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一阵青草香,金舒从混沌的感觉中脱离出来,刚刚睁眼,差点没被近在咫尺的指尖戳瞎双眼,她下意识往后一撤,陡然的悬空感令她头脑瞬间清醒。
“偷拿了我的皂角还不承认,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才罢休吗?”
“听到没方瑞和,别给我装死,平时在大家面前装出一副本分老实的模样,在我面前原形毕露了吧?只要你把偷的东西还回来,我就不把事情告诉你婆婆。”
眼前的女子实在咄咄逼人,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具身子,金舒就被她大力地拉扯,反作用力扯进了身后的池塘。
伴随着噗通的落水声,岸上的人也吓坏了,尖叫着慌忙跑走了。
别走啊,赶紧救人!
身子陡然下降,冰凉的池水前仆后继地往她鼻腔里涌,想要开口求救,结果大口大口的池水顺着口腔来到喉管,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头脑中仅存的清明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但手脚还是下意识地胡乱摆动。
梳好的发髻在水中散开,有些发丝糊在眼前,好不容易扑腾到水面上,也因为碍事的头发而看不清东西。
胸腔里仅存的氧气即将消失,窒息感越来越重。
在关键时刻,金舒的手打到了一块木板上,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出吃奶的劲儿,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交托给木板,这才从水中探出半身,湿漉漉趴在木板的边缘拼命呼吸。
“在那!快去救人。”是刚刚那个女子的声音。
此时她的声音不再是不可一世,而是充满了深深的不安,因为害怕,连呼喊的叫声破音了也没发觉,抖着身躯片刻不离,直到村民们把人救上来。
看到方瑞和还有微弱的呼吸,陈小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没人注意她,正打算悄么声地离开这里。
“推了人就想跑?”方瑞和虚弱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吸引在场的村民往村花陈小月处看去。
“是小月推的你?可她说是你不小心落水,才找我们来救你的。”
方瑞和咳嗽两声,目光紧紧盯着局促不安的某人,张了张口,正打算将真相告诉大家。
“让我老婆子也凑个热闹。”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注意力。
人群被一双粗粝的手拨开,探出了个满脸褶子的头,其中一只还紧紧攥着拳头,生怕里头的瓜子被人挤掉。
是原主的婆婆——齐李氏。
“天杀的,怎么是你?”齐李氏在看到热闹是自己的媳妇时,脸上的笑容瞬间耷拉了下来,有些不争气地剜了她一眼,接着走到她身边,“起来,跟我回去。”
齐李氏向来强势,原主又是个顺从的性子,在从前不管婆婆说什么话她都言听计从,从不反驳,就连新婚之夜也要插一手。
原主虽然不说,但也觉得十分苦恼。
方瑞和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精致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事情还没个水落石出,你这么着急拉我走,反而让别人觉得我心里有鬼,说得不是真话。”
齐李氏才不管她有什么委屈,只觉得自己的媳妇浑身湿透,被一群村民肆意打量,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
“赶紧跟我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这句话是齐李氏蹲在方瑞和耳边说的,略带威胁的语气,把她都听笑了。
从前她就喜欢威逼利诱,逼迫原主吃不喜欢的东西,做原主不喜欢的事,就连喜好也要强加在原主身上,当时差点害得对花生过敏的原主死在大雪纷飞的寒夜里。
本来就对齐李氏没有好印象的她,更提不起什么好语气了。
“我因为陈小月差点命丧黄泉,现在人就在眼前,你却要我顾及你的面子而不追究她的责任?”
方瑞和才不顾及什么面子,只管往大声了说,见到齐李氏气得煞白的脸和不远处陈小月躲躲藏藏的身影,嘴角上扬:“怎么,不打算承认刚刚的所作所为了?”
陈小月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怯生生地从村民身后走了出来,一边扣着手一边上前:“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找人来救你。”
目光又落在浑身狼狈的方瑞和身上,后者倒是没有反驳:“你是没推我,但我平常不会来这里打水,要不是你说有事找我,我会离开人多的水井,来到这块根本不能洗衣做饭的池塘边挑水吗?”
原主方瑞和是齐家媳妇,每天的生活都很枯燥,不是在家做家务就是到井边挑水,两点一线的生活都被村民看在眼里。
原主谦和有礼,对谁都是礼貌相待,村民对她的印象自然不错。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间在人群里响起了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陈小月也慌了:“我叫你来只是问你要回我的皂角,把你引到池塘边这个没有人的地方,是要顾及你的面子。要是你偷东西的名声传了出去,这对你们孤儿寡母可是灭顶之灾的打击啊。”
原主是寡妇,丈夫齐嘉平在前几年就葬身于一场山洪暴发中,小叔子也因为生病而早早撒手人寰。
最后一个男丁的死亡,令齐家遭受灭顶之灾,虽然原主彬彬有礼,但村子里不缺爱嚼舌根的人。
孤儿寡母的组合本就不受喜欢,要是再加上偷盗这项罪名,就算是村长有心要保她们,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陈小月这番话无疑是给方瑞和安下了个致死的罪名,在这个年代,但凡有女人因为罪名入狱,不管轻重,最后都会受到谴责。
周围的村民发出一声惊叹,陈小月像是后知后觉,一把捂住了嘴巴,两眸泪眼汪汪,满是惊慌。
但仔细一看,明显能看到她眼中的得意。
方瑞和冷笑,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妞憋着招在这等着自己呢,不过单想凭这点就要摁死她,未免也太小瞧了自己。
她借着一位好心婆婆的手从地上站起身,三月的春风还有些料峭,站直身子的那一刻不免瑟缩了下,随即又挺直了脊背。
方瑞和迈着步子,忍受春风袭来的寒冷,站到了陈小月的身边。
眼前是一脸气愤的婆婆,周围是一群吃瓜村民,她展颜一笑:“你说我拿了你的皂角,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