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肚子饿,身上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别咬我,别咬我。”一条大警犬猛地扑上来,他挣扎着想跑,可是双腿不听使唤,他感觉双腿已经被警犬咬住了,好痛,哎哟,哎哟……醒了,一身冷汗,原来是一个梦。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天上稀稀疏疏挂着几颗星星,看来是半夜时分。刚才的梦境让万梓星感觉到了危险在逼近,他决定要离开这里,尽快下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下山,这个位置下去,地形并不陡峭,幸运的是居然有一条小道,万梓星忍住隐隐作痛的左脚,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连滚带滑到了山脚,他先是趴在一棵树后,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看到偶尔一两部驶过的货车,并无其他异样。他决定先拦下一辆车,能走多走是多远了,只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这时,远处又有一束猛烈的车灯射来,万梓星赶紧走到路中间站住,挥舞着手臂。“嘎”地一声,一辆货车停在他面前。万梓星被车灯照得刺眼,正想上前询问的时候,司机摇下车窗玻璃破口大骂:“你这是找死啊!你想干什么啊!”万梓星忙赔着笑脸说:“大哥,我身上的东西被人抢了,先搭我一程吧,我会好好酬谢你。”“你没看到我这是货车吗?哪里还有位置搭人呢!”“挤一挤行吗?”万梓星边说边欲拉开车门上去。“妈的,你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赶快让开。”司机不容分说,骂骂咧咧地加大油门呼啸而去。
万梓星站在路边一脸怅惘,正在失望的时候,远处又有两束强烈的灯光射来,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整了整衣服,又挥起了手臂,车子缓缓地在他面前停了一来。
万梓星定睛一看,我的妈啊!居然是一辆警车,吓得万梓星撒腿就跑,车子一个急停,马上冲下几个人,把他围住,大声呵斥他:“赶紧抱头蹲下来。”几把手电筒的强烈灯光照在万梓星的脸上,万梓星用手挡了挡。“万梓星,你还想往那里跑,害得我们好找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了一声。是刘队长,万梓星心里凉了半截,不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刘队长挥起右脚踢了下去,仍不解气,还想再踢的时候,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又被戴上手铐坐在后排位置上的万梓星,心里反而踏实了,他感觉到一种解脱。他觉得这十几个小时噩梦般的逃亡生活确实累了,现在他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他感到一种放松,不由闭上眼睛,安然躺在面包车后排椅子上,心想随你们怎么折腾吧!
不久,天开始发亮,万梓星被押回病房,这次万梓星躺回**就没那么幸运了,手脚都给刘队长铐上了。他转身时发现旁边病**,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住进一对老夫妇。
如果不是及时把万梓星追回来,就会面临更大的处罚。看着躺在**的万梓星,刘队长几次想揍他解解气,然而,看到他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刮伤的皮肤还渗出一条条血迹,沾着小树叶的头发,不由得火气消了一些。
李队长急匆匆地来接班了,他向刘队长询问了万梓星的一些情况后,从隔离床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万梓星床边。
“万梓星,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们都在为救你忙前忙后,你可一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牵挂你的亲人着想啊!”万梓星看着斯斯文文的李队长,感觉到他今天说的话没那么的刺耳。“为亲人着想。”万梓星心里一阵苦笑,又有哪位亲人在为我着想吗!况且,我是将死的人了,谁会来关心我。
“李队长你放心吧!我会积极配合你们,不会逃跑了。”万梓星看着李队长淡淡地说。
“嗯,你自己想通了就好,刚才医生说,你这样跑了十多个小时,有些项目又得重新检查,我得现在过去问下主治医生,你就别再出什么歪主意了。”李队长嘱咐几句又检查了手铐脚铐,确信锁好了,才走去医务室。
这时,万梓星发现隔床的那位病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万梓星也打量了他几眼,花白的头发,松弛而又斑斑点点的脸庞,眼角的皱纹,看样子60多岁。万梓星目光最后落在病床卡,上面赫然写着患者“刘旺成”。“刘旺成。”万梓星心里一紧,好熟悉的名字,哦,难道是群哥老爸的名字,他几乎不敢想下去,真的这么凑巧吗?他开始留意起隔床的动静来。
“你自己看看吧!细菌性肺炎,又是风流病,不是看在昔日夫妻的份上,我都不想理你了。”陪着的妇女对着病床躺着的刘旺成怒气冲冲地说。然后,丢给他一叠检验报告。
刘旺成看了那妇女一眼,很快把目光又移开了,随后闭上眼睛在思考着什么。他伸手拿起检验报告翻了翻,叹了一口气,又无奈地把它合上。
那妇女搬了张椅子放在墙角边,然后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露出痛苦而又疲惫的表情。她看了几眼戴着手铐的万梓星,欲言又止。
病房的气氛有点压抑,三个人在病房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那妇女打破了沉静,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万梓星一眼,自言自语地说:“我儿刘样群好几年不见他了,不知他去那儿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头子又这样,儿媳妇又不知跑哪里了。”妇女提高了声音,好像有意说给万梓星听。
刘旺成盯了她一眼,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就不能少说几句啊!提那衰仔干嘛!就当没生过吧!”
“刘样群。”万梓星再也忍不住了。他微微抬起头问:“阿姨,你儿子叫刘样群啊!”
“是啊!是啊!你认识他?”妇女两眼发光,忽地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把椅子往万梓星床位边移了移。
“嗯,没,没有,只是感觉名字有点熟悉。”万梓星心想,刘样群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情况,所以还是不提罢了。
“大叔这是怎么了?”万梓星看了看大叔,虽然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但还是忍不住地问。
“哦,他这是老毛病,要动手术,当地医院说要送这边专科医院,就上这里来了。”妇女看了一眼躺着的刘旺成,带着幽怨的口气说。
万梓星猜想,刘旺成可能和他一样的病情。
万梓星陷入了沉思,虽然刘样群也和自己一样感染了艾滋病,但刘样群至少还有妈妈在牵挂着他,可是自己呢!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正在这时,听到了呼叫他的声音。把他从悲愤情绪中拉了回来。
“万梓星,准备去体检了,这次不会耍什么花样了吧!”李队长把检查表递给他,然后解开他的脚铐说。
“你放心吧,李队长。”万梓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顺从地应了一声。
万梓星这样说,李队长仍丝毫不敢大意,这次手铐也不解开,形影不离地跟着万梓星去检查项目。
“万梓星,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这次动手术,需要家属知晓,最好家属能过来签字。”李队长趁检查空隙赶紧对万梓星说。
“李队长,我是孤儿,没有亲人,我已经对你说了几次,你就不要再提了。”万梓星说这话的时候有丝丝的犹豫,内心阵阵的隐痛又被李队长挑起。每当李队长问起他家人的时候,这句话就好像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窒息,让他无奈,引起全身的神经都会一阵**。
“万梓星,我们已经查过多次了,你报的地址是假的,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李队长不理会,对万梓星继续追问。
“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你最关心的亲人,不一定是父母。”李队长继续鼓励万梓星。多年的管教经验告诉李队长,万梓星的种种情况表明,他的家庭肯定存在严重的缺陷,只有找到与万梓星比较亲近的亲人,前来控望,才能发生情感的联接,才能给万梓星的改造注入动力。
万梓星低下头,沉默不语。
“说不定最牵挂你的亲人也在找你呢?现在有这样机会给你通话,别浪费了这个时机啊!等下我带你去打医院公用电话吧!”万梓星脸部神经**了一下,眼神游离不定。
此时,万梓星脑海里在激烈地斗争着。他想,打给父亲,不,那不可能。他早就不把我当儿子,打给他也是白打的。打给姐姐吧!姐姐的生活也不容易,而且这样不正好给姐夫耻笑吗?这不正是姐夫所希望看到的结局吗?最主要一点是感染艾滋病的事怎么能给他们知道呢?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怎样去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今后怎样生活呢?这一连串的问号在冲击着万梓星,让万梓星感觉痛苦不堪,不知如何抉择。
“万梓星,我只是希望你的亲人能过来看你,其他事情我们也不会和他们透露什么,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你的病情我们有严格的告知和保密规定。”李队长似乎看出了万梓星的疑虑,试图继续努力说服他。
“李队长,真的是这样吗?”万梓星狐疑地看着李队长,开始犹豫起来。
“是的,你也想知道对你最好的亲人怎样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彼此也便安心啊!”
万梓星想起当年姐姐对她的照顾,这么多年了,也确实不知道姐姐过得怎么样了,加上自己即将动手术,说不定这个手术也许就是永别呢!打个电话问候姐姐也是好的。想到这,万梓星点了点头。
看着万梓星表情的变化,李队长吁了一口气,赶紧带着万梓星检查完最后一个项目后,直奔电话亭走去。
这个电话号已经记忆在万梓星脑海的深处,他忐忑不安按下熟悉而又陌生的电话号码,心里有些许的激动和不安。他不知道接电话的会不会是姐夫,如果是姐姐,千言万语又该从何说起?
李队长在旁看着万梓星按下电话号码,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时,他心里也跟着着急起来,李队长多么希望能尽快接通这个电话啊!这或许是可以改造甚至挽救一条生命的热线电话啊!
“别着急,慢慢按。”李队长在旁边默默地记下万梓星按的电话号码,一边安抚他的情绪。
万梓星脸上汗珠都渗出来了,站在那不停地跺脚,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后面排队想打电话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李队长怕人多旁生枝节,只好对万梓星说:“打不通,这次就算了吧!”
万梓星无奈地放下电话,心想,或许是老天的安排,打不通也好,也少让姐姐担心。随后,闷闷不乐地跟着李队长回到病房。
不久,护士叫万梓星过去医疗室,熟练地为万梓星做了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一早,万梓星躺在手术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禁思绪连篇,他想,无论你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和地位,无论你有多辉煌的过去,在疾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面对疾病人们都是如此苍白无力。医生在忙碌地准备手术,那手术刀的碰撞声,声声敲打着万梓星的心里,刀子响一下,他的心就跳得猛烈一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吞牙刷,来这里白挨一刀。他还听过动手术要先送红包给主治医生,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让你再挨一刀的。想到这,万梓星手脚都在冒汗。
麻醉师似乎感觉到了万梓星异常的变化,便安慰他说:“这是小手术,放松些,很快就会好的。”
听着这些温馨的话语,他心里很是受用。护士在旁边帮助他做些准备,没感受到什么异样,万梓星的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
麻醉师给他打下两支麻醉针后,万梓星头脑还是一直清醒的,医生在他肚子上忙碌着,忙碌着……直到听到医生说牙刷取出来了,万梓星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万梓星被插上氧气管,被护士推出了手术室,回到病房。
邻近病床的阿姨看到万梓星这般模样被推回来,不禁神伤。她对刘旺成说:“唉,我们的仔如果生病了怎么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看对面的,多可怜呢!”
“你想那么多干吗?那个衰仔,他都不认我们了,你今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了,就当没生过他。”刘旺成生气地说。
“他怎么不认我们啊!还不是被你逼的吗?他现在可能吃不好,住不好,不知多可怜!唉,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子?”
刘旺成本想说她几句,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唉哟!唉哟!”万梓星麻醉药失效后带来的手术疼痛,让他不由得轻轻叫了起来。这样的叫声,在这窄小的病房里,让刘旺成夫妇听到很清楚。
刘旺成夫妇相互对视一眼,便不再语言,彼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旺成,准备去体检。”一个护士递给邹运花一份检查表,然后交代了体检应注意的事项。末了,护士悄悄地把邹运花拉到门外,压低嗓声对她说:“阿姨,你老公的身体状况你了解吗?”
“知道啊!他身上有几种病我也很清楚。”邹运花看着护士坦然地说。
“嗯,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情况?”
“糖尿病,细菌性肺炎,又有‘风流病’。”
“什么‘风流病’?”护士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就是艾滋病啊,那死鬼不知去哪寻花问柳感染上的。”邹运秀露出满脸的愤怒和鄙视。
“嗯,那你也做HIV检查吧!这样提早预防,对你有好处。”
“什么,这病也会传染给我?我都一直和他分房睡。如果真的这样我就不想活了。”邹运花说完脸都变形了。
“阿姨,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现在只是提醒你做个检查而已”邹运花点了点头,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干脆趁着在这专业医院做个检查吧!
万梓星在**听到他们对话,感觉到刘旺成的老婆并不知道她丈夫与儿媳的那种关系。他感到很奇怪,刘旺成居然还能隐藏这么多年。不过别人的事情也不便多说。他唯有静静躺在**养病了。万梓星经过几天痛苦的挣扎,伤口愈合,身体基本复原,这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让他感到生命的脆弱和可贵,感觉到生的眷恋。主治医生过来检查了他的伤口后,告诉他明天可以拆线出院了。
听到这样的通知,万梓星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可以不用受疼痛的折磨,失落的是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离开这里他有些不舍。回去后他又得面对那些凶巴巴的值班戒毒人员,和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刘队长。虽然这里的人他都不熟悉,但这正是他想过的生活,这里有温暖关爱,没有歧视。在病**的这些日子,他认真回顾这段时间的经历,这些经历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歧视比艾滋病更加可怕,那些异样的眼光,异样的言谈举止,在一步步摧毁他的信念,让他无处躲藏。
今天一早,万梓星收拾完衣物,他再次用目光扫视了整个病房,邻床躺着与他同病相怜的刘旺成,刘旺成似乎比刚进来时更加苍老了,毫无一点精神,一直不怎么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想向阿姨告别,却不知她跑哪里去了。李队长催促他赶紧换衣服,又把他双手铐住,才离开病房。
万梓星走出病房,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略带芳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精神为之一振,步伐也变得轻松起来。
突然,院子里一阵**,许多人纷纷往院子里跑,万梓星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四层大楼顶层护拦边上坐着一个妇女,手上拿着一叠纸,万梓星加快脚步往前一看,咦,这不是刘旺成老婆吗?她怎么在那里?只听见旁边围观的人说:“真是可怜啊!听说老公得了风流病又传染给她。唉!这个年纪本来是好好享福的时候,却是这般凄惨。”
这时,一个保安在楼下喊她:“大姐,凡事想开点,办法总比困难多,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不,你不懂的,你解决不了,你不要管我。”邹运花坐在那里情绪激动地地哭诉。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你先下来,我们可以一齐想办法解决嘛!”
“你们解决不了的,天啊!我为什么如此命苦啊!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的报应啊!上天你这样太不公平啊!”她情绪越来越激动,身子又往外边移了移。她的动作引起围观群众发出惊呼,万梓星看着也替她捏了一把汗。高个子保安一看形势不太对劲,一边对旁边的同事说赶紧报警,一边叫另一个保安上去楼顶看能否找机会把她救下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队长一看,赶紧催促万梓星走快点。万梓星只好匆匆又看了一眼,赶紧上车离开了。
“开会啦!开会啦,快点出来集合。”正在车间里干活的万梓星,跟着人流排好队来到会场,今天会场四周多了许多全副武装的民警,他们神情严肃警惕地关注着会场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主席台上方挂着一条醒目的横幅,写着“森林劳教所2003年表彰总结暨惩处大会”。
万梓星心想今天的惩处肯定有份了,管他呢,现在不管是民警还是戒毒人员更不愿意搭理他,他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万梓星听着表彰人员名单,居然拿烟换单工的陈新林和宿舍的“猴子”也有份,他俩都减期二个月,还领到了一份奖品。万梓星看着他俩的得意劲儿,心里愤愤不平。最后是宣读处罚名单,刘样群、万梓星榜上有名,刘样群被罚500分,万梓星被加期二个月,听到这样的处罚,万梓星心里甚至有点得意,这次整个大队几百号人马都认识我,老子加期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喽啰吗?哼!今后看你们谁还敢招惹我。
散会的时候,刘样群竟然悄悄地走到了他身边,铁青着脸,用低沉的声音对万梓星说:“明天放假,我们做完事,找个机会到操场聊聊。”万梓星正想他呢,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操场边,劳教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支烟,聊聊家常,发发牢骚。
刘样群递给万梓星一支烟,万梓星贪婪地猛抽了几口,然后,又吐出了一个个烟圈。
尔后,万梓星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群哥,我在医院碰到你父母了。”刘样群神色一怔,随即,淡淡地问:“是么?”万梓星便把见到的情况对刘样群说了一遍。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只是我妈被她害惨了,希望我妈没事吧!那一天,如果能碰到那女人,我就直接把她剁了,为我妈报仇!”刘样群狠狠地吐出一口烟说。过了一会儿,他眉头一皱接着说。
“算了,不去说这些了,说这些让人更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管好眼前。对了,你身体怎么情况?”
“唉,医生说要好好调养,调养个鬼嘛,这样的伙食,这样的工作强度,这不是在虐待我们这些病号吗?”
“是的,我正要找你商量个事,这样下去,我们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还跟他们一样的待遇,却给我们不一样的眼光,我再叫下其他人一起搞点事出来,才能争取到权益啊!”
“对,反正我们也是给加了几次期了,也不在乎他再加一次,群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搞?”
刘样群靠近万梓星如此这般交代一番,万梓星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给万梓星交代完,刘样群便去找其他人员商量去了。
“报告刘队长,他,他们堵住201宿舍的门,不吃早餐,也不让进,也不出来开工。”一个值班员匆匆忙忙跑到刘队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这是想造反了,有哪些人?”刘队长一听气得脸都变形了。
“是刘样群、万梓星等八个人。”
“嗯,是他们,都是HIV感染者。”刘队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是一个极其棘手的事情,这类群体事件必须慎重对待,否则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想到这,刘队长拿起对讲机,把发生的情况向大队领导作了汇报。
一会儿,管理科领导带着一批护卫大队警员开着摩托,响着刺耳的警报到了楼下。
大队领导邹大队长向科室领导许科长作了汇报,许科长听到戒毒人员的诉求后,神色凝重,他推了推眼镜,走向201室,众人紧跟在后面。
“刘样群,现在上级领导专门来处理这件事情,希望你们态度端正,正确认识到事件的严重性,不要再这样顽抗到底。”邹大队长提高嗓子对着里面喊话。
“我们要见所领导,我们要见所领导。”刘样群和万梓星他们七嘴八舌地回应。
“所领导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就是所领导派我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你们选出代表出来跟我们谈谈好吗?”许科长接过话题,镇定地说。
“不,我们不选代表,也不会出去,你们的伎俩我们很明白。”
“那好,你们有什么要求跟我说说。”
“你们解决不了的,我们要见所领导。”
“就是所长过来,也是要你们说出想法啊!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呢?”许科长继续跟他们谈。
“你们说话不算数,也解决不了的,叫所领导过来吧!”
“所领导出差了,你们有什么想法跟我说说,我未必帮得了你,你的问题可能不简单,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把事情说出来,起码让我明白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也可以和你们分忧呀!我想你们也想尽快解决问题,不想这样拖着。”
“那好,我就说吧!我们这些人都是得了艾滋病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死了,我们想临死之前吃好的,我们要求所领导增加我们的伙食标准,减轻我们的生产任务。”
“你们先冷静下来,这样可以清晰地表达你们的需求,我们也可以更好地沟通,你认为呢?”许科长委婉地问。
“我们现在就很冷静,我们要死的人了,就想临死前吃好点,过得舒服些。”刘样群暴躁地说。
“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每个人感染了这种病毒心里都会很难过。然而,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糟糕。”许科长继续劝说。
“别假惺惺和我们说这么多了,我们就是希望临死前过得舒服点。”刘样群不耐烦地说。
“你总是说要死了,是医生给你的诊断吗?”许科长满脸疑虑地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得了这种病就是活不久了。”刘样群悲愤地说。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那里不舒服吗?”许科长关切地问。
“我们现在浑身都不舒服,我们就是要不同于他们(其他劳教人员)的待遇。”刘样群悲愤地说。
“你们是正常群体的人,有病我们都免费为你们治疗。伙食费是根据国家的标准配置的,每天每月都有伙食情况的公示。生产劳动是正常的康复和改造手段,一定的任务考核也是必要的。戒毒人员的伙食在逐年改善,劳动时间和强度在逐渐减少,甚至比社会企业还低。这些你们都清楚。”
“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怎么是正常群体的人呢?如果是正常群体的人,你们有当我是正常群体的人看待吗?”
“你说说看,怎么不把你们当作正常群体呢?”许科长说完看了看时间,不由皱起了眉头,谈判已经将近过去四个小时了。
“我们内心的痛苦你们知道吗?有谁关心我们的死活?你们都把我们当作瘟神,歧视我们。”刘样群狂躁地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对啊!对啊!”宿舍里又响起了一片激烈的嘈杂声,谈判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你们先冷静,冷静,现在国家对你们都很重视,对艾滋病人实行‘四免爱一关怀’政策,你们要相信事情会越来越好的。”许科长继续劝解他们。
“你不要和我们扯这些了,我们就是要实际的,要眼前的待遇。”刘样群不耐烦地说。
“你们先把门打开吧!你们也闹了挺久了,没吃东西也累了,先打开门吃点东西吧!”
“不,你们先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才开门。”刘样群非常强硬地说。
“你觉得只有这种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吗?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希望你们认清形势,别顽抗到底,这样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许科长继续和他们谈,同时也不时观察了宿舍里的情况。发现刘样群和万梓星比较顽固外,其他人相对没那么激动。他们也在密切关注着走廊上谈判的许科长。看着这些,许科长心想,如果要强攻只有从后窗户放催泪弹进来。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都会受到你们严重的处理,我们不在乎了。”万梓星抢着回应许科长。
“只要你们现在打开门自己出来,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所受到处罚肯定比抵抗下去要轻。”许科长说完这句话,看到其他戒毒人员在交头接耳一阵**。
“你们这些话骗三岁小孩还管用,怎么骗得了我们?大家不要听他的鬼话。”刘样群看到其他人情绪变化,赶紧瞪了他们一眼,大声说。
“你们这样做,我估计你们亲人知道了也肯定很伤心。希望你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亲人着想啊!”
“亲人,别跟我提什么亲人,他们都死光了,如果不是他们这样对我,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刘样群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我知道你们经历许多生活的苦难,确实不容易,但犯了错误应该更多从自己身上去查找原因,才能更好地生存啊!”许科长继续跟他们谈着,同时悄悄告诉旁边的邹大队长准备组织护卫大队的民警从后窗户往里面打催泪枪,准备实行强攻。
“呯啪!呯啪!”突然几声枪响,室内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打咳嗽,有的不停抹眼泪。护卫大队几名身材高大的民警,趁此机会合力猛撞房门,只几下便撞开了房门。他们全副武装还戴着面罩,很快就把室内的人制服,铐上手铐带到了楼下。
“全部送去禁闭,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刘科长手一挥,护卫队民警就把刘样群他们押上车带走了。
万梓星被押到禁闭室。咦,感觉环境还不错,这不是疗养的好地方吗?中间种了各种树木,四周并排建了一间间平房。万梓星被押到06室,脱下外套进去平房后,铁门便被看守民警沉重地关上了。
禁闭室的房间极小,个子稍长高些,躺下去就伸不直腿,刚进去就一股臭味扑鼻而来,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喝的水和饭从墙壁的一个小窗口里递进来。这绝对是与世隔绝,没有异样的眼光,没有冷嘲热讽,不用看谁的脸色生活,不用去生产车间做单工,也没有命令和责怪的声音的地方。虽然气味大了些,但这不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安静的生活环境吗?万梓星长吁了一口气,双手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又伸展腰部,感觉精神不错,然后握着拳头弯了弯手臂,对着监控展示了肱二头肌肉,他想以此方式向民警表达,“禁闭又能奈我何,这样的生活方式正是我所渴望的。”
站累了,他就躺在床板上闭上眼睛,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让他想到许多许多,儿时以来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从他脑海里一一浮现,想起和妈妈在海边度过的快乐时光,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还有那些儿时的伙伴李桂子他们都去哪儿了?都怎么了?想起老爸时,他就双手握紧拳头,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老爸造成的,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父亲,他不知为什么还会想起父亲。上次打电话给姐姐,她一直没接,她过得怎么样了,还受姐夫的欺负吗?如果再这样他还会找机会报复姐夫。还有赌场的肖东权和刘运辉他们又怎么样了?阿丽她们又怎么样了?如果她们都知道自己这种境况,她们还会理他吗?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眼前出现了许多酒吧里熟悉的场景,美丽的舞台灯光下,一群群美丽的“公主”飘逸而过,一些人影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刘利标等许多同伴在酒吧里饮酒作乐,似乎正在说嘲笑他是怪物的话,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的失望和孤独,他开始怀疑起来,他所追求的孤独清静的生活是否他想要的。万梓星又想起自己的将来,这是他最不愿去想的。因为他实在理不清将来何去何从,现在这样一身疾病还有将来吗?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人间带着病毒的活体细胞,去到哪里人们都会躲避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将来?还有什么人生?就是阿丽知道了这种病毒也不可能理他了。将来想结婚生子更是不可能,哪个女人都不会瞧得起自己,更不要说爱上自己。
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已放着饭,万梓星站起来看了看白白的米饭,毫无食欲,房内只有那道光透进来,现在那道光也给碗遮住了,房内更黑了。一会儿万梓星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窗口的饭碗上,这样肚子叫得更欢。他只好叹了一口气,拿起饭碗,一会儿工夫就把白白的米饭吞了下去。尔后,又昏昏沉沉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万梓星感觉浑身疼痛难受,原来蚊子一拨拨地在他身上乱咬,赶走几只又扑来几只,这里的蚊子好像许久没闻过腥味了,咬得特别凶,让他根本无法入睡。万梓星只好坐起来,边赶蚊子边看着窗口的亮光。此刻,他多么希望天色能马上亮起来。好不容易窗口透进了微弱的光线,蚊子也似乎心满意足地慢慢散去,万梓星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孤独。在这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地方,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气声。他想起电视上看过的《鲁滨逊漂流记》,那时他还觉得挺好玩,在荒岛上做些喜欢的事情,没有世态炎凉,没有江湖上的是非恩怨、打打杀杀。
而当让他真正身处其中时,他才体会到鲁滨逊的孤独和艰难,现在这里就像被世界抛弃遗忘的角落,没有声音,静得让人害怕。万梓星希望大队的民警能尽快找他谈谈话,能早点出去,心想就是在车间做上一份工也好过这个鬼地方。尽管车间也不会有人搭理他,但至少还可以看到人影,听到人声啊!
大队民警就好像忘记他似的,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人找他谈话。虽然那阵阵臭味比那蚊子更加令人难受,万梓星仍不动声色,强行忍住想喊民警的念头。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铁门“呀”的一声打开了,一道亮光也随着照了进来,他两眼刺痛,不由得用手遮住双眼。
“万梓星,出来到谈话室。”一句冰冷的语言飘了进来。是李队长的声音。
万梓星心里一阵惊喜,李队长在他心里觉感李队长对他比较和善些,他故意慢腾腾地坐了起来,磨磨蹭蹭半天才走出来。只见李队长用手捂着鼻子,脸上掠过厌恶的表情说:“去,到那边水龙头洗洗,再过来谈话室。”
万梓星看着洗出来的污水,心想这个时候如果有镜子,他自己恐怕也认不出自己。洗完脸,他感觉舒服多了,现在才看清浑身给蚊子咬过的皮肤红斑,不由一阵**,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妈的,是什么鬼蚊子,这么凶。”
随后,万梓星惴惴不安地进入谈话室。谈话室空间并不大,摆设和大队民警办公室差不多,一张办公桌子,两张椅子,桌子前面放着一张红色塑料小板凳。李队长威严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背靠着椅子,点着一支烟,正在注视着他。万梓星呆呆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队长并不出声,旁边站着的值班员叫他在小板凳上坐下。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用手挪了下小板凳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后就低着头看着地面,作好了挨骂甚至挨打的准备。奇怪的是,李队长并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房间一片寂静,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万梓星不由夹紧了双腿,用力搓了搓手,他不知道李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微微抬起头偷偷地瞄了李队长一眼,李队长正悠闲吐着烟圈,并没有想问话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怯怯地低声问:“李队长,可以给我抽口烟吗?”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李队长。
李队长微微抬起眼眉,并不急于搭话,又吐出了一口烟,才把手一挥。旁边的值班员会意,便点着一支烟递了过去。万梓星迫不及待地猛抽了几口,双脚开始慢慢地舒展开来。他满怀感激地看了李队长一眼。李队长这才漫不经心问他:“你是哪里人呢?”“西海市的”万梓星说完,不安地看着李队长。他不知道接下来李队长还会问他什么。
“西海市好玩啊!那边的沙滩特别的美,海鲜也特别好吃。”李队长终于脸露微笑地说。“是啊!真的很美,李队长你去过那里?”万梓星说完,那忧郁疲惫的脸上露出了霞光。“是的,听说附近还有一些很好玩的景点,要当地人才能找到。”李队长说完,露出向往的眼神。“是啊!附近是有一座龙斗峰,入口处并不好找,爬上山去可以看到很远很美的海景。”万梓星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仿佛他就坐在山上出神地望着大海。“真的吗?那你告诉我山上有什么,能看到什么景色呢?”李队长身体微微前倾,露出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山上有一个瀑布,水很清,空气又好。旁边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特别好玩,我们几个伙伴玩累了就趴在石头上睡觉呢,那种感觉真的很舒服。当然,如果运气好,还可采摘到一些野果,非常的鲜甜。”说到这,他吐了一下口水,接着说:“约一个多小时爬上山顶看日出日落,柔和的阳光照在海面上就好像进入一个粉红色的童话世界里。”万梓星还想继续说下去时。李队长示意值班员把一杯水递给他。万梓星接过来深深地喝了几口,又抽了一口值班员点着的香烟,随后长长地吐出了烟圈,露出了一脸的轻松。
“哦,确实很美,难道你不想早点出去看看那美好的景色吗?”李队长看着他,见时机已到便意味深长地说。“我肯定想啊!可是现在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机会出去呢!”万梓星不由沮丧地低下了头。“现在就有机会可以让你早点出去,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李队长带着鼓励,又带着威严的口气说。“李队长,有什么机会?”万梓星说完狐疑地看着李队长。“这其实也很简单,你好好交代,那天是怎么回事?是谁策划的。”李队长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万梓星一时陷入沉思之中,“如果说出去,日后给刘样群知道了,如何面对他?况且群哥也给了自己不少的帮助,自己这样忘恩负义,给其他学员知道了,又是怎么看自己呢?”想到这些,他心乱如麻,放松的神经又绷紧起来,两眼茫然地看着地板。李队长看着低头不语的万梓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万梓星啊!万梓星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呢?你给人利用了,你还不知道,你直到现在也还执迷不悟。”“我怎么给人利用了呢?”万梓星抬起头好奇地问。“人家就是拉你当炮灰使,拉你陪他混日子,图舒服,人家一辈子把牢房当家,根本就没去考虑将来。你还这样年轻,难道也要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吗?难道你也想一辈子在牢房里度过吗?”李队长气愤地说,然后看着万梓星的表情变化。万梓星嘴唇**了几下,跟着右脚又抖动了几下,同时,用手抓了抓头发,最后又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直定定地盯着前方,他很矛盾。良久,他才吞吞吐吐地问:“李队长,我有点不明白,是谁把我当炮灰使呢?”“你还装傻,那好吧!咱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目中的大哥刘样群把许多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你以为他还会帮你?还想他做你大哥?以前在这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两个劳教人员也是称兄道弟,后来一个人先解教出去,就去另一个人家里骗吃骗喝还骗钱,说能帮人家提前弄出来。我告诉你现在是什么形势了,现在是严打啊!你这样罢工是很严重的事件,如果你不说清楚处罚会更重。况且刘样群已经调到别的地方去,也做不了你的大哥。如果你再这样执迷不语,那你就重回禁闭室去好好反省反省吧!”李队长说完佯装就要起身离开。万梓星看着李队长一脸怒气,不似说笑的样子,心想刘样群曾说他是没有将来了,就想着等死。但他也不能把全部责任推在我身上啊!况且禁闭室的那种孤独的环境也不容易过啊!现在看来李队长已经掌握了情况,再不说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想到这,于是他抬起头,抱在胸前的双手松开,自然地放在膝盖上,然后,看着李队长怯怯地说:“李队长,我说出来可以免去处罚吗?”“免去处罚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认错态度诚恳,把事情说清楚,结果肯定会比你保持沉默要好许多。”李队长再次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万梓星。万梓星猛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烟头往地上一丢,用拖鞋踩灭了烟头,然后把头一抬,作出了很大决定似的缓缓地说:“好,我说吧!”于是,把那天刘样群找到他,引诱他如何煽动更多的人参加罢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妈的,我早就知道是那个‘多进宫’刘样群搞的鬼。”听万梓星讲完,李队长不由得拍了一下桌面。
万梓星被冷不防的响声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李队长,平时很少发火的李队长这次脸涨得通红。
“你要好好写检查,等下先把事情经过写出来还要观察你一段时间,再看下一步怎么处理你。万梓星,你也不小了,也混了这么多年江湖,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事情出来。换作你站在我的角度,你又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去处理?”看着万梓星低着头不说话,李队长继续说:“你别这么自私,总是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下大局,考虑下亲人的感受,如果每个戒毒人员都像你这样,那场所不就乱套了?”
李队长生气地说完,看到万梓星头低得老低,才交待值班员把纸和笔递给他,万梓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笔伏在小桌子上写事情的经过。
一个小时后,万梓星把写好事情经过的纸交给了李队长,李队长戴好白色的手套,拿起纸张看了看,点了点头说:“看在你这样的认识态度上,下午再押你回大队。”
“听说刘样群调到三大队了,这下好了,否则以前总是仗着自己有病,强拿强要我们的烟,真的人憎鬼厌。”
“可不是吗?不给他了,他就偷,上次我买的那条烟给他偷了几包呢!早就该调去别的大队了,最好全部调走,这些‘V哥’,总是有恃无恐地敲诈我们,干部也奈何不了他们。”万梓星在上洗手间时听到车间里两个人在悄悄对话。
感染HIV病毒的戒毒人员被称“V哥”,场所里民警是不会公开他们的信息,但有些戒毒人员自己说出来,或被戒毒人员猜测出来。对这类特殊病员政府正在计划实行集中管理。
怪不得回到大队半个月了,都没见到刘样群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万梓星心里都凉了半截,看来今后做事情都得靠自己呢!
“万梓星,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在想些什么啊!”李队长把万梓星叫到办公室问他。
“没有什么想法啊!安心改造呗!”万梓星看了一眼李队长,淡淡地说。万梓星很清楚地知道他目前的处境,刘样群一走他成了众矢之的,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近看你也有一点点进步,态度也有所改变,做的货也比以前好些了,故大队研究决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你较轻的处理,罚你一千分,希你能正视现实,珍惜机会,以正确态度面对学习改造。”李队长边说边看着万梓星的神情变化。
“你们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没有意见。”万梓星面无表情地说。
“那好吧!你把这个表签了。”李队长把表递给了他。
万梓星接过表,看也不看就把名字签下了。
万梓星今天的态度让李队长有点意外,他观察了万梓星几眼,确实没有什么举动,又和他聊了几句,才让万梓星回去劳动车间。
万梓星回到座位上盘算着怎样才能过得舒服些。拿货物去换产品吧!自己又没货。靠暴力,群哥一走势力也不足以压人。他想了想看来只有这样子了。
“刘队长,我肚子疼得厉害。”万梓星蹲在地上,用两只手拼命按住肚子,露出满脸痛苦的表情。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这样了?你刚才吃了什么?”刘队长满脸狐疑地看着万梓星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就是喝了点凉水,就这样了。”万梓星哭丧着脸,额头上渗出了几点汗珠。
“妈的,每次都是我上班的时候搞点事给我。”刘队长看着万梓星露出一脸的不高兴。
“刘队长,我也不想这样啊!真不知怎么回事,唉哟,唉哟。”万梓星双手继续按住肚子,干脆坐在地上左右翻滚。
“走,快起来,去医务室。”刘队长看到万梓星这样,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万梓星用眼瞟了刘队长一眼,慢慢地用右手撑住地,一边哼着,爬起来紧跟在刘队长的身后往医务室走去。
周医生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低着头看了会万梓星,随后,不动声色问:“哪个位置痛?吃了什么?”万梓星一一作了回答。周医生听了,用笔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给旁边协助医务的劳教人员:“吃点止痛片吧!”
万梓星接过止痛片对刘队长说:“刘队长,我痛得快受不了,我实在开不了工,你让我回宿舍休息吧!”说罢,可怜兮兮地看着刘队长。
“去吧!去吧!”刘队长露出厌恶的表情。反正你在车间里也干不了多少活,妈的,别在车间里给我影响其他戒毒人员,刘队长心想。
万梓星嘴角露出难以觉察的笑容,这招看来还挺管用呢。不过万梓星还是继续装着,不让人看出破绽,回到宿舍便把止痛片丢进厕所里冲走了。
万梓星隔几天便这样在不同当班队长那里装病,刘队长虽然心里犯疑,但又挑不出毛病,只好多留了个心眼。
今天,从医务室出来,万梓星照例拿了药片正准备回宿舍,刘队长叫住了他。刘队长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说:“你就在这里把药片吃下去。”
万梓星一下怔住了,他看了看刘队长的神情,知道今天是瞒不下去了。他只好接过矿泉水,看了看药片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把药片和着水送进了嘴里。万梓星用舌头悄悄把药片卷到右边牙齿边藏住。吞咽了几下后。然后,对刘队长说:“吃完了。”“把嘴张开,快点。”刘队长大声呵斥万梓星。
“你右边白色的是什么?万梓星你的戏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万梓星只好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听着刘队长的训斥。
“赶紧给我回车间开工,该怎么说你呢!你就不能争口气,现在开始创建现代化文明劳教所,希望你不要这样搞了,这样只会害人害己,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要认清目前形势。”刘队长怒气冲冲地对万梓星说。
万梓星低头不语。心想看起来像“大老粗”的刘队长怎么那么细心呢,看来今后再想瞒他是很困难了。
万梓星又恢复了以往“二点一线”的常态生活,枯燥的车间生产,劳教所里偶尔来堂“填鸭式”的政治教学让他厌烦。他感觉在劳教所度日如年。他也有过念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早点出去,可是想到出去又能干什么呢?自己这种情况还有什么盼头。有人说“男人三十岁成功的标志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根本就没有成功的机会了,连何时死亡都不知道,早点出去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这时他发现,坐在旁边的“猴子”显得特别高兴,只见他从座位底下拿出一包烟丢给万梓星说:“大哥,我今天就要解戒出去了,这包烟也用不着了,你拿去抽吧!我出去也不会抽这烂烟了。”“什么?‘猴子’你要出去了?”万梓星有点惊诧。“猴子”是和自己同一批来的,他居然就要出去了。“你怎么这么快呢?”万梓星还是忍不住发问。“我减了半年,这还不算快,有一个减了八个月,早就出去了。”“猴子”眉飞色舞地说。“那你出去有什么打算?”“什么打算,你懂得,坐牢三年‘母猪赛西施’,男人的事你还不明白。”说完“猴子”露出一脸邪笑。看着“猴子”那兴高采烈的神情,万梓星屈指算来进入劳教所里也有二年多的时间了,如今一个个熟悉的人解教出去,万梓星心里满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