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都说不忙,热乎地同他握手。周差配谈了几句公事,匆匆地走了。听他说的,好像他正管着某项工程,非常忙碌。
高思远回头望着周广雅的背影,轻轻地说:“可惜了一个好干部。”
陆浩故意说道:“她爱人文广武也是个好干部。”
高思远望望陆浩,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同他提过,他只哼哼哈哈。”
高思远说得隐晦,陆浩心知肚明。原来他俩有同样的想法,只是钱文华那里过不了关。高、陆二人都知道不宜说得太透,就转了话题说文广武的事去了。
高思远问:“你是听谁说的?”
陆浩说:“外头议论这事的人多,说文广武倒霉的日子快到了。高市长,如果文广武就因为这样,组织上就对他进行处理,只怕又会闹出事来。”
高思远说:“老文这人的确缺乏大局观念,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处理他。我是不同意的。”
陆浩说:“钱书记那里,我是不便再说了。外头都说文广武骂了他的娘,我想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有度量。但是,钱书记那里话不太好说。”
高思远笑笑,说:“陆浩,你可是市委秘书长啊!”
陆浩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暖乎乎的。高思远不是个可以套近乎的人,他这么说话已经很人情味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你陆浩怎么同我市长走得还近些?陆浩心里愿意同高思远近些,可话却说得很原则:“高市长,我同您说的只是我个人的担心。东湖市再也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出乱子。我是市委秘书长,您也是市委副书记。”
高思远把手伸了过来,说:“行,我知道了。”
两人握手就算告别了,各自掉头去了办公室。原来昨天夜里,文广武给陆浩打了个把小时电话,说有人想要整他了。陆浩反复安慰他,说别相信谣言。文广武担心的事,陆浩真没听说过。也许
他毕竟是市委领导,人家有话也不会同他说。不知道是文广武疑神疑鬼,还是他真听到什么话了。文广武的所谓有个性,陆浩并不怎么看好。官场是个江湖,江湖自有规矩。文广武不讲规矩,确实叫组织上被动。陆浩对文广武也有股无名火,但他仍不希望钱文华去为难人家。
没过几天,陆浩突然听到传言:文广武被调查了!
部门的头头接受调查,陆浩事先未必知道。他不想问钱文华,正好在院子里遇着高思远,悄悄儿问了一句:“有人说文广武出事了,真的假的?”
高思远说:“钱书记没同你通气?”
陆浩只是笑笑,望着高思远不说话。高思远便明白了,说:“纪委接到举报,去年江华县高杉木苗,文广武收了五万块钱好处。”
“哦,这样啊!”陆浩不再多问了。他知道纪委出手通常很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轻易找你。一旦找上你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心想文广武自己不争气,就怪不得谁故意整他了。难怪这几天,老见纪委副书记潘祥福到钱文华那里去。
回到家里,听钱丽说:“文广武真是冤枉吗?”
“谁知道冤枉不冤枉?案子又没有结。”陆浩听老婆的话好没由来。
钱丽说:“他女儿文琴天天在幼儿园嚷,人家说是两袖清风,我爸爸是十袖清风,百袖清风,千袖清风!”
陆浩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文广武女儿很会说话啊,千袖清风!她男人是千手观音啊!”
文广武的女儿文琴在幼儿园教书。钱丽说:“文琴相信她爸爸没有贪。她说自己父亲贪不贪钱不知道?”
一家人吃过晚饭,陆明进屋做作业。钱丽朝里屋努努嘴,叫陆浩进去陪陪儿子。陆明头都没抬,趴在桌上写字。陆浩问:“作业多吗?”
陆明说:“不多才怪。”
陆浩站在陆明身后,见儿子的字写得实在
难看。儿子先做语文,正抄写词语。陆明回头说:“爸爸您出去吧,我不习惯您看着写。”
陆浩拍拍陆明脑袋,只好出来了。他跑到厨房门口,望着钱丽笑,说:“我在他面前,永远是自作多情。”
钱丽也只是笑:“怎么?被赶出来了?”
陆浩回到客厅坐下,拿本书随意翻着。他突然想到如今学校教育最失败的,可能就是语言教育。不管是国语教育,还是外语教育,都很失败。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语文,大学毕业了很多人还写不好就业自荐书。他在办公室工作多年,每年都会接到狗屁不通的大学生自荐书。英语教育也是如此,考硕士和考博士,几乎就等于考英语。
钱丽收拾好了厨房,出来没头没脑地说:“我也不相信文广武贪污。一个农业局长,哪里去贪钱?又不是过去计划经济,白菜萝卜好多钱一斤,他们又管不了!”
陆浩说:“你不晓得!虽然是清水衙门,小便宜还是贪得了。”
“那就难讲了。”钱丽长舒一口气,恍然大悟的样子。
三四天后,潘祥福在常委会上通报情况:文广武已被接受调查。有些常委就说,难怪有事找他,电话打不通!先听到外头人讲,以为是谣言哩!谁都听得出,干部接受调查不通气,大家有意见。钱文华也听出这意思来了,就说:“事情来得突然,我同高思远同志碰了头。纪委办事很严肃,不会轻易调查干部,一定是有确凿证据。我同高思远同志都签了字,如果错了我俩负责,主要是我负责。”
可是文广武出事了,几乎听不到议论。他女儿逢人就骂,这是政治报复!听她骂的都是熟人,也不便多嘴,含糊几句,赶快走掉。陆浩暗想文琴骂的话,猜她背后肯定有人指点。政治报复这样的话,文琴是骂不出来的。东湖男人最重脑壳,男儿头女儿腰,摸不得的。东湖女人骂男人,最毒的话是剁脑壳、炮打脑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