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风凝聚成语言, 安德鲁和莱恩都能听见声音。

轻轻柔柔,声音似清晨面向黎明的歌咏,又似悄然拂面的清风。在目前奇妙的环境中, 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莫名让人信任。

安德鲁提起手中与月光同色的魔法灯,面容藏在兜帽中,微侧身看向莱恩。

安德鲁没有理会陌生的声音,他只听莱恩的决定。

“真不愧是有用的骗子,声音如此真诚, 竟然会让我感觉他无辜还是个好人。”

莱恩在脑中和系统简单交流了几句,随后面向安德鲁颌首。

安德鲁接收到莱恩的信号,提灯朝化作声音的风源头走去。

莱恩将魔镜放于袖中, 跟随安德鲁身后的同时观察左右的情形。

石穴的洞窟中左右及上方和角落皆长有晶石, 比晶石大门外的颜色更丰富也更精纯。

晶石内里似纯净的水流和风暴, 还有跳跃的火焰和奔涌的沙土与冰霜,攀附于漆黑色的石壁之上生长,内里有似星辰碎末的光耀环绕。

随安德鲁手中魔法灯的光晕,晶石好像能吸收光明,内里的光点和色彩越来越清晰,将原本偏黑暗的洞穴通道照至明亮。

安德鲁同样看见且发现这些晶石的异样, 保持莱恩能轻松跟上自己的速度前进,通过道具在莱恩脑中说:“这些晶石中都蕴含浓郁的元素之力,阿莱尼德和撒拉德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因为晶石中的元素?”

莱恩兜帽下的目光落在一块深红偏橘, 像是熔岩凝固的花型晶块上, “可我感觉,这些晶石中蕴含的东西,好像并非是纯粹的元素结晶体。”

“我也不清楚。”安德鲁声音略微有些疑惑, “只是有种感觉,这些晶石很适合给幼龙磨牙,增幅他们体内的元素。”

对比撒拉德和安德鲁的年龄,即使撒拉德已成年……

噢?

好像还有他自己。

莱恩快速抛开脑中的思想,收回看向晶石的视线,“安德鲁,你有恢复以前的记忆?”

“没。”安德鲁,“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似元素体的晶石随魔法灯如月色的光晕,色彩还在愈发的绚烂。就连莱恩和安德鲁脚下的路,也都在慢慢出现点点破碎星光,不再孤寂冰冷,似平和的水面。

越往深处晶石越多,因魔法灯的光辉而苏醒,原本黑暗的通道因晶石而鲜活,像是一片彩虹色的星光海。

“我会留意这些晶石的情况。等见过被关在此地的灵魂之后,再考虑能不能带一些晶石回去。”

莱恩并未直接将晶石带走,这样不太礼貌,微抬头看向弯曲通道尽头愈发闪耀的晶石海,低声在脑中问:“统,你能免费告诉我这些晶石是什么吗?”

系统:“是极为珍贵之物。”

莱恩:“那九十九个金币够吗?”

系统:“能知道最基础的信息。”

“够了。”莱恩,“氪。”

“感谢惠顾。”

系统,“这些晶石……都是因强大的力量凝聚的元素结晶,也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凝聚这种结晶。”

系统:“巨龙、精灵、天使或恶魔,甚至是吸血鬼,魔兽等……

吞噬晶石不止能磨牙,还能让幼龙体内的元素更稳定,甚至对成年龙都能起到一定作用,异族都能从这些晶石中收获很多。

人类虽然不能直接咬碎晶石,但法师可以吸收晶石中的元素之力。一般的武器锻造师无法提取晶石中元素,矮人不止能吸收,甚至能将这些晶石锻造成,可以增幅武器强度的珍贵辅助道具。”

系统:“最为关键是,强大的力量创造原矿,只要最初的根脉不被摧毁,晶石在元素的填充下可以重复生长。”

“奥兰有精灵母树,耗损的元素根本不缺……听着可真让人动心。要不是这里还有被关押的灵魂,我可能直接就让安德鲁抄家了。”

莱恩手指在龙尾尖上轻抚,“统,你之前称呼骗子时提到的有用,难道正是因为这些晶石的原因吗?”

莱恩:“以我现在的实力,即使我完全释放法杖的力量,我一定无法轻易凝聚这种特殊的晶石。”

“有用的骗子,有用并非指晶石,这是另外的价格。这条路并不算长,您可以猜测的更大胆一点,我相信您一定能猜到。”

系统压低声音,“在没有具体的信息被您确定之前我不能说太多,不然价格得九十万金币以上,您没有钱。”

莱恩:“……”

事实是这个事实,他现在没有钱,他很快就会有钱的!

可是九十万金币这也太贵了!

莱恩跟随安德鲁前进的脚步,回忆系统此前说过的一切话语,低声在脑中猜测:“这些含有纯净元素的晶石,你说是因为强大的力量而形成。

抛开教皇,我目前见到的最强大存在是阿纳托利,四元素领主,但我并未在龙岛,在元素精灵的世界中见到过这种晶石,只在柯蒂斯那里见过相似之物,作用远不能和这些晶石相比。

龙岛上也许有,可能是我还没发现。那么你提到的强大力量,究竟是半神、伪神,还是来自于真正的神明?”

系统:“龙岛上也有这些晶石,目前他们还找不到。”

“找不到那就是已被封印,龙岛与创造巨龙的神明有关……也就是那颗月亮,以及他强大的朋友们。”

莱恩心中已经有数了,“统,你之前说他是个有用的骗子时,我因骗子这个词联想和提到过谎言之神,你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格桑雅中的灵魂曾去过虚空,被巫妖和黑魔法师改造多次,依旧能坚韧的没有消失和完全失去自我,还有这枚魔镜外形的伪神器。格桑雅中的灵魂,以及被关押在此地的灵魂,她们和谎言之神是不是旧时的好友,或是曾经的同伴?”

莱恩兜帽下的眼眸微合:“我猜想更大胆一点,谎言之神格的主人曾经有过更替,现任的谎言之神曾经是人类,被关押在此地的灵魂……有用的骗子,他才是曾经最初的谎言之神?”

当莱恩已经半确定答案的猜测后,系统才轻嘀一声,“这是远古关于神明过往的秘密,想知道确定的答案请支付999金币。”

莱恩颌首嗯好,“氪。”

九十万降到九百九十九,血赚。

“感谢惠顾。”

系统,“现任的谎言之神,被关押此地的灵魂以及格桑雅中的灵魂,他们曾经都是人类,都有成为神明的可能。”

莱恩:“只有谎言之神成功了。”

“是的,只有谎言之神成功了,因为当时的他不敬神明,支持人类和异族推翻神明和信仰……”

系统:“被关押此地的灵魂,以及格桑雅中的灵魂,他们都是尊敬和信仰神明,崇尚和平的存在,所以当时才会失败。”

“为什么?”

莱恩,“为什么维护神明会失败?”

“善良的神明恩赐一切,恶神滋养欲望……当内心不再容易满足,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命运。”

系统:“与光明交好的神明,他们并未想过干预信徒的一切。在神明的庇佑下,大陆上人类和异族的数量极速增长,甚至多到对世界会有所影响的数量,联合的力量威胁到神明。

从黑暗中诞生的恶神,邪恶是让他们更强大的本源,他们需要混乱,他们也害怕数量越来越多的异族。

如今的谎言之神,他是被恶神选中者。

诸神之战因各种原因而爆发,有部分神明陨落,有部分神明沉睡,更多的神明选择了藏匿踪迹,不再回应信徒和一切的呼唤。包括巨龙、天使,精灵和矮人等信仰神明的异族,他们都随神明一起隐藏踪迹。

神战以光明派系的神明退避作为结束。当察觉善意的神明消失、离去,不再庇佑反而会对自身有很大的影响,没有如妄想的那样破坏枷锁能令他们变强……世界的力量、元素等一切都在因神明的离去而消失时。

被神明创造,欲念冲昏意志的人类和异族开始惊慌,他们将武器对准恶神,爆发更悲惨的战争。

大陆所有的种族,数量皆在第一次神战中大幅度减少,死去的光明系神明化作世界的山脉河流,恶神的身躯和怨恨滋养亡灵等黑暗生物。

结束神战后幸存的人类数量最多,他们占据大陆的中心,在周围建立主城,驱逐异族至大陆的各处……‘善良’重归理智的幸存者,无论人类和异族皆重新忏悔并祈求神明的庇佑,他们不愿完全失去力量成为普通人。”

“异族的数量多到令神明害怕……从人类中诞生谎言之神,也许是为了维持更稳定的世界不被破坏。”

莱恩:“命运……现在的人类,异族虽然厌恶他们,可还是会与人来往,其中还有发生过什么对吗?”

“是。”系统,“在长久的忏悔之后,异族最先获得善良神明的庇佑。”

系统:“神明不回应恩赐,大陆的元素和魔力随时间而稀薄,有人类在伪善神明的引导下……想起了精灵族能创造元素的精灵母树。”

莱恩脚步微顿,兜帽下的眉头顿时皱起。

走在前方的安德鲁察觉莱恩停顿,微侧身面向莱恩,声音低沉且温柔的询问:“怎么了?”

“没。”莱恩慢步走到安德鲁身边,声音略显失落的回道:“只是突然间知道一些不好的历史,有关于神战和谎言之神的罪恶。”

安德鲁龙尾从斗篷中伸出,龙尾尖隔着兜帽轻轻揉莱恩的脑袋,“悲伤无法更改过往,那是重要的历史。”

莱恩感受到风的变化,伸手将安德鲁尾尖握住,“你说得对。”

“晶石的光耀似乎没刚才明亮,我们应该已快到这条通道的尽头。”

安德鲁感知莱恩的情绪没有刚才伤感,手提魔法灯继续慢步前进。

莱恩低声应好,手握龙尾尖跟随安德鲁前进,低声在脑中继续问:“他们想起母树的存在,于是强行逼迫精灵们交出精灵母树?”

“骗子曾经也是普通人,当他获得强大的力量,野心更难以被遏制。人类受到第一次欺骗,这次欺骗他们的是谎言之神。”

系统:“刚才的秘密只是过往的一小部分,多数存活久的生命都能知道,您若是问阿纳托利他也能告诉你少许历史,更多的信息还得您氪金或解锁记忆。

额外提醒您一句,当世界混乱,善与恶才会颠倒。”

“999金币,看来价值就在于最后一句。”

莱恩,“教皇掌控光明和黑暗,他的成功即是混乱的开始。

我还不能确定究竟是惩罚还是保护,神明本体不降临于大陆……所以我才会脱离神明之身,或我并非神明,才会有多次重来的机会吗?”

“不好说。”系统,“神明虽然友善,但非神者很少很少能与神明成为朋友。”

系统的声音平静且柔和,“月亮不光能与神成为朋友,他的朋友还不止一位神明。”

莱恩:“甚至月亮还认识虚空的主人。”

系统:“月亮一定是很神奇且温柔的存在。”

“我想也是,而且他还很幸运。”

莱恩靠呼吸的频率放松内心,缓慢道:“正如安德鲁刚才安慰我的那句话,过往的重要历史不能更改,那是创造一切的存在才能重塑的过往,回溯会引发更多的混乱。

统,有关于被关押在此地的灵魂,格桑雅中的灵魂,除了他们都有成神的机会之外,你还有什么秘密能告诉我?”

系统:“那……您再补氪11个金币?”

莱恩轻轻的低笑一声,“行,氪。”

“感谢惠顾。”

系统,“被关押在此地的灵魂,他是谎言之神人类时的哥哥,与谎言之神人类的身体有血缘关系。格桑雅中的灵魂,她是谎言之神人类时的‘妹妹’,是与被关押此地的灵魂,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那就是一个父亲,两个母亲。”莱恩,“或是两个父亲一个母亲。”

莱恩:“按照那个时间点,我更倾向是一个父亲两个母亲。”

“谎言之神的母亲,是人类中某个大型部落首领的女儿,被关押在此地的灵魂和格桑雅中的灵魂,他们的母亲是奴隶。”

系统:“若用简单的话语概括后可以理解为,有个骗子曾经救了一位奴隶女性,后来他因某些原因离开部落,在游历时欺骗一名‘贵族’,顺利迎娶首领之女作为自己的妻子,他也因此成为该部落中的‘贵族’,救下的奴隶成为男人暗中照顾的情妇。”

“所以兄弟两个都是骗子,这是因为优秀基因的精准遗传吗?我不相信命运会去操控这种事。”

莱恩话落稍微停顿数秒,思索后继续在脑中说:“在当时那个时间节点,根据信仰的不同,人类和异族并非是全部集中居住在一起。他们按族群、信仰等各因素分为不同的部落,分别由群体最强大、最值得追随,或是神明指定之人来引导部落的发展。

因信仰神明的不同,以及居住的环境等原因,神明没有干扰信徒的发展,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战争。

部落中有冲突,死亡和奴隶是常见的事情,神明之间同样有战争。

首领是贵族和皇族的前身,大型部落的首领相当于现在的侯爵或公爵,哪怕最次、只要能被称为大部落首领的也得是个中型城主。

即使他擅于欺骗,大部落首领不会是傻子,他还能请求神言、预言。加入部落我不意外,但是依靠骗术迎娶贵族之女,那位男性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吗?”

系统:“他长的好看。”

莱恩:“……”

莱恩:“这个理由太肤浅了。”

“他离开部落是因为魔镜,能加入部落也是因为魔镜。再加上他长相好看,自身还是一位强大的独行者,实力在当时属于强者。”

系统:“魔镜有很多作用,您还没了解更多。

至于他的容貌,您能见到谎言之神、被关押在此地的灵魂,以及格桑雅中灵魂就会知道——

那是不输于您,用神力伪造的绝美容颜,他的个孩子都有继承他容颜的优点,这是扰乱部落最初的根源。”

“能理解,毕竟我也喜欢好看的皮囊,谁能拒绝美人?”

莱恩在脑中重重叹气,“实话实说,我对容貌好看的人都难以抗拒,我只会拒绝恶者。统统,你不该挑起我的好奇心。”

不知灵魂是否能看见原本的容貌,真让人好奇。

系统:“没有我的解释之前,您原本想的也是将被关押此地的灵魂带回奥兰,我只是诚实回答了您的疑惑而已。”

“确实,这只是更加坚定了我原本的想法。”莱恩,“何况他不只是有用的骗子,他还是谎言之神的哥哥,是神明的维护者。

神明仁慈,不会放任神明的信徒不顾,除非他背叛了神明。”

莱恩:“统,按照你刚才所言,他们没有成为谎言之神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拥护神明对吗?”

“是。”

系统,“他们的母亲坚定且感恩神明,孩子随母亲的信仰,从未背叛和质疑过神明。谎言之神人类肉身时的母亲,她的族群中更多是追求自我等思想,对神明的敬畏远不如奴隶。

虽然是同一个父亲,个孩子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知道他们身世的人并不多。因为是强大独行者带回来的奴隶,并没有人敢放肆的欺辱,但有过摩擦。”

“你这样一说,我更应该将他带回去奥兰。”

莱恩,“不止是敬畏神明的原因,他们和谎言之神之间一定会有很深刻的矛盾……安德鲁之前找到的那些神格碎片,不只是玛希娅,看来还能有更多意想不到的用处。”

接近晶石通道的尽头出现转角,风的声音更清晰,晶石也因魔法灯的光耀更明亮。

莱恩:“统,在我此前的想法中,这面魔镜可能是被接近半神的锻造师制作。但你既然说他能通过魔镜,用神力去改变自己的容貌,难道这枚魔镜的创造者和神明有关?”

“神明教导了信徒很多,包括锻造。矮人最初的锻造便是由神明教导。”

系统:“他会被族群驱逐的原因,别忘记他自身是一个骗子。

这枚魔镜最初的本体形态,是美神的一滴眼泪。”

“我有想过很多,但没有想过竟然是美神的一滴眼泪。”

莱恩,“别告诉我他们父亲的容貌,是他以后根据世间最美的女神容颜进行改造。”

“好看的皮囊能给欺骗带来很有用的便利。”系统,“他自身的长相也不错,但是没魔镜改造后的更美,于是通过魔镜达成改造后的容貌。”

莱恩手指微抬,“那魔镜岂不是纯天然整形神器?”

嗯?

“美神的眼泪就一滴,已用于他改造自身。”

系统,“若您想重现这种能力,可以氪金在商店中购买美神之泪,价格只要六位数金币。”

莱恩:“我猜你是不是已经将美神关了起来,让她天天看糟心的电视剧痛哭,还放着两个空瓶接眼泪?”

一滴泪六位数金币!

九十九万也是六位数!

“那怎么可能呢?”系统理直气壮的回道:“我也不清楚美神之泪怎么来的,但在氪金商店里就是有。”

系统说完压低声音,悄悄的补充一句,“不只是美神之泪,还有商业之神的馈赠,痛苦之神的诅咒等……

友情提示,痛苦之神的神力可以让人破产。”

莱恩:“……”

他不想知道破产。

“这些暂时我都不要,这枚墨镜会留在这座坟墓,我是不是应该夸赞一声谎言之神‘仁慈’?”

莱恩,“我想他们都能有成神的机会,应该也是因为这枚魔镜的原因。”

系统没有回答。

莱恩再次轻声低叹,手掌稍微用力握紧安德鲁尾尖,跟随他一起在晶石的光晕中穿过转角。

安德鲁闭合龙鳞避免莱恩伤到手指,光晕中他们看见朦胧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