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一连数日,何叶都没再见过桓祁和君珩,不过,托他们的福,何叶受到了几封信。

一封是白素商的,还有一封是来自苏慕的。准确的说,是来自裴小世子,裴京墨的。

白素商眼下人还在东黄陂,她在信上告知何叶,东黄陂比她离开时好了很多,百姓们安居乐业,孩子们用心读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在信中还说,去年夏末,喻柔来了一趟,还带了一个叫江忱的男人,他们专门来东黄陂,本来是为了见何叶,得知何叶还没回来,便只能作罢。

至于何家二老跟何树,她一直派人照看着,跟何树一起的小姑娘长大了不少,看上去更可爱了,只是她日日跟着何树,一步也不离开。

当然,何树也很喜欢这小姑娘,去到哪里都带着。

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大事了。

至于林枫战死的事情,白素商没提,村长一家的事,她也没提。

何叶放下信,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冬日:她扒开厚厚的雪层,看见林枫那张冻僵了的脸时的崩溃。

鼻尖,似乎又开始泛酸。

她伸手捂住脸,好半晌,方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第二封信,来自苏慕。

他在信上说,西北大捷后,他便领兵还朝,眼下正在朝中任职,除此之外,便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说,京城哪家铺子的点心好吃,哪里的风景好看,哪里的鱼肥美。

他在信中,没有提及任何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何叶心下不安,偏偏她现在不良于行,除了安分的待在谷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她要是这么跑出去,不光给桓祁和药王谷添麻烦,也会让亲朋好友挂念她。

她从不是任性的人,眼下,自然也不会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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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君珩开始来看她,日日在木屋前的海棠树下跟她下棋。

至于桓祁,她没见到。

但君珩不说,何叶也不好多问,毕竟她家义父,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此,又过了半月,何叶实在忍不住,便在君珩同她下棋时问道:“君伯父,我义父呢?”

君珩端起一旁的茶盏啜了口,笑看着她,“怎么?怕你义父不再,我欺负你?”

“那倒不是。”何叶笑着摇头,“就是想我义父了。”

君珩笑了声,执白子落下,“你义父去探望故人了,估计,再有几日,就该回来了。”

“故人?”何叶诧异。

“嗯,故人。”

何叶隐约觉得,这个故人与她有关,于是道:“我能问一下,是个什么样的故人吗?”

君珩笑了声,抬眸看向她,“我有时候在想,你娘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你?但眼下看来,你啊,多半是随了你那蠢笨的爹。”

何叶嘴角狠狠一抽,“君伯父认识我爹娘?”

“何止是认识。”君珩轻笑,“我跟你爹娘,相当熟稔。”

“啊?”何叶愣怔,好一会儿才收敛住惊诧,小心翼翼地问:“君伯父,我……我从未见过我娘,您能给我画一副我娘的画像吗?我……我很想见见她。”

“可以。”

君珩捏着棋子,仅迟疑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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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叶第一次离开木屋。

她被君珩推出去,一路七拐八拐,在满是药材和花草树木的谷里走了近乎半柱香的时间。

最终,他们来到一座阁楼前。

因着那阁楼的楼梯,不方便轮椅上去,君珩在询问了何叶的意思后,将她抱了上去。

他们一路走到了阁楼的二楼。

阁楼上下都没有人,但每一层都挂满了风铃、风筝、以及蝴蝶。

房门没锁,君珩用脚将房门踢开后,何叶一眼便瞧见满屋子的话。

画中的女子都是同一个人,她或站、或立,或躺、或坐,有些甚至还是骑在马上。

她的表情或嗔、或痴,但眉眼间永远都是自信明朗,明媚张扬。

只看画,何叶便知晓,这是一个跟她性情全然不同的女子。

但,若看相貌,她知晓,这便是她的母亲。

只可惜,她只继承了母亲十之三四的美貌。

君珩将她放到藤椅上,望着满屋子的画卷道:“既然来了,那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你娘名叫霜花,是个孤儿,据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被静安师太……也就是你太师傅捡到的时候,正是寒冬,路边的杂草上结了许多霜花,而你母亲,当时只是两三个月大的婴儿,身上只裹了一个薄薄的小被子,可她却被没冰雪冻死,而是顽强的活着。”

“你太师傅感慨于你娘顽强的生命力,便给她取了霜花这个名字,也是希望她,未来即便遇到困境,也能如霜花一般,在极端的寒冷中,开出一朵花。”

“太师傅从未与我说过。”何叶望着画像里的人,轻声说道。

“她自不会与你说,毕竟,当初她劝过你娘,而你娘偏要一意孤行,她被你娘伤透了心,这才远走江湖。”

“可即便如此,你娘生你难产,命悬一线时,她还是赶了过去,见了你娘最后一面不说,还带走了羸弱的你。”

说到这儿,君珩长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何叶。

“我虽不曾为人父母,却也知晓养育一个孩子的艰辛,静安师太养育了你和你母亲,前后花费了三十年,这其中的辛苦,常人难以想象。我不奢求你能对静安师太多感恩戴德,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没有静安师太,就没有你母亲,也没有你。”

“我知道。”何叶垂下眼帘,默默地咬了咬唇。

君珩继续道:“当年,你母亲十五岁时,离开静安师太独自闯**江湖,她先后结识了裴小将军裴飞羽和你义父,而后,又因为裴飞羽结识了你父亲和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

何叶惊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说,当今陛下?”

“嗯。”君珩点了点头,旋即笑了,“你若不信,他日裴家小子来接你入京时,你可以在打听一下,但凡上些年岁的,都知道你娘。”

何叶嘴角抽搐,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老实讲,她觉得自己是个低调内敛,不爱热闹,爱安静的人,却万万没想到,她娘亲如此高调!如此勇猛!

“毕竟,你娘当初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红颜祸水,哦对了,当时京城那帮人,还给她取了个外号,你知道叫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