他?这些话,只觉得害怕,手腕用力挣脱,却被攒的更紧。

“疯子,你离我远点?!”

“你怎么只叫我疯子,不叫那个人疯子?”崔决的语气竟还委屈了起来,“他?还不及我半分,就连承认爱你,他?也不敢。他?为你做过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我还能做的更好。”

“我好开心,一直在等一个跟你说话的机会,”崔决说:“我拥有江山,本?就是为了保护你的,没了你,我还活着做什么。我尝试了许多?次,终于让我找到了现在的你,我可以跟你解释这一切了。不过,太奇怪了,我查了这么久,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想至你于死地。每一世,每一次。”

崔决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尝试许多?次,什么叫总是想让她死?

她……怎么想也应比崔决的仇家少吧?

徐燕芝还没开口问,崔决的话锋一转,

“你约莫是听不懂,但这不重要,我们再将?话题回到帝后?大?婚。”

崔决看到她眼神一黯,笑着说:“我知你不想听,可我必须要同你讲,我不希望你再生我的气。”

“我的手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我的仇家太多?了。但不及我的,我都杀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在想,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地把你杀了呢,是洛氏,还是王氏和他?那奸夫。你知道吗?我差点?去皇陵将?我父皇挖出来看看,不然的话,我会以为是他?诈尸,嫉妒我和你欢好。”

第55节

“我想想,我那会怎么做的?我先假装不在意你,看看有没有会露出马脚,把那些取笑你,侮辱你的人统统斩首,计划进行的还不错,就是那些人哭的很吵。”崔决哪还有半点?世家郎君的样子,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在回忆他?所说的一切,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压抑着偏执与疯狂,当徐燕芝以为他?即将?爆发的时候,他?只是不屑地轻笑出声。

那么淡然,人命在他?手上?,早就不值一提。

那声轻笑,又让她抖颤了颤。

从鲁州回来的崔决确实变得不再正常,他?除了经常被梦魇着,还有静养他?被挑断的手筋,对她看管的更严了之?外,没表现出太多?。

但她从没想过,崔决会疯到这个地步。

“你怕什么,”崔决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动静,“你别信其他?人,只信我便好。”

这句话,上?辈子他?也说过。

徐燕芝再次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可惜再一次失败了。

他?打定主意把她囚在身边。

“崔决,你别这么对我,你我二人早已在上?一世缘尽。”

眼前的崔决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那位,对于徐燕芝决绝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再次俯下身,去咬她的嘴唇,“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叫你‘戏子’,让你离开那件事。如果不对你凶一点?,你肯定不会离开我的。”

这次轮到徐燕芝笑了,这次是怒极反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贱?”

她张嘴的瞬间,崔决的舌便趁机探进去,勾着她的丁香纠缠。水声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散,转而蒸腾起暧昧的云烟。

也像一场战斗,敌进我退,成王败寇,挣扎不起。

她发了狠地去咬他?的下唇,想让他?滚开,没想到崔决的眼中盈光一闪,连锢着她的手腕都松开了,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腰,这方小?榻太过窄小?,男人宽大?的袖袍几?乎把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任她去抓,任她去挠,去打,他?也不放。

一吻下来,徐燕芝呼吸不畅,嘴唇被他?突然发疯咬破了皮,心口大?起大?落。

崔决也没好到哪去,脸上?被她抓花了不说,眼皮还红肿了一片,不出意外,明日应会留下一圈乌青。

吃够了,他?才?解释:“不是的,燕娘,是因为你喜欢我,你每一世都喜欢我,我哪知道你这辈子就不喜欢了?”

“哭什么?我们以前不是没做过。”崔决捏起她的下巴,将?她脸上?泪痕擦掉,这是他?不愿看见?,不愿面对的东西,“这次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还要离开几?天,你安心在这里呆着。这一次,我定能——”

崔决的脸色骤然苍白,剩下的话被吞进腹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捂着心口,冷汗瞬间就从额间冒了出来,徐燕芝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控,看到他?无力地想要攒住她最后?一片衣袂。

但徐燕芝立刻将?他?手中的裙摆抽走,退到屏风后?,窥着他?的变化。

他?好像在和其他?人打斗,挣扎,脸色变了又变,她甚至以为,崔决要死在这里了。

在她刚想把碧落叫过来的时候,崔决忽然手掌撑着地,缓缓地站了坐在小?榻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不知道是谁赢了。

现在的崔决,像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佛,静坐在那里,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不像是同一个人。

崔决摸上?自己的心口,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他?尝试抢夺了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这次成功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掌握了法?子,但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都太多?值得他?再去深究的东西了,他?需要冷静,不然的话,他?会跟他?一样疯掉。

他?草草看了一眼徐燕芝,再没说一句话,夺门而出,脚步慌乱到溃不成军。

接连一个月,崔决都没有来过。

崔决不来,她近乎是被软禁在这,依旧被碧落催着学这学那不说,还一点?阿娘的消息都没了。

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

可碧落简直就是这个宅里的地头蛇,这里面做工的人,多?数都听她的。

徐燕芝不学,连饭都吃不上?。

徐燕芝趁碧落在耳房休息,随意在宅院里溜达一圈,就会出现她见?都没见?过的人,在她左右行走,问她打算去哪,什么时候再回房歇息。

唯一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居然只有碧落。

但崔决并没有真正断了与这宅府的联系。

徐燕芝望着碧落正在一群人面前,安排着崔决命人安置在这里的新?东西。

这是她近一个月来,第一次看到生人。

她看到那人,搬着一个皮箱,走过碧落时,身子一些,皮箱差点?从手中脱落。

“我手腕最近受了伤,姐姐,你离我远些,我怕我没搬好,磕碰到自己倒没事,要是让你受伤了,我的心可过意不去。”

世人惯爱嘴甜的,碧落看了一眼正搬着皮箱的少年,嘴唇蠕动了下,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见?那少年,跟着一行人从她身边走过,在与她擦身而过时,他?手中的箱子真的掉了下来。

“呀,对不住,徐娘子,我的错,你没受伤吧?”半人大?的皮箱摔在地上?,差点?砸到徐燕芝的脚背,她后?怕地想,不能崔决不来,她还把自己弄成这德行。

她跟那少年离得近,她才?看出,这少年有些眼熟,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看着少年重新?将?皮箱搬起来,手中却一凉,她低下眼,看到手中被塞进来一团纸。

“到底是哪里叫的人,也不知道小?心点?!”她假装怒气冲冲,手中握着纸条一刻也不敢多?呆,赶忙回到自己的屋子,将?纸团拿出来,展平。

‘可愿离开?明日午时,宅子后?门,我会再来。’

“娘子,你方才?跟那搬货的下人说了什么?”

她眼疾手快,在碧落赶来前,将?手中的纸条塞到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