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安静,沈曼兮看到那些曾经围在自己身边巴结的夫人小姐们,如今全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讥讽,似乎在说:瞧,你拼死拼活赶走的后娘,如今可是温莎夫人的座上宾!
前所未有的羞耻和难堪包围着她,就连在父亲和灵玺离婚那天,她都没觉得这么丢脸过。
她无助地回头望,父亲和大哥没找到,却看到了在一众世家夫人中游刃有余的灵玺,与她的窘迫对比,高下立见。
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才该是衣香鬓影中最骄傲的一个,而灵玺,灵玺不过是高等窑子里出来的下贱胚子,是扫把星!
一时间,她恍惚不已,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所有人的脸都扭曲倒立,像从抽象画里跳出来的一样。
所有声音如潮水般褪去,眼前也黑成一片。
“不好了,来人啊,沈家小姐气晕过去啦!”
沈燕青原本只是去跟温莎伯爵的助手说两句话顺便打探消息,听到这声呼喊连忙赶过来,看到女儿被陈家少爷抱起来,画面并不雅观。
他大惊失色,想把女儿接过来,手臂的疼痛却提醒他根本做不到。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儿子的踪影,无奈只能任由陈天意抱着兮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温莎公馆。
今天之后,外人会怎么传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可……陈家并非是联姻的最好选择啊!
心中懊悔,沈燕青面上对陈天意也没个好脸色,到医院后连个“谢”字都没说,扔下他在病房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这一切,旁人却是不知道的。
沈曼兮昏倒为沈家笑话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过最近他家实在闹了太多笑话,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件事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只是个小小的插曲,生日宴继续热闹地举办着,人们也继续笑着闹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
觥筹交错中,有人消失了一阵后又出现,也根本没人察觉。
看着神出鬼没的贺玦,灵玺若无其事地与他碰了碰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不错。”
贺玦倚在她身边的墙上,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不问我去哪了?”
“你想说自然会说,问了多没情趣,又不是审讯犯人。”灵玺无所谓地耸耸肩。
实际上,即便贺玦不说,结合之前宋家的事,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又何必多此一问?
成年人的世界讲究看破不说破,正如贺玦明知道她不可能有军械的运输渠道,却也没问她卖给飞龙帮的那批货从哪来一样。
贺玦深深地看她一眼,胸腔轻震,低低地笑了出来,微哑的声音配上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态,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举起酒杯,再次和灵玺碰了碰,“敬……情趣。”
声音拐着缱绻的尾音,撩拨之意不要太明显。
灵玺鼻间发出轻哼,眸色清亮,“敬……伟大的事业。”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宋宁霜也交际了一圈回来,脸色沉沉眉头紧皱,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跟在她身后的宋秋成。
不得不说,宋老爷子可谓相当执着了。
连宋宁霜都拒绝不掉的,除了死皮赖脸,灵玺想不出任何其他手段。
事实也如她所料,宋秋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姑姑身侧,即便眼前的两个人跟他都有嫌隙,他也视而不见,厚着脸皮杵在一边。
宋宁霜的脸色简直不能更黑,直接无视他,拉着灵玺闲聊,时不时夹杂着指桑骂槐的讽刺,言语之犀利恶毒,饶是灵玺都甘拜下风。
然而宋秋成却像五感尽失了一样,抱着酒杯呆呆地站着,任她怎么挖苦都不离去,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她死磕到底。
在宋宁霜宛如抽风的眼神示意下,灵玺只好开口帮忙,笑着道:“你刚从侧厅回来,应该还不知道,沈家小姐刚才突然晕倒,被陈家小少爷抱去了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听到沈曼兮有恙,宋秋成终于有了点反应,只见他猛地抬起了头,而后又迅速低下,耳朵却偏了偏,时刻关注着灵玺的动静。
宋宁霜得逞地勾了勾唇,装出关心的样子问:“怎么是陈家少爷抱着沈小姐,沈家父子呢?”
“一个受伤一个不见人影。”灵玺如实回答。
“哎呀呀,这么多人看见,明天指不定要怎么胡说八道呢,兮兮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最是好面子,醒来后可别闹脾气才好,省得气坏了身子。”宋宁霜低声喃喃,“也不知是什么病,可别是醒不过来了。裴家的三小姐上个月就是突然晕倒,结果你猜怎么着?”
看着她这浮夸的演技,灵玺憋笑憋得肚子疼,却还要配合表演,“怎么着?”
“脑卒中,直接瘫了!”宋宁霜惋惜地啧啧两声。
宋秋成再也忍不住,憋红了一张脸道:“姑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爷子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么?你现在走了,他兴师问罪起来,我怎么交代?”宋宁霜在女性中虽然算高的,却也不及宋秋成这个大小伙子,可明明处于位置上的低处,她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便是气场。
宋秋成心中惦记着沈曼兮,语气也更为急迫:“姑姑放心,爷爷责问起来,我一力承担。”
“算你还有点担当。”宋宁霜扬了扬手,“去吧。”
话音刚落,宋秋成就大步流星地蹿了出去,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可见有多心急。
走到门口,他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目光穿过人群,直勾勾地落在灵玺身上,神色十分复杂。
这一幕,正和宋宁霜聊得高兴的灵玺并没察觉,却被一旁的贺玦捕捉到了,他危险地眯起眼,咬了咬后槽牙。
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僵,宋秋成连忙收回目光,转头落荒而逃。
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温莎公馆的保镖和卫兵突然涌入大厅,迅速封锁出口,并大声喝令所有人不许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