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莱恩的解释,黄沙停止消退。随后有小型风暴中凝聚一枚仿佛灰烬凝聚的枯叶,无声停留在莱恩身前。

散发死亡气息的灰色树叶叶梗朝向地面,叶尖朝向天空,在小型风暴中旋转,黄沙随风摇曳。

“‘他’似乎在和我说话。”

莱恩兜帽下的双眼注视风中的死亡之叶,“统,你知道‘他’在和我说什么吗?”

随树叶的旋转,莱恩隐约能从风中感受到什么,“我好像有一种感觉,‘他’似乎从我刚才和安德鲁的对话中,知道了我要在这里寻找那两颗种子,正在给予我关于种子所在地方的提示对吗?”

明明没有任何语言,光是一种感觉。

在莱恩脑中话语说完的瞬间,身旁的安德鲁同样略感诧异的沉声道:“他应该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言语而生气。

也许是你刚才提到的灵魂,这座遗迹的意识,他似乎想要引领你去到什么地方。”

莱恩轻声附和:“我也有这种感觉。”

随他们话落之后,灰烬凝聚的树叶逐渐停止旋转。叶梗与叶尖翻转方向,叶梗如脑袋小幅度轻点,像是在赞同他们的对话。

系统快速在莱恩脑中回道:“您跟随他一起就能找到种子,在不显眼又简单的地方。

树叶是精神力的载体,受遗迹中诞生灵魂的意识控制,‘他’当前意识俯身的形态还不能说话,但能听懂一切生命、无论人类,魔兽或是异族的语言。

无需见到‘他’本体,风中也能交流。”

说到这里,系统忽然轻嘀一声。

莱恩顿时知道系统又要暗示他什么,脑中认真聆听系统的声音。

当提示音消失,系统极为隐秘且超快速的暗示,“尊敬的宿主,友情提醒,这座遗迹属于神明恩赐于黑夜种族,但灵魂可不一定。”

结合先前系统有关于血精灵的询问,莱恩兜帽下的眼眸略微睁大了些许,“所以……并不止是那些远古血精灵的灵魂,连这座遗迹中诞生的灵魂我也能带回奥兰吗?”

遗迹的灵魂、血精灵的灵魂,神明赠予黑夜种族的恩赐……多种叠加的消息影响了莱恩的联想,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系统的暗示。

要不是系统此刻再次的提醒——

系统:“属于整个种族的遗迹本就不应该有灵魂的存在,‘他’能吸收被强迫献予的力量……思想不能混乱,恩赐不能偏心,不然会毁灭。”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可真是太棒了。人果然还是要相信直觉,幸运我今日来到了克罗塞尔。”

莱恩原本就极好的心情顿时更愉悦许多,“伊莱虽然是奥兰的管家,也有帮助我许多,可他毕竟是吸血鬼,和塞列欧斯大公的关系也相当亲密。

塞列欧斯一族的吸血鬼搬至奥兰定居,我还有一种感觉,塞列欧斯领地中的另一位吸血鬼大公,以及那位天赋为复制的吸血鬼,他们一定迟早也会来到奥兰,我相信奥兰会吸引他们留下。”

“如若真要这样,我也不能一直雇佣伊莱。他还有自己需要做的事,奥兰以后会更强大,会有更多繁琐的小事。”

莱恩,“我能感受到塞列欧斯对伊莱的期待,伊莱的天赋也很高。我一直想要寻找一位能绑定奥兰、完全忠诚我的管家。

现在看来,机会来了对吗?”

“是的。”

莱恩自己通过暗示猜到了真实,系统也不用受到禁制,“神明恩赐遗迹,并未想到会有新生命的诞生。

在遗迹中诞生的灵魂,‘他’多少得到神明力量的恩惠,也被束缚于遗迹之中。神明并未强制信仰,灵魂更亲近神明,只要有人能斩断灵魂和遗迹之间的束缚,就能将‘他’带离这里。

没有灵魂的遗迹依旧稳定,不会悲伤,每位黑夜种族都能进入遗迹,无人干扰的吸收会更公平。全靠自身天赋和吸收,直到神之恩赐完全消失……那时遗迹也会崩毁。”

“如若束缚不除,恩赐消失时遗迹中的所有灵魂也会一同毁灭。”系统,“遗迹中的灵魂不喜战斗,您需要一位管家,‘他’确实能完美胜任,但需要短暂时间成长。”

“我能感受到风中的情绪,‘他’给我的感觉很微小又坚韧……似乎在这里单独生活了很久,只能见到悲伤和死亡。明明想要和我交流,却很害怕,但又忍不住好奇。”

莱恩,“能听懂所有生命体语言的能力也非常不错,奥兰无需‘他’战斗,我能给予‘他’完全的庇佑。”

莱恩兜帽下的目光注视灰烬化作的树叶,浮空朝黄沙的距离更近,“统,我该怎样做,要如何才能斩断‘他’和这座遗迹之间的束缚。”

简直是最完美最合适奥兰的管家。

莱恩:“就不知道‘他’和那些血精灵关系如何,我想应该不会太差。”

系统:“远古血精灵被迫献祭出血肉,‘他’同样也是被迫吞噬……同样被‘束缚’于这座遗迹中,彼此关系还算友善。”

“那就好。”

莱恩安心了。

见到莱恩靠近自己的精神力载体,点头的树叶停止,连风声都变得紧张。

即使只是灰烬凝聚的树叶,一缕精神力附着,依旧会因陌生人的靠近而害怕。

安德鲁已感觉到莱恩要做什么,也感受到风中意识传来的不安,于是安静跟随莱恩身后慢步靠近,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此莱恩的温柔气质,安德鲁总感觉现在的他似乎……总会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即使有斗篷也无法克制威压,化身巨龙时的压迫感更危险。

强行伪装友善更可怕,不如努力收敛自己的压迫感,安德鲁现在对待这些事情时已经很有经验。

莱恩并未完全靠近承载精神力的‘树叶’,右手微抬在周围凝聚一层虚空结界。

隔绝被旁人听见秘密的可能,莱恩看向身旁的安德鲁,声音温柔的低声轻语,“初次见面,遗迹中的陌生灵魂,我是神秘商人修斯,这位是我的同伴雷诺,也是我最亲密的伴侣,我们真实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正在寻找两颗种子,也很好奇关于远古血精灵的消息。

我很高兴你知道种子在哪并愿意告诉我,现在我发现一个秘密,在麻烦你带我前往种子所在之处前,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我述说?”

在莱恩询问的同时,系统言语清晰的在他脑中询问:“既然您想要‘他’成为管家,您还记得自己之前抽奖得到的地下城之心吗?”

“当然记得。”同时交流并不会莱恩影响莱恩嘴、思想的多线运作,交流和思想互相不会紊乱,“你说过那件道具能让地下城活过来。”

莱恩:“该不会你说的活过来的意思,是可以将灵魂装进那颗心脏中?”

“地下城之心能让地下城活过来,但也只是活过来而已。更多有关于地下城的意识还得您自己控制,不然也容易混乱。”

系统:“灵魂不能拥有身体,地下城之心能让‘他’伪造虚幻的身体,更好与地下城融合、控制活过来的地下城。

有心脏的灵魂能随时剥离主城,更换新的身体,当您的地下城主城升级,‘他’也能同时获得成长和提升。

心脏中有了‘他’的存在,您的地下城控制会更清晰。甚至是您准备用镜面创造的传送阵,‘他’也能让灵魂体的血精灵与自身配合,达成更稳定的传输网络。”

“太妙了。”莱恩,“我提供想法,他帮助完成。”

莱恩真心夸赞:“简直是地下城的最强辅助。”

真的是太棒了,光是想象都觉得好棒。

让伊莱帮忙教导‘他’的成长,也能让伊莱有更多时间完成自己的事情。不然同时管理奥兰和吸血鬼的族群,即使是伊莱也会没太多时间提升自己。

要是将如此单纯的灵魂留在这里,有人能值得信任还好……若是没有值得信任、或是再遇到像教皇一样邪恶的人,以及遗迹的力量被暗夜种族吸收完就糟糕了。

带走,一定要带走!

他可是人帅心善的好领主,从来都不苛刻自己的子民。

精神力附着于树叶的灵魂,他听不见莱恩和系统的交流,也不知道莱恩的计划和想法。

在听完莱恩温柔的解释之后,感受到真诚的善意,‘他’紧张的情绪稍微消退许多,树叶的尖端微摆,像极了扭头的动作。

见叶尖似乎‘看’向了自己,安德鲁停下脚步,每次都会因莱恩的介绍而心情愉悦、低沉的嗓音中满是笑意和友善的低声道:“你好,我是雷诺,是修斯的伴侣,他是我永恒守护的爱人。”

他并不会说太多情话,情绪无法骗人。

莱恩闻言抿唇轻轻低笑。

安德鲁超棒他超满意。

风声再一次变化,变得轻盈许多,连黄沙都好似在舞蹈。

树叶的尖端连续来回摆动,看向莱恩再看向安德鲁,察觉到他们此刻表露出来的情绪,随后树叶尖尖朝向天空抖动,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此外灵魂对感知很敏锐,他已经察觉莱恩说的事可能和自身有关。

无论是遗迹内外,所有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看见了莱恩的强大,包括胁迫‘他’的坏蛋,也都因莱恩的话语而自杀,不过多的反抗。

还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加上各种方面的原因,让‘他’对莱恩的好感度很高,因此才会在教皇消失之后,鼓起勇气偷偷观察莱恩。

在听见莱恩需要小自然圣树的种子时,主动来引路也是想表达感谢。

‘他’从不会干扰、破坏,透露血精灵的信息。

‘他’此刻很开心,抖动叶尖的同时控制风暴,意思是在询问莱恩想对他说些什么。

开口前莱恩稍微停顿,“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提到关于你的诞生,你会因此而生气吗?”

听见莱恩这句话,被精神力附着凝聚的树叶动作微顿,随后朝向高空上升,更靠近莱恩些许距离,踪迹的点动叶梗回应。

‘他’自有意识后便被束缚于这座遗迹中,没有传承记忆,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无法掌控神恩的力量。

虽然见到的生命个体不多,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他’很好奇莱恩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察觉到‘他’对自身存在的好奇,于是莱恩便没有遮掩。

“神明创造这座遗迹,这是赠送于黑夜种族的恩赐和礼物。他在最初并未想到,会因悲伤的情绪以及多种原因,诞生一个连他都意想不到的生命。”

莱恩兜帽下的目光温和注视树叶,“神明最初没想过创造你的存在,也没想到会因他的力量诞生新的生命……即使如此,你依旧在遗迹中获得了成长最重要的养料,算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你在遗迹中诞生,你也受缚于这座遗迹中。

那些远古血精灵,你无法阻止他人对你强制的献祭……当渴望变强的心灵引导黑暗,核心枯萎,你与那些血精灵都会随遗迹一起毁灭,这是命运。”

“但我们可以帮你。”莱恩,“虽然我还没见过你的本体,今日是第一次与你在此地相遇……”

系统同步在他脑中提醒,告诉莱恩如何帮助灵魂脱困的方法。

莱恩微侧身看向身旁,“我不知别人是否能做到,但是雷诺能斩断你和这座遗迹之间的束缚,包括那些血精灵的灵魂。

我们能带你离开,带你去新的世界,享受真正的阳光和晚霞……在我的领地中会有很多的同伴,你不用被一直困在如此空旷孤寂的地方等待死亡,只能与悲伤和幻影相伴……”

树叶因莱恩的话语而旋转,风声迷茫而不知所措,‘他’能分辨莱恩没有说谎。

“你应该知道,这座遗迹中本不应该诞生灵魂,这样会失去公平。”

感受到‘他’迷茫但没有怀疑的信任,莱恩的声音愈发温柔,“雷诺能斩断你被封锁于此地的束缚,我可以带走你的灵魂。

我不只是神秘商人,我还是一位领主,在我的领地中即将建造一座地下城。我手中有一颗特殊的心脏,能让地下城活过来,若是你愿意随我离开,我可以将那颗心脏赠予你。

拥有心脏之后的你能随时更换建筑作为身体,你也能控制我领地中的所有建筑,我还能带走那些血精灵的灵魂,调节你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成为你的助手。

我知道你没有传承记忆,只能凭天赋和神恩去感知善恶、好坏,是否谎言或欺骗,我会帮你找到合适的老师,让他们教导你智慧,了解世界。”

虽然想着诱拐一位合适的管家,何况‘他’还能分辨善恶,相当于自带监控安保等能力……只是,当话语说到最后时,任由孤单诞生的灵魂独自留守寂寞,最后可能会凋零死去,想着感觉还是会有些伤感。

莱恩将兜帽微微掀开,黑色的眼眸深邃注视着灰烬凝聚的树叶。

没能力时是没办法,有能力时可以帮一下,相遇即是缘分。

何况是‘他’先主动释放善意,不然莱恩都没想过这件事。

在看见莱恩黑色的头发与眼眸时,被灵魂凝聚附着的树叶停止摆动,风声呜咽,地面黄沙如浪,像是灵魂正在哭泣。

可莱恩和安德鲁都未感觉到‘他’的悲伤,反而隐约能感受到喜悦和激动。

莱恩的面容并未做太多伪装,见安德鲁侧头看向自己,莱恩同样疑惑的在自己脑中问:“统,总不可能那位恩赐黑夜种族的神明……也是我?”

居然在看见他的瞬间哭了,这是多么吓人又有伤害性的举动!

莱恩不觉得自己丑,那肯定是有些别的原因。

莱恩:“如若这座遗迹真的由我创造,那我也太渣了吧。”

系统停顿了一秒后才回道:“严格来讲,虽然你不分光明、黑暗,但你更倾向于喜爱夜晚的神明。”

莱恩:……

头突然就好像快秃了!

“但——”

系统:“虽然你更喜欢夜晚,喜欢繁星和梦境,但你并非完全属于黑夜的神明。

您的存在很特殊,这座遗迹并非由你创造。我之前也说过了,神明追逐美好,您的优点也会有人模仿,不止是神明。只是令‘他’所感到怀恋,并非是您的容貌……是‘他’记忆中最后看见的黑发化为森林,眼泪化作长河。”

头发保住了,秃了的是另一位神明!

莱恩脑中交流的声音顿时放轻了许多,“所以那位神明,他已经陨落了吗?”

“是的,但无需伤感。”系统,“他的身体陨落了,神的灵魂还存在,以另一种新的形式而生活,没有自己身为神明时的记忆。”

莱恩:“听起来感觉似乎不错,可还是有许多遗憾。”

系统:“遗憾是留给下一次幸运的准备时间。”

“很奇妙的结论。”

莱恩将兜帽重新戴好,等到风暴和黄沙不再翻涌悲伤,手指从虚空之证中取出一页金色的卷轴,面向再次扬起树梗的树叶说:“我和雷诺身为领地的主人,但我们不会一直留在领地中。

我的领地里目前有一位非常优秀的管家,可是他在我的领地中也有自己的族群,他的同伴很期待他的成长。我需要一位善良的朋友为我管理领地的秩序,目前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他学习。

所以你愿意接受我的邀约,与我签订契约,随我一同离开这座遗迹去到我的领地中,成为我地下城的新管家,结识到新的朋友吗?

当然,若是当你厌倦管家这份工作,有了新的目标和想法,我会还你自由,还会给你足够雇佣的报酬。”

叶梗轻轻点又抬起。

莱恩笑道:“我并非是强迫你此刻选择,你也可以选择不随我离开这里。

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去找到那两颗种子,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自由思考,只要在最后告诉我结果就行。”

莱恩:“遗迹中的那些黑夜种族有求于我,若真想要这座遗迹我也能带走,但是遗迹对于他们而言会更有用。

只要你同意随我们离开,无人能阻止这件事。”

他和安德鲁不会一直待在奥兰。等教皇的事情解决,地下城的商业顺利,莱恩也许会和安德鲁前往未曾去过的地方,新的世界。

虚空之证不止能用于本世界,虚空也不止一处。

树叶停止摆动,像是在思考。

数秒之后,风将一缕青涩,还有些许不熟练的声音传达至莱恩、安德鲁的耳中,“我……还能再思考一会吗?

遗迹……和我的束缚很坚固,我不想伤害到你们。”

‘他’应该是从未用过这种语言,需要思考,莱恩和安德鲁都很有耐心的聆听风声。

说话的同时也是学习,风声越来越轻又越来越欢愉,最后又变得有些紧张。

“我没有名字,若你们愿意带我离开这里……”

风中声音有些忐忑和紧张的询问:“找到那两颗种子后,你们愿意随风的指引,来到我此刻所在的地方吗?

我想,让你们看到束缚……再做决定。”

最后,风中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语言,“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受伤。

能在这里相遇,你们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友善与我交流,我已经感到很开心。

以及刚才的坏人……非常感谢你们,他一直压迫我的意识……想要用血肉激发核心和凶性。

我封锁束缚,让坏人无法破坏我的意识……”

话语的声音越来越低,能感受到渴望以及担忧。

即使话语不完整,莱恩和安德鲁都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因教皇的到来,‘他’不想被污染,不愿这座遗迹毁于自身,于是加强灵魂和遗迹之间的束缚,以此来保护自身不受更快的污染。

“别担心,不用害怕。”莱恩:“我们很快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