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这叫,自食苦果!)

两枚安宫牛黄丸, 两枚苏合香丸,那是桥本十一珍藏的保命的东西。

难不成被楚春亭调包了,那他换成什么了,毒.药?

桥本十一今年才六十岁, 前年林白青才扎扎实实为他治疗过身体, 如今身体非常健康, 虽说心梗了, 但身体的底子还在, 只要有好药就能抗得过去。

可如果药被楚春亭换成毒.药了呢?

那他岂不是现在就要死?

桥本十一想要大声吼叫, 喊救命, 可惜却发不出声音来。

但他脑海中在嘶吼,在尖叫。

他心说泱泱华夏,礼仪之邦, 怎么会出楚春亭那种卑鄙小人的。

而在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浮起一念, 桥本十一心说只要能挺过去,他一定要亲手毁掉楚春亭最爱的人, 林白青,让他也能体会他此刻的痛心与痛苦!

“这药多久见效?”光泰问他九叔。

九郎毕竟老中医, 经历过的事儿多,掐着桥本十的脉搏说:“顶多一刻钟, 让养和医院的救护车随时待命!”

光泰点头:“嘿!”

骨碌骨碌,楚春亭搓着两枚小蜡丸, 在桥本十一被扶进房间的那一刻, 手停,骨碌声也戛然而止, 负起双手, 双眼阴霾的望着桥本十一离去的方向。

可惜了, 有个经验老道的中医护着,不然桥本十一此刻就该归西的。

他儿子楚青集一直在楼梯间,此时蹑手蹑脚钻了出来,笑眯眯的,伸手去捧药丸,嘴里犹还说:“爸,您再玩一玩蜡丸就给化了,快把它给我。”

楚春亭拿的是两枚生产于1949年的老药丸,不像如今的新药包装厚,这种老药丸,蜡壳就是唯一的屏障,一旦碎裂,空气进去,药就变质了。

而一旦药变质,那阿水费尽心机可不偷了场空?

……

当敌人被送进急救室,他们父子间的相爱相杀旋即登场。

老爷子手啪的一合:“你想干嘛?”

楚青集双手微颤,讪笑:“爸,这东西您得给我。”

老爷子枯如柴枝的大手一张,里面不止两颗,而是四颗,两枚苏合香丸,两枚安宫牛黄丸,而就在楚青集伸手想取时,他枯指啪的一握,挑眉:“凭什么?”

“爸,这回可全凭了李爷,东西我早就承诺给人家了。”楚青集说。

楚春亭侧眉,斜觑着二儿子,低声说:“先把古籍医书送回金街,要一本不差,一页不少,我才会给你东西。”

“爸,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嘛,书是真的只烧剩三本了,咱这回的事也全凭了李爷,我要不给药,他要跟我翻了脸,以后咱们灵丹堂去了Jiu金山,人家不帮忙罩着怎么行?”楚青集说着,见电梯门口,冲出来一阵保镖,律师和医生,赶忙以往楼道里闪了闪。

楚春亭倒是没躲,他虽是个恶人,但来去天地之间,向来堂堂正正。

回头看二儿子,他勾唇:“我亲自照料着给李爷修过宗祠,也时常派人照料他家祖坟,大家是相互照应,给面子的关系,他为何翻脸?还有,我知道你只给李爷承诺了一枚药,剩下一枚我不可能给你,至于医书,就你那个小阿水……”

竖两指,楚春亭再说:“阿水指长五寸,可攀檐可走壁,你说他只拿到了三本医书,你觉得我能信?”

楚青集假装伸手挖心:“爸您怎么就不信我呢,要不我把心掏出来给您看?”

“你有心?你肚子里挂的不是一副驴肝狗肺?”老爷子说完,转身离去。

楚青集再回头,阿水垂着头,就站在他的身后。

这阿水是个南洋人,楚青集从小养大的,表面是下人,私底下亲比儿子的。

无奈看了阿水半天,他竖起五根手指,说:“多给老爷子三本吧。”

阿水只是个执行任务的,问:“剩下的呢,拿回M国?”

他搞来的可不止七八本,是一大摞书籍。

楚青集眼珠子一转,就又谋划上了。

……

其实不怪老爷子喊他叫他孽畜,也不怪林白青不敢信任他。

楚春亭在政府还身担着几项荣誉职务,当然不想在入土的年龄身败名裂。

不过到了他这种地位,凡事也不需要亲自出手,像李爷那种在南洋吃得开的,福州在海外混的那帮子,只要他一声招呼,抗议示威,他们就自发组织上了。

而本该被焚之一炬的医书,当然也是被能攀檐走壁的三只手阿水弄出来的。

然后,阿水才马不停蹄的又赶回港城,才有的药丸被换一事。

东西他还没有带回来,藏在当地,至于都是什么,也唯有他和楚青集俩知道。

而楚青集既号称貔貅,当然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阿水辛辛苦苦走一趟,干的还是非法的勾当,他是不会把东西全交给老爷子。

只想着随便给几本书打发一下老爷子。

剩下的书,他还另有打算的。

沉吟片刻,他说:“只给老爷子五本书,把剩下的给我,尤其是《小品方》和《金匮要略》,你个傻子别认错了,那几本我要亲手交给青青,要知道,它可事关关灵丹堂在M国开店时,我的股权呢。”

阿水点头:“好。”

转身,他走了。

楚青集则在盘算着,要怎么去讨好林白青,好从庞大的中医市场上分钱。

……

再说楚春亭,其实楚青集不必担心药会被损坏,因为他随身带着一个古时皇家专门用来装丸药的沉香木匣,小小巧巧的五边形,里面可盛五枚丸药。

盒子是用沉香冰片打造的,做工极为精巧,丸药装到里面,严丝盒缝,有天然的冷藏效果,比如今的冰箱,冷库保质效果还要好。

捧着盒子,他踱着步子到桥本十一的房间外,外面围了一大群的保镖。

以为楚春亭是个宾馆的客人,再加上他天生凶相,却又自带一身的威严,保镖们不敢赶他,就任由他在门外站着。

他看不到室内,但能听到里面的大呼小叫。

当然是ri语。

“还是没有脉搏!”

“十宣放血没有任何效果!”

“心跳越来越弱了,怎么办,怎么办!”

楚春亭负着双手,刚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就听有人大声说:“不是说灵丹堂的苏合香丸能起死回生吗,怎么没有任何效果,难道药品过期了?”

“不可能,昨天我还检查过,药物完好无损。”另一个人说。

刚才那人再说:“那就是灵丹堂吹嘘药效了,糟了,小叔的心跳停了。”

“他要有事,就证明灵丹堂不过浪得虚名,药品压根没效果,我小叔一旦出事,我要他灵丹堂以命赔命!”一个年轻人说着,哐啷一声打开了门。

楚春亭拄着拐往边上让了让,就见医院的担架上楼来。

一帮人手忙脚乱,又把桥本十一转运上担架,送养和医院去了。

那是桥本十一的侄子桥本光泰,边跑边说:“灵丹堂的药根本没效果!”

楚春亭一路走着,在走廊上慢慢寻觅着,又一路寻回电梯里,于电梯间的毯子下面寻到两瓣儿丸药壳子,捡了起来,再抬头,他去过M国的,懂的,这种电梯里都有一种叫闭路电视的东西,能把人录成像,存储下来。

抬头,两眸寒光没沉,老爷子紧紧盯着闭路电视的方向!

从桥本十一进电梯到喂药,再到出电梯,丢药壳,它全被电视记录下来了!

……

再说会场上。

林白青也没想到,她竟然不用争不用抢,也不用打架就能上台主持会议。

当然了,桥本制业虽然把场子烘起来了,但临开场前出了变故,负责人全跑完了,剩下一帮医生们群龙无首,没人知道该怎么办,眼看嘉宾们到齐了,主办人的位置上却迟迟无人,林白青也就却而不恭,坐下了。

不过她才一坐下,包括曾国祥之内的ri医们都差点跳起来。

他们今天跟着桥本十一来,是来亡中医,兴ri医的,一个个的,眼看林白青坐到那儿,当然心里不服,不过桥本十一不在,他们群龙无首,也只好低头。

而虽然直到此刻林白青才确定自己能当主办方的主席。

但开场辞她已经琢磨了很多回,烂熟于心了。

而且虽然曾经的她胆怯,怕上台,上了台会心慌,但也许是因为了当了妈妈,成熟了,也许是因为在成年之后突然多了一个能力强大的父亲,有靠山了,总之,在拿起话筒的那一刻,看向台下,看到楚青图就坐在第一排,望着她笑,再看到远处,Paul抱着楚楚,也在看她时,林白青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先用中文跟于会的嘉宾们问了好,再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聚光灯,镁光灯,摄像机环绕,在热烈的掌声中,她先介绍了中医的历史,再分别讲了中医治疗疾病的三个手段,方剂,针灸,推拿,以及各种辅助手段,譬如药灸,艾灸,砭灸,刮痧,正骨,等等,再然后,就是重点推介自己从医后的两大重要发展,电疗针灸和肝硬化逆转。

而要重点推介的,当然是电疗针灸。

这个也是于会的国际友人们比较了解的一点,因为M国军方早在前年就宣布,将用电疗针灸替代镇静类药物,作为训练军人的康复疗法之一了。

听说要讲电疗针灸,来的嘉宾们显然都很感兴趣,在自发的鼓掌。

但一帮ri医们又坐不住了,因为在他们看来,电疗针灸是桥本制业研发的,中医这等于是在光明正大的摘果子,而ri医们也不尽是曾家祥那种,还是有很多有能力的人的,这是他们的主场,自然就有人不服,所以掌声刚落,一个ri站了起来,用ri语高声说:“林主席女士,电疗针灸是我们ri医先发明的,虽然我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但是您做为花国中医团的代表,是不可以用剽窃抢夺的方式将别国的知识产权据为已有的。”

林白青不太听得懂ri语,但猜得出来对方的意思,而关于电疗针灸的源起,她是有着充足的证据,也准备好要跟ri医们辩一辩的。

目前还没有将来那么便捷的电脑设备,但沈庆仪手里有录好的,能证明电疗针灸属于花国的知识产权的录像带,现在就可以放。

至于ri医们,其实他们大多也是被桥本制业给迷惑了。

桥本制业的技术是偷的,而且只学了个皮毛,但他们的脸皮之厚在于,抢了别人的东西,据为已有之后,他们就反告别人剽窃抄袭,倒打一耙了。

既然敢往主办方主席的位置上坐,林白青自然早有准备。

她没有理会那位站起来举拳头的ri医,还是先用中文,再用英文,说:“我们中医观病,主要凭借的是人体的两个重要通道,一是血,二是气,统称气血,血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血液在人体中有一张可以观测到的网络,现代医学可以通过各种仪器和手段观测到它的变化,继而进行疾病的检测和分析,而气,我们中医认为它也是有一条通道遍及全身的……它就是经络。”

这时那个举着拳头的ri医还站着。

见林白青不肯正视这个问题,另有几个ri医也站了起来。

而当他们全站起来时,就会阻挡来宾的视线,也会吸引来宾们的目光。

Paul和顾培站在最后一排,看到这儿,怕林白青镇不住场子,挺着急的。

沈庆仪手里有全套的,电疗针灸起源的资料,做成了录像带,也随时准备好,只要女儿一声吩咐,就去播放录像带。

但林白青盯着那帮ri医,却没有跟他们理论,而是说:“不比血管是可以看到的,目前来说,除了少数专业修养极高的中医,有很多普通中医行医一生,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在人体上感知经络,都只会照着医书,照猫画虎。”

她边说,曾家祥边为她翻译。

才说完不久,就见那几个ri医面色讪讪的,皆放下了举着的拳头。

林白青心中不由苦笑。

中医虽入门易,但想要学精很难的。

就不说先天不足的ri医们,国内大多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找经络,因为它得是师父带着徒弟手把手,常年累月的摸病人才能摸出来的。

这帮ri医以为林白青想抢他们ri医的专利。

但当她说起如何找经络,他们一下子全怯了,不敢吭声了。

因为他们所谓的治病,皆是照着医书照猫画虎。

经脉感知和气血循行,中医的两大诊病手段,他们跟普通人一样,完全不懂!

林白青再说:“众所知周,世界上有很多科研人员一直想找到经络,并用科学的方式解释它,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科研人员有准确的论调,而在这方面,目前我们花国中医有了最新的发现,下面,将由我们的科研人员为大家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经络!”

她这话一出,一帮港城的教授们愣了片刻后集体哗然,一个看着一个,议论纷纷,而一帮ri医们则一声没吭,全坐了下,也是哗然。

是的,从六十年代开始,甭看西医把中医定义为了安慰剂。

但在世界各国,有很多人在用各种方式研究经络,想要找到它。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科研人员能从科学的观点来具体的解释经络。

而花国,中医的发源国,难道说真的已经有科研人员能把经络用现代科学来解释了?

ri医们是最先好奇的,当然也不想闹事了,求知欲在此刻战胜了一切。

……

也正好这时楚春亭拄着拐杖上楼来了。

他不是嘉宾,当然没有坐位,不过他也不需要坐位。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会场里响起大儿子那副悦耳又动听的好嗓音来。

楚春亭的心里还是不痛快的,毕竟被他压制了半生的大儿子半路才出家搞研中医,他不相信他就真的能在一个领域钻研的非常深。

换种方式来说,老爷子总还是不希望儿子太优秀。

希望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老爷子也就不必愧疚于,当年耽误了孩子。

而会场里,楚青图正在讲解经络,由沈庆仪给他做同声翻译。

“我们花国中医届从七十年代末期开始,从声,光,电,热,磁等几个方面进行了有关于如何具象化经络的研究,就比如,观察电在血管、神经,以及经络通道间的运行,并得出各种实验结果,而经过我们反复的测量和研究,我们发现,经络通道的电阻值远低于别的通道,所以我们得出了结论,于电,经络是良导体。”楚青图说着,示意大家看身后的幻灯片。

他带来的资料带已经开始播放了,上面列着他这段时间演算的各种实验数据。

这些实验数据全是中英文对照的,所以即使外宾,也能看得清晰明了。

一帮外籍来宾皆看的出神,记者们正在不停的拍照。

而一帮ri医们,看到花国中医届竟然如此无私的公开了很多项经络方面的重要实验数据,几乎不约而同,全部翻开了笔记本。

下笔嗖嗖嗖,一帮人心照不宣的抄了起来。

其实根本不需要辩解的,电疗针灸是谁发明的,谁就会拥有原始的实验数据。

楚青图当然不可能把部队上的研究资料带出来。

但是他凭借自己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以及这段时间的回忆,又做了一份。

而这份数据,也恰是他论证电疗针灸的那一份原始数据。

它是经得起检验的,实验结果也是可重复的。

环视众人,他又说:“以及,我们认为经络存在于人体的筋膜之中,每一条经络,都与脊髓神经和脑干神经相连,针灸刺激会激活人体神经中的传导纤维,这一信号传输到脊髓,会引发强啡肽和内啡类的局部释放,再传达到脑部,会产生神经递质,如血清素,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这些神经递质再释放到脊髓,跟脊髓发生反应时,触发疼痛抑制现象,这就是针灸的原理,而当这些信号到达下丘脑和垂体时,则会触发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内啡肽的释放,而这种释放行为,将会进一步减轻病人的疼痛,这是基于科学的,针灸镇痛的解释……”

现场所有的外籍嘉宾全盯着沈庆仪。

因为需要她用专业名词来翻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顿了片刻,楚青图就要做更深一步的讲解了。

他又说:“而我们中医认为的经气,由现代医学来讲,它叫……”

台下一帮ri医大懂不懂,见外籍嘉宾们在点头,全都快要急死了。

简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而这回,楚青图直接拼了英文单词:“bioelectricity,中文名叫生物电!”

这下,除了ri医们,几乎满场哗然。

要说经气,不说西方人不懂,大多数国人也不懂其意义。

但换一个名字,生物电,人们就都豁然开朗了。

生物电,生物的器官,组织和细胞在生命活动过程中发生的电位和极性变化。

不等在场来宾们消化这个知识点,楚青图又说:“但生物电只是经络承载物质中的一种,还有些物质是现代医学所没有名称的,我就先不讲了。就好比心电图和脑电图是现代医学通过生物电来诊疗疾病的手段,针灸,正是我们中医以生物电为载体,来治疗疾病的手段。”

他这个解释就更加浅显易懂了,满场几乎所有的外籍人士都在点头。

紧接着楚青图又说:“但通过经络,我们所能做的远远不止电疗针灸,在不远的将来,通过声,光,热,磁,我们还会开发更多有效的治疗手段!”

迟疑片刻后,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来。

这不是礼节性的,而是一众外籍专业人士发自内心的,对于花国中医的尊重,而发出的掌声!

……

顾培刚才去了楼下,此时刚刚上楼,看到楚春亭拄着拐杖,孤单而寂寥的站在会场外,遂给他找了把椅子,让他坐着听。

楚春亭正好站的腿困,也就坐下了。

而这时楚青图已经从生物电讲到古典经络,再到放射性同位素,物质的流动,同位素的流动了。

这些是除了专业人士,连记者都听不懂的。

不过专业人士们显然不但听得懂,而且特别感兴趣。

所以楚青图的演讲一直在被打断,一直有人站起来问他专业方面的问题。

楚青图站在台上,从容不迫,字正腔圆,声音朗朗,也是有问必答。

而老爷子站在外头,虽然听不懂儿子讲的专业术语,但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自小就认为蠢笨,善良,没出息的大儿子,在他所不擅长的领域,在没有他制肘的二十年中,已经站到了巅峰的位置。

他这一生,在别的方面不论功过,但于大儿子,确实是亏待了的。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就更谈不上好父亲了。

这就楚春亭格外沮丧,又难过。

再从兜里掏出药匣来,他又忍不住要苦笑。

何其讽刺,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连两枚救命的药丸都不肯留给他,要算计他。

老爷子突然觉得内心无比凄凉,慢慢踱着步子下了电梯,正欲回房,一只大手轻按上他的肩膀。

是顾培,他说:“我看到桥本十一上养和医院的救护车了。”

他跟桥本十一有一样的怀疑,此时看着老爷子的眼睛,就问:“您把他的药换成什么了,该不是会是……”毒药?

说起刚桥本十一吃的药来,楚春亭的精气神儿就又回来了。

下了电梯,进了房间,他笑先问顾培:“以你看呢,我会给桥本什么药药?”

顾培回想了一下老爷子这些年的光辉煌战绩,估计他没给桥本用什么好东西,而正如楚春亭想的一样,顾家的男人,从顾明到顾克,三爷五爷,哪怕顾卫国,都是楚春亭所瞧不起的正人君子。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是宁可自己吃亏,也不害人性命的。

而且桥本十一吃的时候,是以为,他吃的是灵丹堂所生产的苏合香丸。

他一旦死在这儿,他哥桥本九郎,他侄子桥本光泰等人肯定要给灵丹堂泼污水。

会说桥本十一是吃了灵丹堂牌苏合香丸才死的,会因此而问灵丹堂索赔,或者肆意抹黑,勒索。

那于灵丹堂即将开拓的海外市场来说,将是一桩不小的打击。

顾培当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但他又管不了楚春亭这个行事乖张的老爷子,斟酌片刻,说:“如果是为了快意恩仇,什么药都可以,但要为了灵丹堂和花国中医的将来,您……”

“要为花国中医的将来想,我就不该弄死他,而是该救他?”楚春亭挑眉,负手,反问。

顾培坦言:“您不是医者,就不必非要救人性命,但是,您不应该故意害他。”

在任何情况下,故意伤人性命都是不对的。

顾培跟桥本十一有杀父之仇,但他也没想过亲手杀死对方。

那是为人的道德底线,一个有良知,且守法的公民,是绝对不可以逾越的。

楚春亭要那样做了,不说举报吧,顾培以后肯定不会再跟他再有任何往来。

以暴治暴,在他看来是不可取的。

他此时看着楚春亭,想要一个真想,看老爷子是否给桥本十一喂了毒。

不过他着急,楚春亭可不着急。

他把装着几枚开窍剂的盒子轻轻搁到桌子上,默了片刻,忽而一笑,说:“先带我去找楚楚,我得看着那孩子玩儿我才高兴,等我高兴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因为药是他给阿水的,所以,桥本十一到底吃的什么药,只有楚春亭知道。

别人想知道,可以,先让他高兴了再说。

……

再说另一边,会场里。

虽然林白青才是代表花国参会团的主席,但今天的风头全在楚青图。

二十年沙漠沉寂,但他积攒了足够的知识,让他足以应对今天发生的一切。

中午吃饭时,所有早晨围着林白青的人全围着他,要跟他讨论经络。

下午依然由他来主讲,而他,也讲到了电疗针灸的重头戏,帕金森的治疗,以及癌症放疗后,针灸在康复期的辅助作用。

这是ri医们所完全没想到的。

因为他们所认识的电疗针灸还只在镇痛,放松肌肉的部分。

结果花国中医已经把电疗针灸扩展到帕金森,癌症领域了?

也不知道这时桥本十一在哪里,在干嘛,他带来的一帮ri医们,有条件的在录像,没条件的录音笔,还有人用的是笔记本,总之,化身触手怪,埋头就是个抄写,抄个不停,而桥本十一,也早被他们忘到脑后去了。

……

这一整天,饶是林白青穿的是平底鞋,也累了个够呛,可谓筋疲力竭。

虽然很多人都想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再聊一聊,但林白青全谢绝了。

她因为太忙,一整天都没照料过楚楚,当然得先回去看女儿。

把几位贵宾送去吃饭,林白青刚上电梯,要关门,有人随后跟了进来。

是楚青集。

双手插兜,笑眯眯的竖起了大拇指:“咱青青今天表现的可真棒。”

林白青就说嘛,她今天见到阿水,就估计楚青集也来了,果然。

她听不懂ri语,所以还不知道汉唐医馆总部队火的事。

而楚青集呢,当然是来表功的,迫不及待的,就要开讲了。

“哎呀,真是可惜呀,青青,听说昨天晚上汉唐医馆的总部着了一场大火,整幢建筑全被夷为灰烬了。”楚青集先说。

林白青这听,终于明白桥本十一为啥会心梗了,她也问:“书呢,也烧了?”

楚青集似笑非似,却又不说这事儿了,转口说:“对了,阿水在M国收购了一沓医书,我想送给你,但是老爷子不让,他想拘为已有,我给严辞拒绝了,青青,等过几天吧,我把书带回国,送给你。”

林白青脑补了一下,暗猜他刻意提起书来,那书应该跟汉唐医馆脱不了关系。

而其实楚春亭如果拿到书,只要不是文物级别的,肯定会给她。

楚青集刻意说老爷子想拘为已有,这一听就是放屁。

但他不把书给老爷子,却转而要私底下给她,说白了,还是想离间她和楚春亭的关系,让她单独只记他的好。

而他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当然是为了灵丹堂在拓展M国的市场时,能把市场交给他去做。

话说,林白青毕竟是顾明养大的,于顾家人也更亲一点。

按理来说,拓展M国市场,那么大的前景,她应该把市场交给顾家兄弟,比如顾敖刚,顾敖文,或者顾卫军等人去做,那样,才不算顾明养育了她一场。

但在权衡再三后,林白青还是准备把市场交给楚青集。

倒不是她有多么的爱这位二叔,或者偏向他。

而是,越是巨大的,充满商机的,能赚钱的市场,环境越险恶。

要不是楚青集这种七八个心眼子,连老爹都能算证的人,还真吃不下来。

她今天高兴嘛,也就吐口,给楚青集放准话了。

“难为二叔找到好医书还记着我,以后咱们灵丹堂M国的市场可就全靠你了,需要什么支持你尽管说,咱们一起并肩携手,把中医事业搞起来吧。”她说。

楚青集绕了半天的弯弯,要的正是林白青这句话。

电梯到十楼了,门开,他立刻弯腰躬背:“青青,请。”

又跟在林白青身后一路小跑:“你就放心把M国的市场交给我,咱们一起赚钱,一起发大财。”

林白青虽然给他生意,但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的,她又说:“关于合作的合同和协议,你就不用跟我谈了,跟我的律师Paul去谈,他会跟你详细商量的。”

“Paul?是不是顾培二哥?”楚青集面色瞬时一变。

林白青笑:“对,Paul先生正好是个商业律师,合同方面他比我懂,届时你跟他商量吧。”

楚青集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那当然了,Paul可是纽约有名的商业律师,你是他弟媳妇,这点小事他必须帮你办好,他要办不好,我饶不了他。”

但他心想,有Paul那种精明的律师帮忙把关,他怕是占不到太多便宜了。

不过即使占不到便宜,生意他也必须抢到手。

毕竟他哥在沙漠里辛辛苦苦二十年才换来今天的一鸣惊人,换来中医在国际上的前途光明。

他哥又不爱钱,那钱,就理该由他来赚,这是天经地义。

这样想着,他笑眯眯的目送林白青离开了。

……

林白青回房时楚楚正在吃奶,而要等看孩子看高兴了,看够了的楚春亭,此刻也在房间里。

不过他并没有盯着楚楚看,而是在看电视。

楚楚因为顾培从小有意培养,在生活习惯方面很好的。

她吃奶时很少需要人抱着哄,而是,只要给她个枕头,举起小奶瓶,咕嘟咕嘟,她就会自己吃。

不过有妈妈在有时候可就不一样了,她是小女孩儿,是需要妈妈抱抱的。

孩子今天一天都没有跟妈妈亲亲过,抱抱过,这时眼看天都黑了,孩子嘛,到了晚上见不到妈妈,就会心急,委屈,所以楚楚虽然在乖乖吃奶,可心里正酸涩的不行呢。

看到妈妈突然进来,那可真是,无法言说的欣喜,小女孩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了。

宾馆的床比家里的还要软,她住了几天,学会蹦床了,一步蹦一步,转眼已经在妈妈怀里了。

再把奶瓶也给了妈妈,小家伙嘟嘴巴:“妈妈喂楚楚。”

顾培是从她很小就不喂了,有意培养,要她自己吃。

但林白青惯孩子嘛,只要她在,自己吃的规则就不成立了,楚楚也就需要喂奶了。

林白青接过奶瓶,先在女儿汗津津的额头上香了一口,虽然她也很累,但知道女儿喜欢被抱着走来走去,边悠边吃奶,遂踢掉鞋子,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悠着女儿,让她乖乖吃奶。

话说,她来了,按理说,楚春亭是只要看到她就要咧嘴笑,合都合不拢的。

而且今天在开那么重要一场会议,楚青图还上台发言了。

他们父女讲的怎么样,反响怎么样,老爷子难道就不好奇,不问一问。

其实顾培也一样。

按理,要在平常,林白青进了门,一踢鞋子,他立刻就会把拖鞋拿过来给她穿着,再把她的鞋子收好,摆到鞋架上。

但此刻他也盯着电视机,正在专注的看新闻。

林白青也去看电视,见电视上播的是一则寻常的赛马新闻,刚要问顾培怎么回事,就见画面一切,电视上闪现一辆救护车,救护车旁是桥本光泰。

她明白了,今天桥本十一急性心梗,被送下楼,港城的记者拍到了。

而港城的记者们可是无孔不入的,他们应该也跟着去了医院,那么现在电视上播报的,就是桥本十一住院以后的新闻。

果然,画面再一切,是养和医院的正门。

而配音是:据前方记者发来的报道,桥本制业株式会社的桥本会长目前尚未脱离危险。

紧接着,电视里又说:据该企业的负责人爆料,让桥本会长陷入危险的,是一款名字叫灵丹堂牌的苏合香丸,它本该是治疗急性心梗的良药,但不知道为何,桥本会长在服用以后却陷入了重度昏迷中,目前还在ICU观察,桥本制业也正在考虑查清这件事情,并起诉该药品的生产商。

……

林白青看完新闻,似懂非懂,先看顾培:“桥本心梗了?”

顾培点头,说:“看新闻,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

心梗啊,整整一天了都还没有脱离危险,大概率就算侥幸活下来,人也得废掉大半。

这时林白青还不知道换药一事,下意识说:“不应该的。”又说:“不可能。”

49款的苏合香丸,经林白青之手用出去的少说也有十几枚,当初柳连枝,也是她拿它救活的,以她来看,就桥本当时心梗的程度,一枚苏合香丸足够叫他苏醒的,怎么他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而且桥本制业竟然考虑要起诉灵丹堂。

于起诉一事,林白青虽然有点紧张,但不算太紧张。

她更疑惑的是,49年的苏合香丸,那么珍贵的药品,怎么在桥本十一身上没有起作用。

她首先怀疑的,也是药品没有保存好,很可能过期了。

不过这时楚春亭突然手拍大腿,笑了起来,林白青就又发现,事情怕没那么简单了。

“起诉?”老爷子乐不可吱,笑着说:“让他们起诉去,事情闹的越大越好,我这儿可是有证据,证物的,届时,我也好告诉公众们,他桥本十一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顾培生怕这老爷子给桥本十一下毒,跟了老爷子半天了,也懒得再卖关子了,遂问:“楚老,您给他服用的到底是什么药,不会牵涉到灵丹堂吧?”

楚春亭看看孙女,目光再落到他可可爱爱,乖乖巧巧在吃奶的小重孙女的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的笑:“你们见过有谁吃自己的药吃死的吗?"

骄傲溢于言表,他又说:“桥本十一这回要真死了,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因为他这叫,自食苦果!”

作者有话说:

PS:老爷子已经改邪归正了,真的没有害人,关于桥本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咱们明天再说。

以及,本章楚青图所讲的,关于针灸的科学论证,作者摘抄自发表于2021年《医学界》杂志的《中医的经络系统有科学依据吗?》一文,有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搜索来详细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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