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这话不亚于山崩地裂,马老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身旁的小辈更是慌张地四处乱跑。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村子,跑到镇上去。
最受马老伯喜爱的小辈马鸣,是个肥头大耳的胖汉。
他与旁人不同,径直往家的方向跑去,嘴里还念叨着“床下、枕下”这些藏钱的位置。
村长刚送马老伯上牛车,一转头就见马鸣和其他人跑的方向相反,急得大叫:“反了反了!”
马鸣没有转身,抱着肚子也大声吼着:“村长你们先走,我回家拿点东西。”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村长岂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马鸣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贪财,可自己又不能见死不救,也费力地跑上前去,想要把人劝回来。
几十岁的老头哪有年轻人脚程快,不一会就气喘吁吁,马鸣倒是越跑越远。
正当村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一个影子突然出现,下一秒还在奔跑的马鸣就痛呼着倒在了地上。
方瑞和拍了拍手,上前将当作暗器投出去的石头重新揣回兜里,晲着他:“要是不想死在这里,立刻马上爬起来,跟着我往月牙山上跑。”
村子再一次摇晃了起来,山鸣声更为剧烈。
马鸣终于感到害怕,手脚并用从地上起身,却看到刚刚还教训自己的女人已经在有条不紊地组织着还没跑走的村民。
方瑞和将队伍分成两波,自己和村长分别带领一队,沉声又不失冷静:“现在往镇上跑才是不明智的,一会你们就往山上跑,我往左村长往右,千万不要迎着泥石流跑,听从命令,动起来!”
或许是她足够有魄力,又或许是村长在这有了安全感,大家破天荒地没有吭声,十分配合地按照队伍往山上跑。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巨大的黄色泥浆从山头喷涌而下。
速度飞快,来势汹汹,有许多树木和溪流都被吞没,像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此时天降大雨,雨量随着泥石流倾泻猛增,滚滚洪水淹没了山林,风雨交加,打在身上疼痛不已。
雨水模糊了眼前的路,方瑞和随手一抹,丝毫不敢放慢脚下的步伐。
她在雨中大吼:“大家小心!”
这条山路有许多坑洞,暴雨连绵加上积水渐深,已经有好几个村民踩进坑里摔伤了,整体队伍逐渐慢了下来。
马老伯腿脚不便,总是落在队伍后面,方瑞和注意到他,指挥几个青壮年将老弱病残的村民背在背上,自己则在身旁保驾护航。
山体再一次发生摇晃,方瑞和连忙握住手中柱地用的拐杖。风雨加剧,她身子轻巧,差点跌落山崖,好在有人扶住了她。
这时队伍停了下来,十几个人被困在一处狭窄的过道上,满脸雨水的方瑞和淌过水塘,发现有人在暴雨中动起手来。
“都给我停下!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是儿戏啊?别把别人的生命当成你们博弈的筹码!!”
这声音响彻山林,天空中闪过几道闷雷,将方瑞和承衬托得更加可怕。
两个怕死又不遵守规矩的人终于安分了下来,被迫喝了一肚子雨水的女人回到队伍中央,在泥石流殃及小路时终于在一处石洞中暂歇了下来。
方瑞和浑身湿透,正在擦拭满头的雨水时,刚刚争执的两人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不把村民的生命当回事,只是在死亡面前,人都变得自私起来。
方瑞和停下擦拭的动作,目光冷淡:“你不应该和我说对不起,而是你自己,如果今晚有村民因为你们的争执而落入山崖下,愧疚一辈子的人只会是你们。”
两人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颅,方瑞和没有再多说,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如果这地方不够安全,他们还是要继续逃亡。
幸运的是泥石流自始至终都没有蔓延到石洞里,十几个村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度过了一整个寒冷的夜晚,每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但没人敢吭声。
暴风雨持续下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三天,风雨才歇,阴沉了两天的天空终于冒出了一丝光亮。
方瑞和捂着发烫的额头,只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勘察过四周后,确定山洪已经过去,这才向大家禀报好消息。
“只要午后洪水退去,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一听终于不用在这挨饿受冻,大家伙都十分激动。
天公作美,破天荒出了大太阳。
方瑞和组织着村民安全下山,与同样组织下山的村长撞了个正着。
与这边安然无恙不同,村长那边显得有些低落:“我刚刚数了一下,少了三个人,都怪我,要是多注意点他们就好了。”
抵抗洪水村长经验十足,但对于突发的泥石流他却一知半懂,以至于在逃跑时没注意到有三人掉队,等到再找到时,已经是三具尸体了。
自然灾害就是这样无情,尽管事先有了预告,依然阻止不了无情吞噬的泥石流。
“这不关你的事。”方瑞和安慰村长,其他村民也忍着悲痛点头赞同。
要是没有村长他们领头,他们这些人早就一个不剩地死在村里了。
村长抹了抹憔悴的脸,撑起笑容,看着到小腿的积水,挥了挥手:“山洪过去,我们也要重新建设我们的村子了,大家都动起来吧。”
“好!”
忍着疲累,大家干劲十足。
村长组织了村里的青壮年打开排水系统,肉眼可见水位线下移,露出了熟悉的土地。
有几处房屋受损严重,村长也安排了人加紧补修,一时间人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方瑞和在人群中没有找到齐李氏三人的踪影,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直到在山脚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这才舒了一口气。
“嫂嫂!”齐喜衣衫完整,十分开心地和她打着招呼。
罗璧神色恍然,脚下虚浮,像是被吓到了。
齐李氏扫了她一眼,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方瑞和回以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齐李氏握住了胳膊。
“你受伤了?”
女人低头一看,手臂的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或许是被水泡了太久,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肉也翻成白色,看上去有些渗人。
“也没什么,村长让我们几个媳妇婶子去做饭,你们好好休息……”
“去什么去?给我好好待着。”齐李氏强势打断,从包袱里翻出一块崭新的白布,二话不说地给她绑上,简单处理了伤口。
方瑞和看着手臂上突兀的白布,心里有些异动。
此时村长来催了,罗璧看了一眼,戳了戳她:“你跟她们去做饭吧,打扫房子的事就交给我。”
为了保证村子尽快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村里分成男女两个阵营,男人负责善后,女人负责做饭。
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出来帮忙打下手,方瑞和去了,罗璧就留下来顾着家里。
十几个媳妇做的是“大锅饭”,方便快捷,方瑞和负责分菜,刚分到马老伯那桌时,就听到了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