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拿我的东西?!”徐燕芝挣扎得更厉害了, 空闲的两只手去,可她两手都难敌他一只手,眼看着?他就要把她的玉坠勾走, 快要哭的岔了气去, “这可是张乾送我的信物, 你不要的了!你要是想出气,别把我的玉打碎了, 要打就打我吧!我皮糙肉厚!”

她视死如归地?伸出胳膊, 另一只手还在奋力顽抗。

“谁要打你?”崔决的眉心一直紧着?,他手腕一转, 将?自己身上的玉佩取下来, 望着?那片对于他来说模糊不清的绿色玉石, 他犹豫了。

也罢。

虽不悦她总是将?这枚玉坠当个宝贝,但他要将?一切归于正轨,也莫要再画蛇添足。

谁知, 也就在此刻, 徐燕芝脱口?而出,“你是要送我你的玉佩吗?”

她心眼直, 将?崔决的灭下去的意图说出来。

她又怕又厌烦他,想到?前世他亲手为他人写下的婚书, 她站在茫茫人海中遥遥相望他与其他人大婚, 再到?她变成游魂也要接受他们的讽刺,胃里就翻江倒海。

先?前都哭了一通, 又吓得要说让他打回去, 现在又铿锵有力地?拒绝他。

“这是我的定情信物, 我也不要你的玉佩。”

前世她千求万求才可能?得到?的东西?。

她不想了,也不要了。

她的话音刚落, 就听崔决抬起她的下颌,嗓音低沉,“你真如此心悦于他?可你与他相识不过三个月。”

就连,他们二?人的初遇,都是他创造的。

徐燕芝便倔强地?抬起眼,与他那双寂静无波的冷眸对望,目光笃定,话语有力:“既然?如此,就借着?这个时机与三郎君你说清楚吧。我心悦谁,与你何干?时间长短,又有何干?”

“我收下谁的礼物,把它当成什么,更是与你一点干系都无。”

“三郎君,我知道我让你不舒服,曾经心悦于你,是我的错。我单方面地?心悦你,做的那些事?你觉得可笑也好,看不起也罢,其实我当时不过就是想讨你欢心,能?配得上你罢了。”

徐燕芝笑了一声,眼波流转出名为自嘲的幽光:“现在倒好,你不仅觉得我配不上你,你还觉得我配不上张乾。你甚至为了这种事?差点跟张乾决裂,我知道,你调查过我的身份,除了表舅父,你、你们大房的人,没一个瞧得起我的,觉得我就是个在桥边卖笑的,怎么能?跟你们这种衣不染尘的贵人攀亲戚。就连你那个小厮,也没少?说我坏话。”

“可是张五郎君不一样,你是崔家三郎,从少?年时期开始便名动?长安,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喜爱你,选择你,你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吧?如果有一天,像我这种人能?够被人坚定地?选择,我也会认真回应他的!”

她并不觉得崔决会理解她的意思,再说下去,以现阶段的崔决来说,就更不会理解了,不过她也不在乎他理不理解,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一起说出来:

“至于你,三郎君,就好好地?选择自己的心上人吧。别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插曲了,也别再折腾旁人了,说来也奇了,这么做难道心里不别扭吗?不过还好我现在及时止损了,我送的那些礼物你也没收,你也没有回应过我任何,我们其实也是两不相欠的。”

【你现在就同她说她想得美!】

“好啦我说完了,说出来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等到?大房的危机接触,张乾大概就能?从肃州回来了吧。

她好期待。

“你要还怨我把你打伤了,”徐燕芝一闭眼,再次伸出胳膊,大义凛然?道:“你打我几下,还回去!”

在不清明的视线下,崔决仿佛也看到?了少?女时而泪中带笑,时而梗着?脖子露出的有趣的面庞。

却显得他有些狼狈。

第38节

狼狈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提前说好,打可以!别太使劲!”徐燕芝真以为崔决要下手,整个身子都跟着?发颤,哭嗝止不住,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表姑娘。我并非如你所?说的那般。”

他蓦地?凑近她几分,指腹轻轻捻了两下,想再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容颜。

他一边被她气的想笑,在她眼中他就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一边想着?,她的脸现在一定被口?脂弄的很?花。

徐燕芝下意识地?后退,腰却撞上书案,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凑过来的救命稻草,再次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极速缩短。

崔决在压住她前,双手撑在她两侧,看到?她泪眼婆娑,光华烨烨。

徐燕芝,现在,就在他身下。

就在他身下。就在他身下。就在他身下。

说服了无数遍的克己寡情终于被徐燕芝砸进湖中的建议激**出波涛,汹涌澎湃的直接将?他吞没。

再一晃神,又被送到?了黑暗中。

崔决懊恼地?捶地?,力道如在自虐。

他已经足够努力自控,让心中不再生波纹,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受不了这等刺激。

而重新被换回来的崔决,噙着?一抹让徐燕芝惊心动?魄的冷笑,缓缓俯下身,把她圈在身下,动?弹不得。

他在她耳边低语,像重生而来的鬼魅:

“徐燕芝,你想得美。”

徐燕芝瑟缩了一下,还没反应过他话中的深意,不速之客的出现速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崔三郎!”

“崔决!崔三郎!”门外的温宁宴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天天呆在院子里多无聊啊!你快出来同我散散心,顺便给我介绍介绍徐燕芝!”

“温小郎君,三郎君说了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周蒙陪温宁宴去了一趟账房,谁知他不乖乖拿钱不说,还非要叫着?去认识表姑娘。

周蒙虽然?是这两日才被提拔到?崔决身边的,但他也是崔家的家生子,他知道表姑娘约莫是大半年前来到?崔家的,可也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前还能?看到?她经常假意路过临漳院,为的就是看三郎君一眼。

现在他怎么总觉得是三郎君老去找表姑娘呢?

可能?是表姑娘生的美吧。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美人太美也怕人惦记。

“我干嘛为难你们呢?你们进去通报一声,看他让不让我进不就完了?”温宁宴并不知道崔决和徐燕芝共处一室,面色不愉道:“他现在眼睛不都……那个了吗?还在书房假用功?”

有武:“温小郎君,这里是崔府,不是你可以信口?雌黄的地?方。”

温宁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啊,我本也是提前打了招呼来崔府的,结果找徐燕芝他不高兴,我找他他也不可以,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有文无奈地?与有武对视:‘这人能?不能?滚,哪来的刺头??’

有武心有灵犀:‘几年前来过,我有印象,是京兆府少?尹家的独子,母家是神定侯家嫡二?娘子。’

有文了然?:‘那也能?滚。’

有文轻咳一声,“温小郎君,我们郎君吩咐过,没他的允许,是断然?不能?让人进去的,小郎君不如在正屋稍作?片刻,等郎君忙完,自会来见你。”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温宁宴就是个话痨,“我不进去,我在这等着?他总行?了吧?我无聊的很?!去他那死气沉沉的正屋,我要无聊到?去死了!”

“……温宁宴。”崔决冰冷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把门打开。”

温宁宴以为崔决要让他进去,向前走了两步:“这呢,三郎君。”

同时间,书房的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阴沉地?要滴出水的脸。

“你若不想让我去神定侯府去找你外祖,就安生去正屋待着?,要不就滚回京兆府。”

温宁宴不说话了。

他最怕他那个神定候外祖,看到?他就恨不得用他那十八般武艺揍他一遍。

除了徐燕芝趁机逃窜出去之外,临漳院一时间无人再动?。

“徐、”温宁宴收回看着?徐燕芝离开的目光,怀疑地?望了崔决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他脖颈处的口?脂,轻笑一声,说话也客气了几分:“改日再聊,再会,三郎君。”

……

细弱的哭声跟随着?蝉鸣一起在初夏出现,徐燕芝躲在墙角默默在自家门口?,拿着?木棍引导着?爬来爬去的蚂蚁。

她其实已经不是很?伤心了,她这些日子以来,她想通了太多。

可她就是忍不住,眼泪不值钱地?滴下来,落在石砖上,击出飞扬的尘。

“哪长出来的小蘑菇。”她吸着?吸着?鼻子,突然?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脑壳。

她抬头?,逆着?光看着?眼前的少?年,迷惑地?说:“你怎么还没走?”

“怎么一个个都想赶我走?小爷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受欢迎!”

他也蹲下来,陪她看了一会蚂蚁搬家。

徐燕芝用木棍打断他戳死蚂蚁的热衷劲,“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回家呢?去你受欢迎的地?方去。”

“我想认识你啊。这样吧,我给你变个戏法吧,我从西?市那边学来的。”他放弃单方面虐杀蚂蚁,从锦囊中掏出来一条绳子,用胳膊肘戳了她好几下,示意她表演开始了,“看完就不许哭了啊,我堂堂温宁宴变的戏法,不收钱给你白?看,你可是占了大便宜。”

说罢,就看到?他长指一绕,用这根绳子打了一个结,又在她眼皮底下一拉,绳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怎么样,神奇吧?”

徐燕芝吸着?鼻子,抽抽搭搭地?说道:“你这个就是打了一个假结,看着?打上了其实没打,一拉就开了。”

温宁宴:“……你怎么知道?”

徐燕芝面无表情地?扭过身,从他手上拽过绳子,当着?他的面打了两个绳结,抓住两段一拽,绳子便又复原了。

温宁宴:“原来你会啊。你知道原因那就没意思了。不过没事?,我还会新的。”

他又从他的锦囊中掏出一个小汤勺,“看好了!铁的,要不要试试掰一下?”

见徐燕芝表情未变,他“啧”了一声,将?汤勺放在地?上,两手握住把手,让汤匙挨着?地?面,他喝了一声,直接将?汤勺压弯了。

“厉害吧?”

徐燕芝又吸了吸鼻子,说:“这是因为你其实根本没有握住汤勺,你只是把手柄藏在了手后面。”

温宁宴:“谁说的!”

他话音未落,徐燕芝就伸手把他藏在手掌后面的勺柄拽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么多小玩意,不过徐燕芝还是又将?小汤勺他过来,给他重新表演了一遍。

温宁宴:“你怎么什么都会?”

她自然?不是什么都会,只是温宁宴逗她玩的小把戏,都是她在九牛镇玩剩下的罢了。

温宁宴不服气,又掏出几个小玩意,非要再变几次。

均被徐燕芝一一破解。

“不变了不变了。”温宁宴终于放弃,把他从市井摊贩那新学到?的把戏随手一扔,“我变这个,得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看在他有认真哄她开心的份上,徐燕芝揉了揉哭肿的眼睛,嘟嘟囔囔地?问他。

“前提是看的人得是个傻子。”

“那你之前,也不是……”徐燕芝话说到?一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终于笑了,可辛苦死我了,我最怕小娘子流眼泪了。”温宁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方手帕,“来,擦擦眼泪。”

徐燕芝摇了摇头?,可以说对他的东西?退避三舍。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用拉倒。”

“诶,你是不是被崔决欺负了?”温宁宴打听道:“咱们就算认识了,他欺负你我可以帮你出气啊,我们小时候还是在一起玩过的,我叫他大哥!”

徐燕芝摇了摇头?,不想说。

她狐疑地?猜测着?温宁宴的年龄,看着?跟她差不多,谁小时候爱带小屁孩玩啊,肯定是假话。

“要不这样,最近西?市有个集会,听说请了许多西?域来的杂耍班子来,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他们表演的你会不会?”

这“我可没叫小娘子出来玩过你这面子不给太不识货”的表情,她已经迎面感受到?了。

“我不去。”

跟他一个见了不到?半天面的男人,还非亲非故的,出去玩做什么。

再者说,那场车祸实在叫她后怕,不管崔决是不是危言耸听,她也不能?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三郎君,我听郎中说,你的眼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我这里有一剂良药,是家父从陇西?专程派人捎过来的伤药,”洛浅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仅如此,还越来越近,“三郎君,你看得见啦?你能?看见我吗?”

而她话中的另一位主角,正不耐地?听着?她喋喋不休,眉宇间散发着?无形的戾气,让洛浅凝忍不住生畏。

“那你现在是去哪呢……不会是要去找燕娘吧?”洛浅凝保持着?笑容,“我正好也要去,我许久没找过她玩了,真好一起去吧,如果郎君看不清,我还能?帮衬着?。”

“洛浅凝。”崔决终于回答,他斜睨着?她,眸光寒冷如冰。

他隐约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将?手放在她的肩膀处,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让洛浅凝的微笑一瞬间凝结在她脸上。

他果断离开还僵在原地?的洛浅凝,看向早已转过身来的二?位。

他看不大清,但能?看到?温宁宴收回了他的帕子,也不知她用过没有。

他清楚的是,

无论有意无意,一旦她招惹到?了男人,就会没完没了。

至于前世的温宁宴,说来惭愧,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他一向如此的好记性,也记不住他到?底杀过他没有了。

可惜。

他右手手掌不紧不慢地?发力,直至握紧,又懈了力。

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燕芝,墨眸隐含残冷,如鬼如魅。

“徐燕芝,你过来,我们之间的事?还未处理完。”

他的那双眼约摸瞧人看物还模糊一片,但他本人散发出的凌厉犀利似乎要将?她身上灼个洞下来。

第39节

同时间,徐燕芝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们,看到?他和洛浅凝耳语,看到?他手掌的动?作?,他的笑。

只是一眼,她就彻底认出了他。

绝对是他,那个动?作?,那个眼神,她化成灰都认得!

崔决,他也重生了。

方才肯定惹到?他了,他若是知道她也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会不会再对她痛下杀手?

她刚刚说的那些,应该没有暴露吧!

逃,她要赶紧逃!

什么后怕什么等待都被她抛掷脑后,她人生最大的威胁,现在就离她不过十步!

可她该怎么做?长安快被这些大士族渗透了个遍,她能?去哪里?

很?快,她心生一计,与温宁宴道:

“我反悔了,你说的那个西?市,能?不能?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