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舟那句“在机场, 刚降落”一说出口,方才本就寂静的客厅里更是陷入了一阵彻底的死寂中。

所有人都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样,更像是一时间失去了理解能力, 好似有点听不懂一般。

但没有人比盛以更讶异。

她愣了很久很久, 才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明泉机场?”

“如果我坐的航班没错的话,应该的确是明泉机场,”电话那边的少年吸了口冷气,“你们这是还挺冷。”

盛以甚至没顾上旁边的盛父盛母, 她蓦地站起身来, 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怎么突然来明泉了?你跟谁一起来的?你现在要去酒店吗?”

江敛舟带笑的声音里勾着三分惫懒, 听她问完了所有的问题后,才无奈地回答说:“大小姐, 您这是想让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盛以一顿, 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反应太过反常了一些。

她轻抿唇,坐了下来, 又恢复了一贯平静无波澜的语气:“算了, 哪个都不用回答了。”

“这样——”那边是那位不正经的大少爷故意拖长的尾音, 逗得盛以轻恼了两分后, 他才继续往下说, “那麻烦盛大小姐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盛以面无表情的:“什么?”

“想明天一起去滑雪的话,总得告诉我们一下得去哪接你吧?”

盛以顿了顿,没忍住轻笑了起来, 给江敛舟发了一下她家的地址。

尽管如此,盛以还是先问了一句:“你要跟家人一起滑雪的话, 我去不太好吧?”

江敛舟这次倒是停顿了一下, 继而语气里带了些多少是明晃晃的嫌弃:“谁说我跟我爸妈一起来的?我跟池柏他们一起的。”

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池柏:“……”

可以, 您是坦**的, 怪不得付承泽会夸江敛舟从不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因为人大少爷,那都当面说。

池柏眼睁睁看着江敛舟飞快地操作,在盛以发的那个地址附近、眼都不眨地订了一家高星酒店,而后就他妈的用很惊讶的语气跟电话里的盛以道:

“新阳区海色路?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盛以没明白:“熟悉?”

“哦哦我说呢,”江敛舟好一个恍然大悟,“我们订的酒店就在那附近,这不巧了吗?”

池柏:“……”

那可真是太巧了。

……

盛以终于挂断了电话。

她还是很平静的表情,奈何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是对她再熟悉不过的,自然能从盛以那好像跟平常别无二样的表情里、看出细枝末节漏出的区别来。

微微弯起的眼角,上扬了一点点的眉尾,不再紧抿着的唇……

所有的所有全都在透露,盛以心情很好。

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

第54节

她甚至没有再继续方才那段不愉快对话的念头,只是坐在椅子上,在地图上查江敛舟订的酒店的位置。

是盛母打破的宁静。

“刚才那个是你在景城的同学?”

盛以头都没抬,应了一声。

盛母稍顿,笑了笑:“挺好的,看你之前在明泉都没交过什么朋友,还是要多跟别人相处……”

盛父却皱着眉打断了盛母:“盛以,你就是为了刚才那个男生才不想回明泉读书的?”

——这次,不光是盛以跟盛元白,就连盛母都皱着眉朝盛父看了过去。

盛元白到底不是盛以的亲哥哥,所以哪怕算是自小在盛以家长大的,在这种场合向来也是尽量不说话的。

他只是在尽可能地保护盛以,以委婉含蓄的方式。

可今天,他难得开了口:“小叔,您这个问题,到底是把阿久的梦想置于……”

“何地呢”三个字,盛元白甚至都没能说出口。

盛以已然打断了他。

她抬头,有点嘲讽地笑了笑,直直地看向了盛父,顶着他颇具压力的目光故意点了下头:“没错,就是为了他。”

盛母:“阿久……”

盛以这次没再听完她亲爱的母亲的缓和。

她觉得好像真的听累了。

过往的她无数次为了“妈妈也不容易”而闭嘴退让,她知道她妈妈足够爱她,哪怕可能最爱的并不是她。

可嘴硬的盛以却比谁都心软,所以她总觉得那也就够了。

只是直到今天,她才蓦然意识到。

哪有什么够了。

她盛以生性骄傲,所以从始至终需要的也不过是真的考虑她的感受、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罢了。

所以盛以打断了她妈妈。

“——毕竟他比我的亲生母亲都支持我的梦想。”

盛母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这算是盛以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她顶嘴。

不。

那不应该叫顶嘴,顶嘴形容的往往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可盛母知道的,她的阿久只是看起来嘴硬,实际上比谁都懂事。可能就是因为太了解阿久的懂事了,所以她才会次次都希望盛以低头。

直到今天,盛以没有低头。

盛以站起身来。

比过往的任何一天都笔直而昂扬。

-

深夜一起前往酒店,阔气的江大少爷打了几辆车,大家分了分。

反正池柏也不知道到底他妈的怎么分的,到最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他跟江敛舟单独一辆车了。

坐在车上,池柏还在深思。

他觉得这个魔幻的寒假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只能是——

日了狗了。

没有人会知道他到底都过的什么见了鬼的苦日子。

春节前每天被江敛舟烦就算了,除夕当晚因为江敛舟一句“是不是大家得互相打电话拜个年”、而被迫在深夜还要打电话给盛以说“新年快乐”也算了,被问说“似乎有人在追盛以”也也就算了!

到底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好好一个大年初一,江敛舟会突然在群里问一句“想去滑雪吗”?

说实话。

池柏心里那个警铃当时就响得快要跳出来了,所有的第六感都在告诉他“千万别接话,接了话就什么都完了”。

所以虽然池柏也不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到底在警示他什么,他还是万分谨慎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努力将沉默进行到底,要假装就要假装一个24小时一眼都不看手机的现代人。

奈何,他自己是计划得很美好,猪队友也表现得很积极。

【付承泽:滑雪?!我靠,我可太喜欢滑雪了。走起啊各位!】

池柏:“。”

【付承泽:在我外公外婆这里待得都快要闷死了,一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早想溜了。】

【钟成杰:滑雪?郊区的那个雪场吗?】

大少爷还挺不屑。

【jlz:那个雪场能有什么意思,太无聊了,要滑肯定得去北方滑。】

池柏一见这话,顿时心下稍定。

在附近的雪场滑一滑大家还能同意,但要是去别的城市,那动静未免太大了点。

果然。

【孔怀梦:太远了吧?】

【叶星瑞:想去,但路费跟酒店钱都好贵,我只是一个贫苦的穷学生(抹泪)】

甚至还有狗胆包天如李俊阳,更是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舟哥这话说得,像是要请我们大家一起去玩一样。】

【龚奇瑞:哈哈哈哈哈!】

【孔怀梦:我还是把我名字里的“梦”字给你吧,李做梦同学。】

江大少爷满含嘲讽意味地回复了孔怀梦的这条消息:【嗯。】

【龚奇瑞:哈哈哈哈哈!】

谁知下一秒,江敛舟竟然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这次回复的是李俊阳刚才那条。

【jlz:刚回复错了,回复的是这条。】

……

群里齐刷刷寂静了三秒。

紧接着——

【我靠!】

【我草?】

【我去…】

池柏都是一惊,眼看着江敛舟丁点没有撤回消息的意思,甚至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稍加思索,打断了群里大家发疯一样地讨论,问了一个关键无比的问题。

【池柏:舟哥说的“北方”,有更具体一点的城市吗?】

【jlz:明泉。】

……池柏甚至没想到。

江大少爷真的说到做到,说请大家一起去滑雪、紧接着机票都买好了。

大年初七白天的机票,时间挺好,因为大少爷初六白天还要参加他妈妈那边的大型家宴。

群里大家全都跪了,知道大少爷财大气粗,但真的不知道能财大气粗到这种地步。

一切本来都很好。

只是江敛舟不知道为什么,初六那天突然中午在群里说:【我们得今天去。】

【叶星瑞:……舟哥,今天早没票了,不差这一天吧?】

【jlz:没事。】

【jlz:我家有私人飞机。】

……我靠。

反正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大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江敛舟提前一天来了明泉,稀里糊涂地在深夜降落。

这么奔波了一天,大家虽说个个都还在兴奋中,但到底是累了的。

在酒店洗了澡,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在了**。

唯有江敛舟,洗完澡吹了头发,清清爽爽地换了身衣服,又出去了。

付承泽正好开门去前台拿外卖,一抬头就见打扮得堪称骚.包的江大少爷。

他整个人都懵了。

“舟哥,您这是要出去?”

江敛舟高贵冷艳看他一眼,眼里带着……

反正是付承泽看不明白的优越感。

妈的,到底在优越个什么鬼东西。

“你不懂,用不着问。”大少爷酷得让人想揍他。

付承泽:“……”

有病吧。

……

盛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了门,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是想出来走走,就莫名其妙走到了酒店门口。

她只是觉得好像透不过气,人在透不过气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想要靠近让自己感到轻松的人和事。

第55节

盛以想。

那可能就是江敛舟。

冬天的明泉还是足够冷的。

她哈出一口白气,暖了下手,又把手塞进了口袋里。

而后拐过弯,抬头看拐角处的那盏路灯。

——和路灯一起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的。

是穿着黑色羽绒服、头发在冷风中凌乱地吹拂的少年。

他只是松垮站在原地,注视着她。

像是毫不意外她会出现,像是刚好在这里遇见,像是所有犹豫的前方、都会站着一个毫不犹豫的他。

盛以怔在原地。

江敛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散漫轻笑了一下。

“11:58,盛同学是会卡时间的。”

“卡什么时间?”盛以下意识地反驳,“我们又没说好要见面。”

江敛舟吊儿郎当点了下头:“嗯,我说错了。是我运气好卡上了时间。”

盛以没太明白。

“今天还没结束,所以我的祝福还算有效。”江敛舟自我肯定一番,顿了顿,开了口。

“生日快乐,阿……”

他没叫出来。

两秒后,他重复。

“生日快乐,盛以。”

蓦地,有雪轻飘飘而又无声落下。

盛以想。

怎么比今天白天那成千上万声祝福,都让她更开心呢。

作者有话说:

阿久宝贝,会有人跨过千山万水,只为了当面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的。

他们怎么这么天生一对呢。

今天赶上了!请了假带爸妈回母校转了转,然后去溜冰啦溜冰啦溜冰啦!

开心捏!

今天全部发红包吧: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