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一切都是瞬息万变。

就当木合里射中云弈的解神大刀之时,拓跋明玉得此间隙在云弈擒着自己的左手虎口处狠狠地咬上了一口,挣扎着想要脱身。

即便如此,云弈依旧没让其脱离自己的控制,咬紧牙关踹了一脚拓跋明玉的腿弯,直接放手将她按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那些呼尔查也跟着木合里的马匹动了起来,只不过比他们更快的,则是站在最前面的博达尔。

云弈刚一抬头,就见到一赤红色的刀锋迎面而来,即便还有一尺的距离,但是云弈能从那一同而来的劲风中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他就要死了吗?

如果他死在这里,那跟随着自己的五百斥候军怎么办?

如果他死在这里,那未做任何怨言为自己挡住呼延部援军的南北怎么办?

生死存亡之间,云弈只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败,也绝对不可以输!

他一只手将拓跋明玉的脑袋死死地按在草地之中,右手横刀做挡,可博达尔劈石开山的力道也不是吃素的,只听当的一声,云弈的上身顿时矮了一截。

情急之下,云弈用肩膀扛着刀背,抵挡住了对方的这一刀,可是肩膀上传来的痛感并不乐观,如此可怖的蛮力倾泻下来,云弈的肩胛骨不断也残。

若是换了旁人,这一刀下来即使没要了性命,恐怕一边的膀子也是要废了。

然而云弈单膝跪地,剑眉倒竖,原本的漆黑的眸子中迸发出一股炙热的烈火,于重重包围之下,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

这一声好似虎啸山林,又似龙战于野,霎时间呼延部的战马被惊得扬蹄而鸣。

博达尔离着他最近,也被云弈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慑得心肝颤抖,不禁胆寒。就在所有人都被其这一声震慑之时,老将木合里却是马不停蹄,手中三箭连发,誓要取云弈性命。

云弈的右臂已然是动不了,于是他一脚踢开博达尔,左手接刀,旋转着想要挡住飞来的箭矢,这也就不得不放开了背起压在身下的拓跋明玉。

博达尔见状也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拓跋明玉拽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其背在身后,就要逃走。

而老将木合里虽然年迈,但是骑射功夫不减当年,三支羽箭速度极快,云弈的左手刀只挡住了两箭,还是有一箭正中其腹部,看上去伤得不浅,闷哼了一声就迎面栽倒在草地之上。

就在此刻,博达尔背着拓跋明玉与木合里擦肩而过,老将军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抽出佩刀向着云弈冲去,博达尔只是听到了一句低沉的叮嘱:“快走!”

博达尔带着拓跋明玉再度上马,他不知道木合里的表情为何如此的冷峻,明明对方已然倒下,可老将军却依旧是如临大敌一般。

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是博达尔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只见草原之上无风起浪,而那风浪的中心,正是那倒在地上的云弈。

说来也怪,云弈面朝草地,但其背后却慢慢飘起一团黑红色的东西,刚开始博达尔以为那是沾着鲜血的芒草,而等他看清之时才发现,那漂浮着的竟然是云弈披散的长发。

犹如一团黑红色的火焰,在草海的中心跳动着、舞蹈着、静谧且诡异地燃烧着……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个南陆男子的身上,就仿佛他的身上有什么魔力一般,使人无法挪开视线。

“站住……”云弈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场之人每一个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就见他单手撑着身体,低着头,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不是说……让你……站住吗!”

说到这里,云弈猛然抬起头来,也不知怎的,向着云弈飞奔而来的战马突然就像是魔障了一样,四蹄僵直的不会动弹,硬生生的将马背上的木合里从前面甩了出去。

好在弯刀在手,半空中的木合里如扑食的鹰隼,那两柄闪着寒光的弯刀正是他锋利的钩爪,只可惜他面对的并不是野兔一样的猎物,而是一只蛰伏嗜血的野豹!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在那个南陆的年轻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等他再度站起,整个仿佛脱胎换骨,犹如战神降临……

喷射的鲜血如同草原上盛开的萨日朗(山丹花),光影之下,老将矫健的身姿一分为二,甚至都没有一点儿还手的余地,圆滚滚的头颅落在草地中便再也找寻不见了。

马背上的拓跋明玉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干叫了几下却发不出一声哭喊。

这个曾经名震草原的呼延部四虎将就这样潦草地被人一刀毙命,甚至他们身边呼延部众人一时间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

云弈冷笑着将解神换回了右手,接着拔出腹部的羽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活动了几下肩膀,脸上挂着一副傲慢的微笑:“一起上吧,省得麻烦。”

说着,用刀尖指着远处的博达尔和拓跋明玉。

这下,呼延部的援军和剩下的呼尔查们被彻底激怒了,老将木里河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不亚于这位呼延部的公主,甚至还要多上几分敬重。

这些人怒火中烧,个个扬起手中的武器,嘶喊、怒吼、马蹄声融为一体。

然而面对着数十甚至上百号的骑兵,云弈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的血液在一同燃烧着,如同融化的黄金般流淌在四肢百骸之间。

他放声狂笑着,从未有过如此快意,好似世间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于是向着滚滚而来的骑兵,云弈一人一刀,一往无前!

可在博达尔和拓跋明玉的眼中,云弈就是那些老人们所讲的古老故事中青面獠牙、嗜血成性的恶魔,上百人的骑兵竟然被一人所冲散,一时间人马交鸣、血肉横飞,只觉得天地失色、万里肃杀。

另一边,牛角山上的李显贵看着下面的这一幕,虽然同样为之一颤,但却是双拳紧握,心中热血沸腾。

其实从一开始他并不觉得云弈能够打赢呼延部,即便连夺了四座哨所,但那时他们并没有遇到呼延部的主力。而且当他见到呼延部四虎将之一的木里河带着轻骑支援而来时,他已然觉得云弈已经败了,毕竟仅凭斥候军几百人要想打赢呼延部的三千驻军,着实是天方夜谭。

不过,当他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时,见到云弈一人阻挡千军之时,他忽然觉得这一场仗也许还真的能赢。

于是,李显贵从怀中掏出一只皱皱巴巴的旗花,对着天空放了出来。

就只听咻地一声,湛蓝的天空中一抹嫣红很是扎眼。

而火药爆炸后形成的夔纹,那是曾经大昇朝西北戍边将士用来通信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