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那干嘛?娘叫你呢!”罗璧挽起袖子,双手叉腰,冲着远处那个形只影单的背影吼叫道。
方瑞和猛然回头,一把丢下筒勺,眼里的亮光闪着算计的味道,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
“跟你商量个事呗?”
自从她落水醒来,罗璧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讨好的语气了。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
罗璧转身就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帮我介绍几个活,有钱赚的那种。”
原主的性子较为被动,要不是齐李氏让她做这做那,她连一挑子水都不会提,更别提自己主动找活干了。
罗璧犹豫了两下,神情有些为难。
她比方瑞和还要晚到这个村子,但因为性格的原因,总是被齐李氏逼着出去干活。
后来齐嘉复去世,她伤心过度,连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流掉了,齐李氏便对她改观许多。
体力活干不了了,罗璧就借着丈夫是教书先生所积累下的口碑,闲暇时帮助村民递送镇上的消息。
遇到有钱的人家,还能得到几文钱的跑腿费。
日积月累下来,她和大家的关系变得熟稔,连哪家需要招人干活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方瑞和找上她的原因。
见她还在犹豫,方瑞和放出大招:“我每天的工钱分你两成。”
“成交!”看着罗璧眼中的得意,方瑞和狠狠咬牙。
老谋深算这么久,结果败在了一个寡妇身上。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为了能够成功地建出房子,方瑞和还是向她妥协了。
一直在屋里等着洗脚水的齐李氏挽着裤腿,双脚不停地来回搓着,整个人坐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人都死去哪了?!”
一声怒吼从窗子里飞出,萦绕在两人的周围,罗璧这才想起了屋子里还有一个急着睡觉的婆婆。
方瑞和眼疾手快,到厨房端了一盆稍烫的热水,对她使了个眼色。
“你送进去,娘刚刚就是找你的。”
罗璧才不会让她再使唤自己,说完这句话赶紧跑了,一点机会都没给方瑞和留下。
方瑞和嘁了一声,自己端着水就进去了。
伺候完齐李氏洗漱后,方瑞和也简单地泡了个脚,双手撑在身子两边,思考着明天的第一份工作。
罗璧为她介绍的工作是踩水车,地点就在附近的小河上。
而工作内容很简单,脱下鞋子站在水车上,双手攀附着面前的及肩栏杆,将力气全都集中在脚下,通过木叶踏板的运转,让下游的河水更快速地往上游流去。
这样做的目的是给较高处的稻田供水,让庄稼得到更好的生长。
“你就负责这一块,每天工作三个时辰,中间会休息两柱香,午饭记得从家里带,今天就先在我家吃,明白了吗?”
稻田的负责人将工作内容仔仔细细地讲给方瑞和听,但她只有一个问题。
“工钱怎么算?”
李叔褪下鞋袜,带着她到一处冲凉的地方把双脚洗干净,接着换上了一双高筒水鞋。
听到她的话也不诧异,用手比了个数字:“一百文。”
“干三个时辰才一百文?!”
换算成人民币,一天才给20块,方瑞和震惊到嘴巴都无法闭上。
虽说这个村子的消费水平不高,但三块钱一个小时,是不是太廉价了?
就这点钱,在现代连一个大学生都招不到,自己却要因为建房子,被迫在这里干活,简直不要太惨。
方瑞和就算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也还是乖乖地卷起袖子,站上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卖力地踩着轮子。
虽然水车看上去很庞大,也比印象中的水利工具要复杂,但原理却很简单。
只要一刻不停地踩着脚下的水轮,让水流能顺利通过缝隙,抵达较高处的田里,她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这个活技术难度不大,就是很费力气,三个时辰下来,方瑞和连下水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李叔来结工钱时搀了她一把,她才有力气坐在河岸边,握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对天长叹。
特别是还要分两成给罗璧,她这心比刀割了还疼,忍不住地滴血,眼角也泛出了泪花。
吃饭时方瑞和大快朵颐,速度之快像是被饿了三天三夜的人,连齐李氏也看呆了。
嘭!
碗筷被重重摔下,方瑞和摸了摸嘴角的饭粒,一双眼坚定地看向罗璧,后者握紧了手中的饭碗。
“你之前说还有个放牛点灯的活,昨天我愚昧无知选了踩水车,从明天开始,我要去赵场主的草原干活!”
她把铜板拍在桌上,罗璧筷子一滑,一块酱烧茄子掉在了地上:“这是你的分红,我要去睡觉了,洗碗的活麻烦你了,加油。”
“哎不是……”罗璧想要叫住她,结果只看得见她一瘸一拐的背影,还对上了齐李氏投来的似笑非笑的视线。
罗璧苦哈哈地一笑,把还没揣热的二十文钱全部上交,心里对方瑞和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第二天一早,方瑞和精神焕发,虽然浑身上下还很酸痛,但和昨天相比,已经是好了不少。
今天的工作是要到赵场主的草原上放牛点灯。
所谓放牛,就是拿着长杆将牛群从草圈中赶出去放风,到时间后再用同样的方法赶回去。
而点灯,就是在晚饭前抵达灯塔,用火折子将浸过灯油的粗棉芯点燃,以此来告知正在干活的农户,现在是下班时间,可以放下手中的工具,回家吃饭了。
方瑞和之所以先选了踩水车的活,是因为她小时候有被牛踢过的经历,所以变得特别害怕牛群。
但那寒酸的工钱实在是没有吸引她继续干下去的冲动,顶着恐惧她也要尝试这个工钱高了一倍的活。
赵场主是大哥齐嘉复的忘年交,向来很照顾齐家。
见方瑞和很害怕牛群,场主十分热情,不仅给她进行了培训,还教给她几个使牛群听话的妙招。
几个回合的试手下来,方瑞和已经能得心应手地驱赶牛群进出草圈,赵场主也放心离开,留她一个人干活。
时间飞快,三个时辰恍然而过。
天色渐晚,烟囱开始炊烟阵阵,属于饭菜的香气萦绕在飞檐青瓦上。
方瑞和关上了草圈,在圈门上签上了自己名字,将鲜红的手印摁在一旁的纸张上,并拿走了放在上面的火折子,独自前往高耸入云的灯塔里。
灯塔很高,她硬生生走了一刻钟,才到塔顶。
塔顶空****的,除了个台子和一根绳,也只有暗乎乎的灯芯在随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