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生日是十月八号,九月底的一天我对我爹说,今年的生日我要好好给你庆祝庆祝,以前我没钱,现在有钱了,我要带你和我弟弟出去旅游,在你最喜欢的地方给你过生日。我爹想了想,说,正好我们放假到十号,咱们就出去过,去上海和杭州吧,我还没去过那些大城市呢。我说,你真是个老庄户,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的?人挤人,光景没看见光看见人了,还不如去新疆、蒙古,或者西藏呢,那些地方多好?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人到了那种地方,心胸开阔,什么烦恼也就没有了。我爹说,别胡说八道了,看了光景就没有烦恼了?当时可能把烦恼忘了,过后一样,该怎么烦恼还怎么烦恼。我觉得人老了可真有点儿不可理喻,说着这么高兴的事情,他非要谈那些没有意思的话题。我就开玩笑说,老爷子真不知足,以前为孩子操劳,现在孩子不用你操劳了,你倒胡乱烦恼起来了,是不是闲出毛病来了?我爹想都没想,直接说,我儿子要是结婚了,我就没有烦恼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填话他说过好几次了,老是催我跟刘梅去登记。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可是我对这个没有一点儿兴致,我不想那么早就结婚,我看见过孙朝阳、凤三、周天明他们的处境,像我们这种人,一结婚就等于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干什么也放不开手脚。
趁吃饭我爹喝酒喝高兴的时候,我就敷衍我爹说,我想等两年真正挣了大钱再结婚,起码让人家刘梅过上阔太太的日子,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嘛。我爹好象没听见我说什么,吱吱地喝着酒说,国庆节快要到了,你们就在国庆节期间把记登了吧,过完了节,咱们旅游回来,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举行婚礼,这样还利索,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让我抱上小孙子。听了这话,我的脑袋都大了,连忙敬他酒,几下子把他灌成了个老小孩,踉踉跄跄扑到我弟弟的**,给我弟弟讲白兔弟弟和灰狼叔叔的故事去了。我草草地扒拉了两口饭,想去找金高诉苦,刚出门就与刘梅撞了个满怀。
刘梅已经把我家当成了自己的家,甚至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一见我要出门,也不拦我,整整我的衣服让我早点儿回来,就收拾桌子去了。我走出家门,站在胡同的黑影里,听着我家传出的碗盘叮当声怔了好久,那种感觉很复杂,淡淡的惆怅里还有一丝宁静的安稳。我打消了去找人诉苦的念头,我有什么苦可诉?刘梅有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是纯洁的,她的奶子没被人摸过,她的……总之,她的历史是清白的。我没有理由嫌弃她,我算个什么东西?
那天我从吴胖子饭店出来,编了个理由让林武和金高先走了,自己就贴着墙根拐上了去胡四饭店的路。胡四正跟几个朋友在一个房间里喝着酒聊天,我阴沉着脸把他喊了出来。本来我想直接质问他为什么早就知道芳子在吴胖子那里,一直不告诉我?甚至想好了要揍他两拳。一见胡四,我竟然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没有理由质问胡四,人家又不是我的亲兄弟,即便是我的亲兄弟,他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芳子的所为呢?他不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伤心。
胡四可能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来我为什么来找他,连个铺垫都没有,直接问我:“你去找过芳子了?”
我点了点头,胡四沉默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把她忘了吧,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去想她。”
我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找胡四了,转身想走,胡四伸出胳膊挡住了我:“你等等。”说着进了他睡觉的那屋,从里面拿了一沓照片,面无表情的递给了我,“这是你四嫂从她包里搜出来的,你自己看看。”我挪到灯光下,一张一张地翻检起来,全是芳子,她的身边换着不同的男人,有老的有年轻的,甚至还有一个碳黑似的黑人。从她的穿着上看,这些照片全是在她离开我以后照的,照片里的她,看不出一丝忧虑的样子,依然那么青春,那么无忧无虑。
我把照片还给胡四,轻轻一笑:“四哥,玩儿鹰的让鸟儿啄了眼啊,呵。”
胡四说:“也不全怪她,事儿赶上了……你们俩不合适,你降不住她,她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
我苦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证明,上次你教我的那套理论在她的身上不管用
胡四也笑了:“实践也证明,她是个不识好歹的婊子,我和你四嫂都看走眼了。”
“以前我就知道她的历史很复杂,上学的时候就跟社会上的小混子纠缠在一起,”胡四把我拖到黑影里,大发感慨,“后来我跟你四嫂谈恋爱,她那时候被她哥哥撵出来,在你四嫂那里帮忙,林武去‘抻勾’他,我觉得她跟林武这种人挺般配的,还给他们好一阵撮合,再后来她看上你了,脾气也改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们俩能结合到一起呢,想告诉你她以前的经历,怕你多心,也没说,谁知道……唉,兄弟,你太看重她了,知道吗?人都有软勒,过于看重的东西就是你的软勒,被捅到软勒的时候,你会很难受,恐惧、畏缩、发怒、失去理智,甚至一蹶不振,现在你需要的是马上忘记她,不让她再伤害到你。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早些提醒你的,可是你也了解我,我不喜欢在背后挑事儿,尤其是这种男女关系方面的……那天梁超他们说起她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娜娜就是她,我还想去把她拉来见你呢,可是那天我抽不开身……晚上,我给你去办完了事就拉上你四嫂去找她了,我估计你也可能知道了。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整个一个白眼狼!知道吗?她连你四嫂都骂了,你四嫂来家哭得不行,她让我去市场找你,让你去剁了吴胖子,她说全是吴胖子把她妹妹给害了……关人家吴胖子什么事儿?”
“你说这么多我一下子听不明白……反正吴胖子我不准备让他好过了。”
“呵呵,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吴胖子是个商人,商人是惟利是图的,这样的买卖他应该做。”
“你别管了,我也只知道我的脑子不好受,我得找个人平衡一下。”
“也好,别委屈了自己,”胡四叹口气道,“古语说得好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真他妈对……”
我听得晕晕乎乎的,脑海里的芳子跟现在的芳子根本对不上号,她们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胡四见我没有心思听他说话,改口问我感觉车怎么样?我说挺好的,明天就上路了。
胡四说,先这么跑着,暂时没有钱就别着急,他不差这两部车钱,抽空过了户就可以了。
我笑着说,过了户我就把钱给你,咱俩谁的钱多还不一定呢。
胡四一抽鼻子,你差远了,年龄我比你大,在钱上我也不输给你,无非是我不露财罢了。
说着话,我的大哥大就响了,是春明的,春明问我在哪里?我这才想起来,我答应他下午去市场找他的。
“春明,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你不回来了?”
“我感觉挺累的,想回家睡觉,你也回家吧,找老钱的事情明天咱们再商量。”
“远哥,你知道我这脾气,一有事儿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觉,要不你在电话里简单跟我一说。”
我跟胡四打了一声招呼,边走边说:“明天你去医院,老钱不是醒过来了吗?你赶在警察找他之前抽个空告诉他,不许他跟警察提我的名字,该怎么说随他的便。如果他胆敢提杨远这两个字,保证他出不了医院就得再上手术台,再上了手术台他就下不来了。这些话你会说,我就不详细跟你交代了,如果他的家属在场,你就想办法把他们支出去,或者冒充你是检察院的,或者你是法医,找他了解情况……总之明天你必须把事儿给我干漂亮了,想尽一切办法。”
春明在那头嘿嘿笑了:“远哥放心,三句话搞定,这种人最怕死,一说他就明白。”
我倚在树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相信你,明天我去市场等你的消息。今天市场还安稳吗?”
春明顿了顿,话说得很不自在:“海哥来过,跟关凯一起在这里等了你一会儿,黑着脸走了,不知道怎么了。”
肯定有什么事儿,但是不会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我对李俊海说过,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不要给我打电话。
我爹的生日是十月八号,九月底的一天我对我爹说,今年的生日我要好好给你庆祝庆祝,以前我没钱,现在有钱了,我要带你和我弟弟出去旅游,在你最喜欢的地方给你过生日。我爹想了想,说,正好我们放假到十号,咱们就出去过,去上海和杭州吧,我还没去过那些大城市呢。我说,你真是个老庄户,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的?人挤人,光景没看见光看见人了,还不如去新疆、蒙古,或者西藏呢,那些地方多好?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人到了那种地方,心胸开阔,什么烦恼也就没有了。我爹说,别胡说八道了,看了光景就没有烦恼了?当时可能把烦恼忘了,过后一样,该怎么烦恼还怎么烦恼。我觉得人老了可真有点儿木可理喻,说着这么高兴的事情,他非要谈那些没有意思的话题。我就开玩笑说,老爷子真不知足,以前为孩子操劳,现在孩子不用你操劳了,你倒胡乱烦恼起来了,是不是闲出毛病来了?我爹想都没想,直接说,我儿子要是结婚了,我就没有烦恼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话他说过好几次了,老是催我跟刘梅去登记。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可是我对这个没有一点儿兴致,我不想那么早就结婚,我看见过孙朝阳、凤三、周天明他们的处境,像我们这种人,一结婚就等于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干什么也放不开手脚。
趁吃饭我爹喝酒喝高兴的时候,我就敷衍我爹说,我想等两年真正挣了大钱再结婚,起码让人家刘梅过上阔太太的日子,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嘛。我爹好象没听见我说什么,吱吱地喝着酒说,国庆节快要到了,你们就在国庆节期间把记登了吧,过完了节,咱们旅游回来,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举行婚礼,这样还利索,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让我抱上小孙子。听了这话,我的脑袋都大了,连忙敬他酒,几下子把他灌成了个老小孩,踉踉跄跄扑到我弟弟的**,给我弟弟讲白兔弟弟和灰狼叔叔的故事去了。我草草地扒拉了两口饭,想去找金高诉苦,刚出门就与刘梅撞了个满怀。
刘梅已经把我家当成了自己的家,甚至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一见我要出门,也不拦我,整整我的衣服让我早点儿回来,就收拾桌子去了。我走出家门,站在胡同的黑影里,听着我家传出的碗盘叮当声怔了好久,那种感觉很复杂,淡淡的惆怅里还有一丝宁静的安稳。我打消了去找人诉苦的念头,我有什么苦可诉?刘梅有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是纯洁的,她的奶子没被人摸过,她的……总之,她的历史是清白的。我没有理由嫌弃她,我算个什么东西?
那天我从吴胖子饭店出来,编了个理由让林武和金高先走了,自己就贴着墙根拐上了去胡四饭店的路。胡四正跟几个朋友在一个房间里喝着酒聊天,我阴沉着脸把他喊了出来。本来我想直接质问他为什么早就知道芳子在吴胖子那里,一直不告诉我?甚至想好了要揍他两拳。一见胡四,我竟然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没有理由质问胡四,人家又不是我的亲兄弟,即便是我的亲兄弟,他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芳子的所为呢?他不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伤心。
胡四可能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来我为什么来找他,连个铺垫都没有,直接问我:“你去找过芳子了?”
我点了点头,胡四沉默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把她忘了吧,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去想她。”
我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找胡四了,转身想走,胡四伸出胳膊挡住了我:“你等等。”说着进了他睡觉的那屋,从里面拿了一沓照片,面无表情的递给了我这是你四嫂从她包里搜出来的,你自己看看。”我挪到灯光下,一张一张地翻检起来,全是芳子,她的身边换着不同的男人,有老的有年轻的,甚至还有一个碳黑似的黑人。从她的穿着上看,这些照片全是在她离开我以后照的,照片里的她,看不出一丝忧虑的样子,依然那么青春,那么无忧无虑。
我把照片还给胡四,轻轻一笑:“四哥,玩儿鹰的让鸟儿啄了眼啊,呵。”
胡四说:“也不全怪她,事儿赶上了……你们俩不合适,你降不住她,她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
我苦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证明,上次你教我的那套理论在她的身上不管用。”
胡四也笑了:“实践也证明,她是个不识好歹的婊子,我和你四嫂都看走眼了。”
“以前我就知道她的历史很复杂,上学的时候就跟社会上的小混子纠缠在一起,”胡四把我拖到黑影里,大发感慨,“后来我跟你四嫂谈恋爱,她那时候被她哥哥撵出来,在你四嫂那里帮忙,林武去‘抻勾’他,我觉得她跟林武这种人挺般配的,还给他们好一阵撮合,再后来她看上你了,脾气也改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们俩能结合到一起呢,想告诉你她以前的经历,怕你多心,也没说,谁知道……唉,兄弟,你太看重她了,知道吗?人都有软勒,过于看重的东西就是你的软勒,被捅到软勒的时候,你会很难受,恐惧、畏缩、发怒、失去理智,甚至一鳜不振,现在你需要的是马上忘记她,不让她再伤害到你。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早些提醒你的,可是你也了解我,我不喜欢在背后挑事儿,尤其是这种男女关系方面的……那天梁超他们说起她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娜娜就是她,秘还想去把她拉来见你呢,可是那天我抽不开身……晚上,我给你去办完了事就拉上你四嫂去找她了,我估计你也可能知道了。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整个一个白眼狼!知道吗?她连你四嫂都骂了,你四嫂来家哭得不行,她让我去市场找你,让你去剁了吴胖子,她说全是吴胖子把她妹妹给害了……关人家吴胖子什么事儿?”
“你说这么多我一下子听不明白……反正吴胖子我不准备让他好过了。"
“呵呵,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吴胖子是个商人,商人是惟利是图的,这样的买卖他应该做。”
“你别管了,我也只知道我的脑子不好受,我得找个人平衡一下。”
“也好,别委屈了自己,”胡四叹口气道,“古语说得好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真他妈对……”
我听得晕晕乎乎的,脑海里的芳子跟现在的芳子根本对不上号,她们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胡四见我没有心思听他说话,改口问我感觉车怎么样?我说挺好的,明天就上路了。
胡四说,先这么跑着,暂时没有钱就别着急,他不差这两部车钱,抽空过了户就可以了。
我笑着说,过了户我就把钱给你,咱俩谁的钱多还不一定呢。
胡四一抽鼻子,你差远了,年龄我比你大,在钱上我也不输给你,无非是我不露财罢了。
说着话,我的大哥大就响了,是春明的,春明问我在哪里?我这才想起来,我答应他下午去市场找他的。
“春明,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你不回来了?”
“我感觉挺累的,想回家睡觉,你也回家吧,找老钱的事情明天咱们再商量
“远哥,你知道我这脾气,一有事儿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觉,要不你在电话里简单跟我一说。”
我跟胡四打了一声招呼,边走边说:“明天你去医院,老钱不是醒过来了吗?你赶在警察找他之前抽个空告诉他,不许他跟警察提我的名字,该怎么说随他的便。如果他胆敢提杨远这两个字,保证他出不了医院就得再上手术台,再上了手术台他就下不来了。这些话你会说,我就不详细跟你交代了,如果他的家属在场,你就想办法把他们支出去,或者冒充你是检察院的,或者你是法医,找他了解情况……总之明天你必须把事儿给我干漂亮了,想尽一切办法。”
春明在那头嘿嘿笑了:“远哥放心,三句话搞定,这种人最怕死,一说他就明白。”
我倚在树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相信你,明天我去市场等你的消息。今天市场还安稳吗?”
春明顿了顿,话说得很不自在:“海哥来过,跟关凯一起在这里等了你一会儿,黑着脸走了,不知道怎么了。”
肯定有什么事儿,但是不会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我对李俊海说过,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不要给我打电话。I
进了家门,一幕温馨的景象差点儿让我落了泪。刘梅手里捻着一只棋子文文静静地坐在我弟弟的床边,我弟弟盘腿坐在**,托着腮帮子在考虑下—步棋,我爹端着一杯水坐在一旁观战。电视机开着,声音很小,屋里飘着京剧花旦轻柔的唱腔。我爹听见了我开门的声音,没有回头:“饭给你留在锅里,是小梅做的……哎,二子,飞相啊!”
刘梅扭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棋子,走过来接过我的上衣,嗔怪地说:“老是这么晚回来,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不行,我的鼻子发酸,心里很不是滋味,刘梅对我这么好,我竟然满脑子都是那个风尘女子,赶紧进了厨房。
掀开锅,我的眼睛就湿润了,连忙挤了几下眼睛,把饭菜端了出来:“刘梅的手艺真不错,这个香啊。”
我弟弟不耐烦地冲我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没看见这里忙嘛,去你自己屋里吃去。”
刘梅打了我弟弟的手一下,回头对我浅笑一声:“看看,二子都不乐意了,你得经常来家陪陪他。”
“那是那是,”我服从了我弟弟的命令,端着盘子往我那屋走,“二子,改天请你吃肯德基去啊。”
“省省吧你就,”我爹说,“少吃那些洋垃圾,没看见你弟弟胖成什么样子了?猪不换啊。”
“爸爸说的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梅改了称呼,“钱要省着花,能在家里吃的饭不要在外面吃。”
“这小子觉得自己是个资本家了,就差给他雇上几个佣人了,吃去吧吃去吧。”我爹冲我摆了摆手。
“你们说的都对……”我突然感觉我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出气筒,谁都可以拿我开涮,连忙进了屋。
我实在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吃了一口跟嚼木渣一样,干脆不吃了,找出一张报纸把菜倒上,包起来掖到了床底下,我怕让刘梅发现我没吃,以为是嫌她做得不好。嘴上叼着一口馒头,躺到了**。眼前一花,沉沉睡去。
我做梦了,梦中我来到了一个满是灌木的原始森林,到处是奔跑的野兽,有一只比楼房还高的恐龙呼哧呼哧地向我走来,我怕它一脚踩死我,沿着泥泞的沼泽没命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就钻进了一个幽黑的山洞。可是山洞里的情况比外面还要糟糕,里面爬满了毒蛇,它们无一例外地竖成一根棍子,簌簌地冲我吐信子。我转回身子往外跑,那只恐龙竟然害怕了,呼哧呼哧跑远了。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原始人,长着一双猛犸象那样的牙齿,手里还拿着一挺机关枪。我的身上背满了猎物,甚至还有一只老虎,我趴在地上,把机关枪架在一块石头上,朝着森林深处扣动了扳机,到处都是鲜血,我发现倒在我面前的竟然全都是人,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好象还有孙朝阳,孙朝阳的身上全是窟窿。我想站起来,可是我站不起来了,撑在地上的两条胳膊变成了狼那样的前腿,它们正在迅速地长毛,金黄金黄的……我感觉自己的脸也在拉长,似乎是在往狼那边靠近,我惊恐万分,想喊叫,喊出来的声音竟是一声狼嗥。
我忽地坐了起来,刘梅和我爹站在我的面前,他们似乎被我吓着了,看着我目瞪口呆。
梦中的情景还在眼前晃悠,我知道自己刚才发出了吓人的喊叫,连忙冲他们笑了笑:“我做梦了。”
我爹走过来,扶着我的脊背让我躺下,轻轻盖上了我的被子:“这孩子做梦还学驴叫呢。”
刘梅从我的枕头边拿起那块馒头,瞪我一眼说:“别光顾着挣钱,身体要紧,看你熬得这个样子……好好睡吧,觉得累就在家里休息两天,正好我们学校放假了,我可以去市场帮你照顾生意,不放心二子,我带他一起去。”
我坐了起来:“小刘,市场那边很麻烦的,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大家都不认识你……”
我爹似乎很理解我的心情,打岔道:“他那里那么多人,你去干什么?不管他,明天咱们爬山去。”
我不放心这老少三个人出门:“也行,明天我让孔龙带几个人陪你们一起去,孔龙你们都认识,孔老师的孩子。”
刘梅说:“是他呀,整天跟着我和咱弟弟呢,原来你是不放心我……”
“不是,”我慌忙解释,“孔龙不上学了,我想让他接送二子,你又在接送,他成习惯了。”
“那就是不放心咱弟弟,”刘梅很聪明,她知道我是在强词夺理,不跟我纠缠了,“这样也好,我有个替换的。”
“孔老师的孩子不上学了?”我爹又在糊弄我,“他算我们班学习不错的孩子呢,可惜了。”
“人家这叫看破红尘,”我笑道,“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儿赚钱娶媳妇呢。”
我睡不着了,翻身下床,拉了拉刘梅:“媳妇,来,我跟你下两盘。”
刘梅正在扭捏,我爹抱着膀子笑上了:“多好?呵呵,真好……”转身冲外面喊,“二子,把棋盘拿进来。”
外面没有应声,我推门一看,我弟弟像蜷在沙发上睡得死沉死沉,像一个软绵绵的大馒头。
那晚刘梅没走……我完成了那个从小伙子到男人的过程。这个过程很仓促,几乎没有什么铺垫,直人主题,现在想起来,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三国时赵子龙杀进曹营,七进七出的场景。刘梅流了很多血,我流了很多汗,我发现自己是一员猛将……早晨起来的时候,刘梅已经不见了,我爹在外屋吹口哨,他吹的是《义勇军进行曲》的调子。
我几乎不敢看我爹的脸,匆匆洗了一把脸:“你们今天要去爬山吗?”
我爹说,爬。我边出门边说:“一会儿我让花子开车送你们,孔龙跟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我爹说:“那就让孔龙来吧,正好我说说他,你说好好的,他怎么就不上学了呢?不争气的孩子。”
我弟弟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了,一句话不说,拦腰抱住了我:“哥哥,别走了,在家陪陪弟弟。”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用力抱住了他,弟弟,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是我不能不去上班,哥哥太忙了。
我弟弟的胳膊像两条蛇一样有力:“哥哥,陪陪我,我不烦你了还不行吗?哥哥……”
我爹转回头来,厉声呵斥:“象什么话?你以为你还是个孩子?撒手,一会儿你嫂子就来陪你了。”
我鼠窜般的跑出家门,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大门是新油漆的,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院子里的槐树开花了,风一吹,漫天的槐花犹如下着一场大雪。胡同里一个老头推着车子在喊,收瓶子喽,收易拉罐——我一把将他的草帽扯下来,嗅的抛到了天上,那个老头不解地看着我的背影,这个胡同里还住着个神经病?没发现……我拐出胡同上了大路,站在路边,我回头看了一眼夹杂在高耸的楼群里我家低矮的平房,暗暗发誓,等我结了婚,一定要在靠海的地方买一套很大的房子,让我爹跟我们住在一起,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你不想买?由不得你啦,本少爷结婚成人啦。
刚进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接起来,是春明打来的:“远哥,事情没办好。”
我的心一紧:“发生意外了?怎么回事儿?”
春明的语气很沮丧:“我没想到这个老家伙那么嘴硬,他根本不听我的,他说血债要用血来偿。”
“别慌,呵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这很正常,当初我受伤躺在医院的时候也这样,说说他怎么个意思?”
“他是昨天下午醒过来的,看样子气色还不错,比你那次强多了,身上连根管子都没有……”
“别说这些,就说你是怎么跟他谈的。”
“今天一早我就去了医院,我对他老婆说我是检察院的,来了解一下情况,他老婆上来就骂,他都被人砍成这样了,你们检察院还来干什么?”春明苦笑了一声,“操他妈,这老混蛋可能是经常被检察院的人找呢。我跟他老婆解释说,我来找他不是因为他别的经济问题,我是来了解一下这次的情况的,他老婆就让我进去了。老钱起初还真以为我是检察院的,一个劲地强调他没欠别人的钱,罗嗦了一大堆名字,看样子他欠了不少人的钱。我没跟他罗嗦,直接把昨天咱们商量好的那番话说了,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拿枪顶着他的大腿。谁知道这老小子豁出去了,让我走,说让你等着,他不会跟你拉倒的。我还想威胁他,他小儿子迸来了,他小儿子说,告诉杨远,他干了什么我照样干。
照样干回来?照什么样?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别说了,你马上回来!”
我一把关了电话,直接拨了金高的大哥大:“大金,你马上去我家,带上家伙,先别让我爹出门!”
我坐下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抓起电话拨通了胡四的大哥大:“四哥,我的事儿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胡四哈哈笑道:“逼事儿没有了,我孙子打了保票,即便是老钱提到你,他们也不会去找你的,放心吧。”
我突然觉得自己办了一件错事儿,我不该让春明去找老钱的,应该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乙哥,老钱有一个儿子是干律师的,这个得防备着点儿。”
“律师算个鸡巴算个蛋?他更应该明白法律程序,砍人跟欠钱不是一码事儿,等他反应过来,咱这边早了事了。”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那边给我压住了,我这边天塌下来也不要紧。”
“慢!听你这意思,老钱还想跟你玩玩儿?”
我就把刚才得到的信息告诉了胡四,胡四笑得很轻蔑:“那好啊,你就让他蹦达,蹦达厉害了我出面弄他。”
你出什么面?让警察抓他?还没到那一步呢,我说:“这你就不用心事了,我防备着他好了。”
胡四在那边沉吟了片刻,开口说:“要不这样,你先下手,派人砍他儿子,让他彻底‘逼裂’。”
我笑道:“四哥,你他妈更黑,满门抄斩啊这叫……先处理他爹这面吧,一个小拾草的,我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呢。”胡四自言自语道:“老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根本不是你的个儿啊,这不是找死?他真的活够了?不能啊。蝴蝶,我明白了,哈哈,这个老鸡巴操的小尾巴往哪里甩逃不过我胡四的眼睛,他这是想赖帐!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不是欠你三万块钱吗?这个老混蛋是想先给自己扎起架子来,也就是想利用吓唬你,达到让你可怜他的目的,从而把他欠你的帐赖掉,这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我爹知道这个名词,改天我去问他,哈哈,跟咱爷们儿耍花火?咱是干什么的?你这样,从长法那里抽几个牙口结实点儿的伙计,别让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直接抓到老钱他小儿子,把他的手剁掉,然后拍屁股走人。他吃了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是他有个鸡巴证据?上告无门啊,哈哈,后面的事情我来给你处理好了,让老钱把三万块钱吐出来,就算是我打点关系的费用,你吃点儿亏‘添巴’着就行了。”
这下子来了李俊海说我的那句话——脑子里面需要点灯。我的脑子里面还真的像点了一盏灯一样,赫然亮了起来。对呀!胡四分析的太对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老钱都不应该跟我这么干,他的胆小如鼠。曾经有一次他给我送鲳鱼,因为价格问题跟那五吵吵了两句,那五说不过他,抄起一把渔叉就要抡他,他吓得一张老脸跟木乃伊差不多,那张皮几乎都要掉下来了。我过去呵斥那五的时候,他竟然躲在我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说,小杨,别为了我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听这位那兄弟的,我赔点儿钱无所谓。我没让那五继续跟他讲价,骂了那五一声就走了,后来我听那五说,老钱吓得不成样子,中午把那五请到市场外面的那家饭店好一顿赔不是,就差给那五下跪了。既然这样,他欠我钱的时候肯定也是心惊胆战的,可是为了自己潇洒就什么也顾不上了,甚至以为我不会为这几个小钱儿跟他纠缠不休。这么一分析,我仿佛一下子从嗓子眼里看到了老钱的屁眼儿,嘿嘿,你这个老混蛋,快要死了还跟我玩儿脑子呢。
“胡四你这个老狐狸啊……哈哈!”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一拍桌子,“行!就照你说的办。”
“今天先别办,那样残忍了点儿,”胡四沉声说,“他儿子不是威胁你吗?派人先盯他几天。”
“也好,”我笑了,“四哥,我准备高薪聘请你当我的军师,不知意下如何?”
“你雇得起我吗?哈哈哈哈,一天一个美女,三顿酒席,酒菜还不带重样儿的。”
“好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一会儿我派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过户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不用你出面了,宽裕的话就把钱送来,不宽裕过几天再说。”
“宽裕,能不宽裕?”我冲正进门的李俊海点了一下头,“一会儿我让那五给你送过去,挂了。”
李俊海一进门就操了一声:“大米干饭养出贼来了,关凯这个混蛋想卷铺盖走人。”
我招呼他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他想走?那好啊,本来我也没打谱留他太久了,走了好啊。”
李俊海把手里的烟捻成了灯绳:“我去他妈的!他舍得干干净净的走?
跟我谈条件呢。”这我倒是没想到:“他谈什么条件?”
“他想把他以前的那几个摊位转让给咱们,一个摊位五千,房子是他当年盖的,也转让……不,是转租,让咱们租他的,一年也是五千。操他妈的我能答应吗?你滚蛋可以,但是跟我李老爷不许谈条件!这不,他非要拉我来见你a昨天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你也没回来,这小子接了孙朝阳一个电话就走了,临走连个屁都不想放。我就追上他问他,我说凯子你是不是想去孙朝阳那里?他说是,你跟蝴蝶说,孙朝阳让我去帮他干活,发工资的,一个月三千,如果蝴蝶也能一个月给我三千我还留在这里,不然我就走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再想跟他说,他不理我了,让我赶紧找你商量,究竟是放人还是留人。你说这不他妈的扯淡吗?要我说,这人就不应该给他个好脸,彻底砸挺算完!”
我垂下头想丁一阵,抬手拨了关凯的BB机,不大一会儿关凯就来了电话:“远哥找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问:“我听俊海说你要走?”
关凯连个磕巴都不打:“是,我想跟着孙朝阳干,他给的钱多。”
我笑了:“凯子,钱不是问题,你回来吧,咱们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我已经答应了朝阳哥,”关凯的声音很沉稳,“要不你跟朝阳哥谈?他就在旁边呢。”
“你决定了?”我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声叛徒,稍微一顿接着说,“让朝阳哥接个电话。”
“好嘛,叫的那个亲热……”李俊海哼了一声,“蝴蝶你真可以啊,牌都摊了,你跟他客气什么?”
“朝阳哥吗?”我没理李俊海,换了一种欢快的语气说,“你行啊,这就开始挖我的墙角了?”
孙朝阳阴阳怪气地嘿嘿了两声,用类似女人**似的声音喊道:“这才到哪儿?你给我听着,我孙朝阳发过的誓没有半途而废的!你、小杰全他妈跑不了,我姓孙的从来就没看高过你们一眼!实话告诉你,我所有的人马已经动员起来了,他们像一张大网撒在全国各地,你就等着给你的兄弟收尸吧!哈哈,记得小杰给我送过的纸条吗?‘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这句话我也送给你,下一个就轮到你杨远啦!哈哈,我要一步一步地把你吃掉,哪怕倾家**产!”
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感觉头顶上有一个人在拼命拽着我的头皮往上提,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宽厚的声音对他说:“朝阳哥,别那么激动,事情是干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我等着你好了。把电话给关凯吧。”
孙朝阳还真没有大哥的脑子,也许是被我气糊涂了,他竟然听从了我的命令,把电话递给了关凯,听着关凯喂喂的喊声,我在心里彻底鄙视了他一把,你可真是个傻逼啊,给我当小弟了?我微微一笑:“凯子,既然你定下了,我就不拦你了。你的要求我也听说了,这样,摊位我退给你,我不想买你的摊位,房子呢,我先用着,你抽空过来一下,我跟你签一下租赁合同,房租我一次性给你,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来我这里,我让人把你的工钱先结了再说。”
关凯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远哥,请你理解我,我对你没什么,我不喜欢李俊海。"
这个我理解,我这个把兄弟的脾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我理解,有时间经常回来玩儿。”
关凯不说话了,那边传来孙朝阳的声音,他好象在训斥什么人:“都他妈瞎了?把凤三给我押来,我问他!”
我笑了,看看,你的敌人不止我一个,还有凤三呢,凤三那脑子也够你喝一壶的,何况还有胡四。
“远哥,你有常青的消息吗?”关凯停了一阵,忽然问我。
“大半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上次他走的时候不是在你那里的吗?”我说的是实话。
“我听别人说,他从我这里走了以后去找过你。”
“对呀,跟我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南方闯**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想套他的话。
“他也是跟我这么说的,"关凯叹了一口气,“唉,没娘的孩子……远哥,不罗嗦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春明一步闯了进来,一看李俊海在场,欲言又止。
我瞥了李俊海一眼,想背着他说话,一想不妥,他又好乱琢磨了,眼前晃动着在医院李俊海忙碌的身影。
我冲春明点了点头:“春明,你什么也别干,马上回医院给我盯着老钱他小儿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春明按了按腰上的枪,转身就走。
春明刚走,金高就打来了电话,金高在电话里说,老爷子和你弟弟正在家里等着刘梅来呢,我问他要去哪里?老爷子说一会儿你就安排车接他们来了,说是要去爬山玩儿。你这么紧张让我来干什么?看样子挺好的嘛。我稍加考虑,对他说,你在我家等着,我让花子开车去接你们,你陪老爷子他们去爬山。金高疑惑道:“不对啊,发生了什么?”
李俊海也满腹狐疑地望着我,我索性把春明说的话告诉了金高,金高吃了一惊:“他疯了?”
我用大哥大边拨花子的传呼边笑道:“不管他疯没疯,防备点儿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带着家伙吗?”
金高说:“我带了,估计即便是碰上他,也不用动真家伙,我直接就办挺了他。”
花子回电话了,我直接告诉他,让他开车拉我爹他们去爬山,让他顺便也休息休息,花子去了。
“蝴蝶,要不就别让老爷子他们出门了,”金高说万一要是真的遇上事情,老人和傻二能受得了吗?”
“一定要去,”我又拨了孔龙的传呼,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不会让个‘臭迷汉’给吓着的,我是杨远。”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咳,”金高想不出要说什么来,哈哈笑了,“得,我这任务重大啦。”
“要不我能让你去?”我笑道,“你必须跟着我爹他们,一刻不能放松,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直接动手,还得动得巧妙,尽量别惊动了我爹他们,呵呵,我估计这事儿你能行,实在不行再说。我再抽不出人帮你了,只有孔龙他们这几个小孩了,不过他们这阵子锻炼得也行,一会儿他们去了,你先给他们点点灯,让他们把眼都给我支棱起来。我爹要是问,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跟着?你就说,大爷,你儿子是大家的好领导,给大家放假了,顺便陪陪老人家……”
“这个我会说……好了,花子开着车来了,就这样吧,有什么动向我随时跟你联系。”金高挂了电话。
“蝴蝶,这事儿我得去,”李俊海忽地站了起来,“我不放心金高他们,我亲自去陪老爷子。”
“坐着别动我正色道,“俊海,你不能去,你这一去,老爷子就觉察出有什么问题来了。”
“那……”李俊海犹豫着,“金高是个粗鲁人,万一人家找的是杀手……”
“不可能,”我不屑地笑了,“老钱那个傻逼儿子还没进化到那种程度,也就是一气之下耍点儿性子罢了。”
李俊海绕着房间来回的踱步:“怪我呀怪我,我这几天没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唉,蝴蝶,不是我说你的,你真拿我这个当哥哥的没当自己人待啊。你说就老钱那种畜生你还用找外人去折腾他吗?你跟我说,我他妈抒下他的脑袋来当球踢还不出一点儿麻烦。这可倒好,钱没要回来,还让家里的人跟着你胆惊受怕……你呀,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吗?我不想跟他争论:“俊海,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李俊海倒退着走到门口,郁闷地瞄了我几眼,慢慢踱了过来:“我知道你心里烦,我说两句就走。”
我坐到办公桌后面,点上一根烟,猛抽了两口:“你说。”
李俊海做了一个深呼吸,刚要开始长篇大论,我的大哥大就响了,是孔龙的:“远哥,我在去市场的路上。”
“你别来了市场了,直接去我家,今天放你的假,陪你大爷和二子去爬山,到了金哥有话对你说。”
“就我自己?”孔龙这小子很聪明,直接想到了有什么问题。
“你带黄鳝他们一起去,拿着‘设备’,别的就别打听了,金哥会告诉你的,去吧。”
孔龙这小子这一阵锻炼得不错,竟然得到了济南涛哥的赏识,涛哥亲自来找过我,说让孔龙去济南,帮他维持他的夜总会,我没答应。大概是六月份,我派孔龙押车去济南给涛哥送海货,晚上,涛哥请孔龙他们吃饭。吃完了饭,涛哥带他们去自己开的夜总会玩儿。正热闹着,外面冲进了一帮拿着猎枪的小子,直接把涛哥顶了起来。涛哥当时抓了瞎,因为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的兄弟,就跟对方解释,好象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那帮人不听,其中一个直接用枪托把涛哥抡倒了。孔龙躲在暗处,那帮人没注意他,孔龙直接掏出家伙把那个领头的放倒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拉着涛哥就冲了出去,随手反锁了门。涛哥一脱离控制,大喊了一声,他的人全都冲了上来,里面枪声大作,随后那帮人被血呼啦地抬了出来。涛哥当场就给我打了电话,一口一个救命恩人,我问他发什么神经?涛哥说,蝴蝶兄弟,你的兄弟把我给救了,没有他,今天我死定了。惊魂未定地说完了这事儿,连我都吃了一惊,我没想到平时连说话都脸红的孔龙竟然还有如此魄力,就打哈哈说,涛哥,这是你兄弟我教徒有方啊。后来涛哥亲自来了,死活让孔龙跟着他。我怎么会答应?这样的好兄弟,我自己都没有几个呢。好说歹说才让涛哥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此我对孔龙刮目相看。
挂了电话,我冲李俊海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李俊海反而不说了,问我:“刚才这个电话是不是孔龙的?”
我说:“是啊,你认识他?”
李俊海矜了矜鼻子:“听说过……蝴蝶,当大哥的得拿起大哥的派头来,这样的事情也让小孩知道?”
我很反感他老是以老大的口气跟我说话,反问道:“谁是大哥,你?还是我?”
李俊海一怔,忽然笑了:“哈哈,我说错话了……在这里你是大哥,在家里我是大哥。”
我很佩服他,这家伙的修养比劳教以前好多了:“呵呵,你说的对。”
“好了,咱们还是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他说不扯了,还是离不开这个话题,“这个叫孔龙的很没有礼貌,前几天我请我的那帮兄弟吃饭,他半道儿去了。我不认识他,就问我一个叫‘松井’的兄弟,这是谁?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先让他出去。孔龙直接摔门走了,走到门口竟然骂了一句杂碎。你知道的,好象我有个外号叫李杂碎,呵……操,这他妈谁给我起的呀,我他妈哪里杂碎了?我想把他拖回来问问他,松井说,海哥你快别惹他了,他现在是蝴蝶的红人,你打了他,蝴蝶会不高兴的,最好别跟把兄弟闹矛盾,我就没去拽他,掉那个底子啊……蝴蝶,在这个问题上我做得可以了吧?维持咱兄弟俩的面子啊。后来我听说,他经常去找松井他们玩儿,甚至说我‘嘎’(吝啬),从来不给弟兄们发奖金,说你大手,跟着你干名利双收……我操,我哪里‘嘎’了?上个月我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呢……”
这全都是废话,我打断他道:“谁人背后不说人?小孩子背后瞎鸡巴叨叨,别往心里去。”
李俊海似乎也觉得他说这些话有点儿失了身份,讪笑道:“不过,我觉得适当给弟兄们发点儿奖金还是应该的。”
这倒提醒了我,为人太“嘎”是不行的,大家跟着你混,你总得时不时的表示一下。
我想了想,问李俊海:“你那边有几个最出力,心也跟咱们‘死铁’的兄弟?”
李俊海扳着指头数了数:“十几个吧,我这面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处理,我接受了关凯的教训,确实应该……”
“别提他,”我一皱眉头,“你的钱先别动,跟着你的也就是跟着我的,我应该先跟他们意思意思。这样,一会儿你回去列一个名单,然后把他们召集起来,晚上我请客,咱们包了胡四饭店,正好我也把欠胡四的钱给他带去,然后我再把花子和金高那边的实在兄弟,连同直接跟着我干的兄弟集合起来,大家发奖金,国庆了,咱们也得庆祝庆祝。”
李俊海刚才还搭拉着的脸一下子放松了:“就应该这样啊,某些时候钱能通神啊。”
我害怕他再给我上政治课,连忙接口道:“就是就是,你赶紧回去安排,我让那五去银行提钱,下午咱就会餐。”
李俊海走到门口,转回头来问:“花子和金高那边加上你这边大约有多少人?胡四饭店能盛下吗?”
我粗略一估计:“大约一百来人吧,盛得下,你那边但凡差不多的就喊上,不差那几个钱。”
李俊海在门口摇晃着身子说:“你也别太仗义了,一人给个三百五百的就行了,赚钱不容易。”
我挥了挥手:“我有数,你先回去吧。”
关上门,我给金高打了一个电话,没等开口,金高就笑了:“哈哈,我让老爷子给笑死了,一路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