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税警总团
从苏家回来的路上,陈际帆对其他人说:“我们有好兵了。”
罗玉刚看到连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说道:“连长,你不会打税警总团伤兵的主意吧?这可是国军精锐,咱们吃得住吗?”
胡云峰也说:“税警总团的兵我以前听说过,确实不赖,好像是宋子文的私人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据说军事主官都是由宋子文精挑细选的,武器装备全部从欧美采购,比起正规军还牛。”
听到陈际帆的三人议论,王继才好奇心也上来了,凑过来问道:“陈长官,你们说的这个什么税警总团,真有这么厉害?一支警察部队嘛,我在滁县就见过,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打仗怕还不如你们‘神鹰’呢?”
王继才的话让其他三人忍俊不禁,胡云峰打趣道:“王先生,人家税警总团最多时有六个团三万多人,我们‘神鹰’最多时不过几百人,你说哪个厉害?”
陈际帆微笑着摇摇头,也难怪王继才不知道这个税警总团的底细,本来这支队伍就是为了缉拿走私而建的,谁知道老板财大气粗,硬是花巨资把一个地方性质的保安部队打造成连正规军都自叹不如的精锐,只是可惜,这么好的部队,淞沪会战竟然给打废了。
王继才看看他们的神情有些尴尬,索性换了个话题:“陈长官,军队的事老夫不懂,不过老夫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老夫在武汉还有些老朋友,我想抽空去会会他们,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对了,不如你把吴医生要的药品清单给老夫,让老夫去想办法。”
“这样也好,那就麻烦王先生了。我们先回旅社,然后我再把物资清单给王先生,麻烦王先生想想办法。
陈际帆等人回到江城旅社后,陈际帆把医疗器械、药品清单和一些诸如工兵铲、铁丝、背包、棉毯什么的清单交给王继才,这些东西不像军火那么敏感,一般的工厂都能提供。
王继才走后,胡云峰小心翼翼的过来提醒道:“头,带的钱总共就是这些,咱们在武汉可得省着点花,不然回去弟兄们都得喝西北风了。”
“看不出小胡还挺能当家嘛,要不回去和邓方顺换换,没准儿你当咱部队的家更厉害嘞。”罗玉刚打趣道。
“这些钱必须花,咱们在山沟里打仗,钱是死的,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变成子弹,我们必须趁着来武汉的机会尽量把手里的钱变成物资。再说了钱花光了,咱们就从小鬼子那里抢,抢光了老子就喝鬼子的血。”陈际帆恶狠狠地说。
头怎么变得那么酷了?喝人血?没胃口。罗玉刚心想。
三人在旅社里休息了会,陈际帆决定说出去转转,好不容易乡巴佬进城,怎么也得好好看看这个时代的大城市才算不虚此行。
三人沿着江边缓缓驱车而行,冬天长江水很少,露出了两边满是细沙的江岸。江风从车窗的缝隙中猛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头,你在想什么?”胡云峰问陈际帆。
“我在想这漫长的冬天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在想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弱了,无法对战争的进程施加影响。”陈际帆望着窗外回答。
“是啊,头,从1931年开始,小日本整整欺负了我们十四年,十四年那,有多少人死在鬼子手里,又有多少财物被掠夺。难道我们就只能湮没在这历史的大潮中吗?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祖国被**而无法改变吗?”胡云峰愤愤地说。
“不管历史是否真的能被改变,我们,身为中国最优秀的军人,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是多拯救一个同胞,多收回一寸土地。这样祖国母亲所受的伤痛也许能有所减轻。”陈际帆接着说,像是自言自语。
“头,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团结更多的人在身边,所以你想把税警总团那些没人管的伤兵吸收进来。这些伤兵都是从恶战中生还的,战斗力一定很强悍,只要指挥得当,我们‘神鹰’又多了只利爪。”罗玉刚若有所思。
“不光如此,税警总团不像其他的嫡系部队,对蒋介石死忠,我相信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铮铮男儿,只要我们做得够细致,我想会有收获的。”陈际帆说。
汽车不知不觉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江城旅社,三人刚下车就听见苏霓虹那火急火燎的声音。“连长,你们跑哪去了,我都在这等了大半天了。”
“怎么?我们到哪去还要向你报告?”罗玉刚故作不解道。
“罗汉,少说两句!苏小姐,不,苏霓虹同志,这么急有什么事吗?”陈际帆喝住罗玉刚,向苏霓虹问。
“我找到我哥了,我把今天你们和父亲的谈话讲给他听,我哥听了后对你们很感兴趣,他让我来找你们,说想见你们一面。”苏霓虹带着些兴奋地语气说。
“是吗?你哥在哪?快带我们去!”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陈际帆也很兴奋。
苏靖威找的地方是在黄鹤楼下边的一个茶楼。兵荒马乱的,这座名震天下的古楼也变得冷冷清清,在冬日的寒风中静静的矗立着,独自见证着这座古城的兴衰。
苏霓虹把三人带到楼上的一个雅间,刚一进门,一个身穿国军少尉服的年轻军官就迎了上来。不用说肯定就是苏霓虹的哥哥苏靖威了。
苏靖威上来敬了个军礼,客气道:“几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鹰’特遣队指挥官吧,听我小妹对我说起你们的风采,不由得心向往之。来坐,坐。伙计,上茶!要上好的碧螺春。”
陈际帆赶紧谦虚:“苏长官过奖了,苏长官才是一表人才,国之栋梁啊。苏长官请。”
这民国时期的礼节就是烦,陈际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还好,靠着从电视上学来的口气大多数情况都能勉强应付。
茶楼伙计很麻利地为所有人泡上碧螺春,苏靖威端起茶杯说:“这家茶楼的碧螺春味道最为醇香,来来,都尝尝。小妹,你不给哥哥介绍介绍几位朋友么?”
陈际帆赶紧说:“苏长官,还是我们自报家门吧,在下陈际帆,这两位是我的兄弟,胡云峰和罗玉刚。”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陈先生的名字取得好啊,正好合适今天你我之所在。”苏靖威又开始称赞起来。
“苏长官谬赞了,听说苏长官所在税警总团正在武汉休整,抗日劲旅啊,我等几个早就想一睹贵军风采了。”陈际帆干脆将话题引进来。
“哎,别提了,淞沪会战我税警总团虽和日寇反复血拼,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丧师辱国的命运,税警总团伤亡惨重,残部被人趁机整编,只有这五千伤兵,逃到武汉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孤魂野鬼。”苏靖威一脸的沮丧。
“淞沪会战,国军尽遣精锐,没想到战果竟是这个样子,可惜了我中华大好男儿,哼,将帅无能,累死三军。”陈际帆决定刺激刺激这位年轻的国军军官。
没想到苏靖威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谁说不是?淞沪会战我军共投入兵力70余万人,其中有36师、78师、88师、中央教导总队还有我税警总团都是国内最精锐的部队,结果呢?死伤惨重,上海没能守住,南京也没守住,照这样下去,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在这黄鹤楼下喝茶都成问题。回到武汉后,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们真的比小鬼子差?是不是我们注定要亡国灭种?”
“当然不是,小日本永远也不可能征服我泱泱中华。失败是暂时的,苏长官不要太往心里去。”陈际帆说。
“陈先生,就不要再叫我‘苏长官’,兄弟表字平武,几位以后就叫我平武吧,刚才陈先生的话似乎有所指,希望先生不是在安慰兄弟。”苏靖威渐渐进入了角色。
“恕我直言,淞沪会战之所以败得那么惨,主要原因是由于高层,”陈际帆在国防大学时对淞沪会战做过点研究,“本来,在华东地区开辟第二战场,的确是很具战略眼光的好棋,把鬼子的锋芒从由北到南转向由东到西,我国的地形决定了由北到南易,由东到西难,若是上下齐心,指挥得当,国军在淞沪地区是大有可为的,最起码南京不会这么快就丢了。可悲的是,委员长大人在大敌当前的紧急情况下还幻想着博取国际社会的同情,天真地盼望国际上能看到他抗日之决心,好早日调停。领袖的战略眼光如此低下,军队又如何不失败?”
“陈兄,慎言,你方才的话要是传了出去,蓝衣社的家伙们会像苍蝇一样盯上来。到时候麻烦大了。”说完走到窗户边向外望望,又把窗户轻轻关上。
“哥,你的胆子什么变得这么小了?还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呢?苏霓虹对哥哥的谨慎很不满。
“小妹,我的命还要留在战场打小鬼子,不想因为几句话白送了,还要连累父母和你。”
“好,我们不说这个话题,谈点别的。”陈际帆见机很快。
“不,陈兄高论令兄弟茅塞顿开,只是请陈兄理解兄弟的难处。战略上的事我们这些下级军官管不着,陈兄能否就国军的战术指教一二?”
“平武兄过谦了,谈不上指教,国军兄弟们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我等在这里妄加指点,是对他们的不敬。”陈际帆说。
“不然,为了不让弟兄们的血白流,我很想知道我军和日军比,在战术上到底差在哪儿?请陈兄教我。”
“连长,我哥哥好奇心特别强,您这么有本事,就说说嘛?”苏霓虹脱口而出。
“连长?象陈兄这么优秀的人才,在‘神鹰’中居然只是个连长?是你们队伍中能人太多,还是贵军不会用人?”苏靖威听到陈际帆的“官职”后,一脸的问号。
陈际帆笑笑,道:“老弟有所不知,我们是自己拉起的队伍,不属于国军编制,现在部队只有一个连,所以我就当连长了。”
“一个连?我不信,陈兄一个连既没有后勤支持,又没有持续的弹药供应,短短时间竟能歼灭鬼子野战部队数百人之多,还攻占了鬼子守卫的后勤重地,这怎么可能?”
“这正是我要和你探讨的战术问题。论武器,国军中的精锐部队在武器性能上并不输日军甚至还要强。比如说,三八步枪与冲锋枪,歪把子与捷克式,还有日军的重机枪在性能上要逊于我们的马克沁重机枪。当然,日军有火炮和飞机的优势,我相信国军中的很多士兵就是死在轰炸之下。”
苏靖威使劲点点头。
陈际帆接着说:“其实鬼子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术,主要是士兵顽强,多数部队伤亡达80%后,仍旧激烈顽抗,大多士兵有很强的主动战斗精神,有的日军士兵在没有任何支援和指挥下,还能自发的攻击。要战胜日军,就要有绝对的火力和兵力优势,淞沪会战时,双方正面交锋,国军不占火力优势,兵力虽多,却互不统属,派系林立。防御上忽视两翼安全,常常是只要有一支部队被突破,整条防线就面临崩溃。”
“说的太符合实际了,陈兄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从淞沪会战战场上下来的,刚才所讲简直就是战场上双方的总结。陈兄,哦不,陈连长,请继续。”苏靖威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日军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往往会在国军背后发动偷袭,相信苏兄弟你一定有所体会。”
“嗯,的却如此。鬼子经常会出现在我阵地两侧。”
“其实总结下来日军的战术很简单,先期用火炮飞机进行攻击,摧毁国军的有生力量和前沿火力点,然后再冲锋,日军的枪法普遍较好,对国军机枪手和指挥官威胁最大,而一旦日军冲上来,由于国军火力密度不足,所以很难挡住日军进攻。”
“简直太对了!”苏靖威兴奋地拍起桌子,“陈兄,你不是连长,你在国军中可以当师长!”
“苏老弟,国军中不是没有人,无奈国军从上到下战术过于呆板,不知变通,所以让鬼子屡屡得手。”陈际帆又补充道。
“那你们‘神鹰’抗日特遣队又是使用何种战术来对付日军的呢?你们可就一两百人那,鬼子难道任你们打?”
“我们人少,所以从不和鬼子硬拼,第一次我们40人在占有地形优势的情况下集中使用所有火力,再辅以狙击手,因此得以全歼鬼子一百多人,当然这里有运气成分。第二次我们200多人,面对100多鬼子,没有硬拼,而是不断骚扰鬼子,消耗起有生力量,将其慢慢拖垮,然后一举歼灭之。第三次面对的是鬼子主力,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所以我们就绕到后边打鬼子的后勤点。”
“等等,你说的好像就是游击战吧,共产党的看家法宝。这东西在国军中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没人想用,更没人能用。”苏靖威插了句。
“是啊,红军多次用游击战战胜国军,可惜国军竟然没有学会半点。一味热衷于阵地战,打阵地战是需要本钱的,没有远程打击力量,没有制空权,打阵地战焉能不败,这还是遇上日军,要是遇上德军、苏军、美军,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陈际帆摇摇头说。
“哦?陈兄还了解欧美军队,不瞒你说,我就曾在美国学过军事,事实上我们税警总团大部分长官都在美国留过学,象温应星、王庚、莫雄等长官,还有在武汉养伤的孙立人长官都是留学的。”
“孙立人将军我们也听说过,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生,此人练兵打仗都很有一套,是个人才。若有机会,倒真想拜访下一下。”
“有的有的,孙将军在武汉常去看望税警总团的伤兵,不如明天我们到那儿去,没准能遇上。”
“我们正有此意,听说这些英雄境地不太好,我想去慰问慰问,还望老弟成全。”
“陈兄这是说哪里话,陈兄想得到,我代表五千弟兄感您的大德。明天早上我和小妹去江城旅社接几位,也让弟兄们睹睹几位抗日英雄的风采。”
“好吧,今天就到这,苏老弟时刻不忘战友,足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今天有幸认识老弟,武汉总算没白来。”
一番客套之后,双方谈话结束,各自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