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借题发挥

望着宋家、项家两辆马车,从宁国府垂花门前离开的背影,舒眉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刚挪转了脚跟,迎面过来一位丫鬟。舒眉定睛一看,只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到底哪座院子里伺候的。正待询问旁的雨润,只见那婢女走到她跟前,屈膝一礼,禀报道:“国公爷请您跟四爷,一道同上听风阁,他有重要事情相商。”

舒眉了然一笑,心里暗道:定是想询问跟四姑爷起冲突的事。

罢了,既然此事都让齐峻知道了,何不开诚布公谈一谈!省得东窗事发,这愣小子诬蔑她。

想通这些,舒眉问那位丫鬟:“这位小大姐怎么称呼?”

“奴婢叫优昙,在听风阁国公爷身边伺候笔墨。”那丫鬟生得明眸皓齿,长相喜庆。

“哦,你原来是那阁楼上的!”舒眉恍然大悟,“另外还一位叫什么?”

“禀四夫人,那位是奴婢的姐姐,唤作‘番莲’的。”优昙恭敬地答道。

好嘛!跟佛教扛上了!

“你知不知道,四爷上去没有?”舒眉一边沿着抄手游廊前行,一边打探道。

优昙答道:“奴婢的姐姐就是去叫四爷去了,想来应该先到了吧!”

舒眉点了点头,扶着雨润的手,朝府里的东北角行去。

待爬上顶层,舒眉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边腮帮泛红,眼眸熠熠发光。

见到她这副模样,齐峻只觉脑袋里“嘣”的一声,心里头瞬间像被什么刺中了般。他迅速低下头来,强迫自己不要再看她。

这番动作齐峻虽做得极为隐晦,却也没能逃过他大哥的眼睛。

齐屹不禁想起白天,他四弟义愤填膺,要为弟妹讨回公道的样子。心里暗忖:沧州一行还是有些效果的,只是这傻小子,至今还不明了自己的心意。

见人到齐了,宁国公请他们小两口子坐下。等优昙姐妹俩上完茶点,带门退了出去后,屋内只剩下齐家兄弟、舒眉和朱户卫。

齐屹对舒眉道:“听了朱能的禀报,大哥有些地方还不清楚。想请弟妹解说一番,昨日你们下山时,到底怎么一回事?”

果然是问起这个,舒眉倒也不感意外,望了望旁边的朱能,将目光在齐峻身上停留了片刻,心里斟酌一番后,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

等她讲述无毕,朱能加以了补充。摸清来龙去脉后,齐屹遣走了护卫。

“什么?!”外人一离开,齐峻就从椅上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你竟不顾身份,都要救起他?”

舒眉眼里一片茫然,不觉抬起头:“为何不能救他?”

“为了救他,你还不论亲疏?,他是你什么人?值得冒与四妹婿交恶的风险,救个不相干的人吗?”齐峻愤然地瞪着妻子,脸上表情似嗔似怨,让人摸不着头脑。

舒眉一脸错愕:“怎会不相干?他不是才有恩于你吗?”

齐峻浑身不自在,辩驳道:“那点恩情,够得你搭上名节,去舍身相救?”

“恩义岂分轻重?”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舒眉继续道,“怎会搭上名节?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人家只是借个地方躲躲。再说,起初我也不知,后面来的会是四妹婿……”

齐峻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不停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他停在舒眉跟前,责问道,“妹婿若执意要查车座底呢?到时,你又作何解释?”

“他搜到车座底来?凭什么!别忘了,是你妹婿无理在先!”舒眉提醒他。

“你就不怕那葛五的,真是亡命之徒?!”气得满脸通红,齐峻目眦欲裂地质问,“情急之下,他若拿你为质,到时不仅是名节,连小命也会一并丢了。你怎地这般蠢!真是无知者无畏……”

这话若说得委婉些,本可以打动眼前少女一颗芳心。可惜,齐峻此刻并未存心情和意识这样做。倒是把齐屹急得直摇头,心里不禁埋怨——这榆木疙瘩!

从小到大,未被人这样侮辱过智商,还是被她一向看不起的人责骂,舒眉气得发抖,噌地一下,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当朱能是根木桩,立在那儿不动的?别忘了,我是在替你还恩!”

夫妻俩互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再不劝架,接下来怕会不可收拾。

旁边观战的齐屹,终于站起身来,重重地咳了声,争执的两人顿时停了下来。

“我来说句公道话行不?”齐屹扫了两人一眼。

齐峻的无理取闹,只有他大哥可以弹压,舒眉又想到大伯是个明理之人,遂点了点头。

“说起这件事吧!弟妹的动机原是不错。”睃了眼旁边的小姑娘,齐屹顿了片刻,接着道,“只是方式用错了。”

舒眉顿时愣住了,一脸莫名地望向他。

齐峻冷静下来,自得地斜睨了妻子一眼,那表情好似在说:你看,连大哥都不帮你!

“慢着,有恩报恩,何错之有?”舒眉不肯承认。

“我说了,方式用错了!你当和妹婿开诚布公地商谈此事,那葛五既是纪猷认出来的。想来,他对四弟和弟妹的恩情,足以让你有立场,在妹婿跟前作保。古语云,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想来,妹婿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他还讲理?!直接冲进来,要强行打开车门。”舒眉提醒他。

“不是说了吗?他怕你被人挟持。”

“朱能就在旁边,他担哪门子的心?!怕是看笑话的动机为主吧!反正也非头一回了。”接着,舒眉把当初抬青卉为妾的消息传开后,齐淑娆姐妹俩结伴回娘家,半是兴师问罪半是看笑语的往事,讲给眼前这兄弟俩听。

“还有此事?”齐屹齐峻俱惊。

“怎么没有?!就拿今天的筵席来说,若不是妾身将邱嬷嬷请出来,这两顿家宴指不定都难得吃上。”

齐屹暗感惭愧,正想宽慰几句,一抬头瞟见舒眉拿脚尖在地板上画圈。他心里顿时一凛,想起叫他们上来此行的目的。

“弟妹也知道,母亲身子骨不好,没法管理庶务,你嫂子……不提也罢!既然知道,府里的下人轻视你。就更该整日守在府中,相夫教子,驳个贞贤之名!不要总想着往外面跑!听岑掌柜说,年后,你还打算亲自视查铺子的?最好不要!就是出行,也得让四弟陪着你。一个妇道人家,单独出行不安全。你不想此类事情,还有上次堕马的意外,再次发生吧?!”

没想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舒眉战战兢兢地试探道:“有护卫陪着,怎会不安全?大伯你该不会想出尔反尔吧?!”

“当时我答应,送铺子给你经营,自是不会食言。这不,掌柜帮着叫来了,文契也交到你手里了……”齐屹好言相劝,想她打消抛头露面的念头。

“不出门如何打理?”舒眉不由有些恼怒。

“你可指示丫鬟传达命令,或是将掌柜伙计叫进府里训导。何需到外面东奔西走?撞见不该见到的人?”好不容易揪住这次机会,齐屹哪能不借题发挥一番。

直到此刻,舒眉才明白,大伯把叫他俩上来的目的。

因保密承诺的关系,有齐峻在场,舒眉不好跟他深入地讨价还价。

可是,限制她出门,这铺子还能怎样经营?

而且,她还准备托人另办身份,寻找个藏身之所,私下购置产业。这些都需她亲自去办!不说雨润没法代劳,就是施嬷嬷,也未必亲历亲为过。

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从此将她软禁于府里,跟齐峻相困相守?

舒眉心里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咽了咽口水,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妾身嫁进来后,自问没甚对不住齐家的地方。圆房之夜规劝夫君不听,险些搭上一条性命。醒来后受他百般羞辱,要抬妾,要跟别的女子在府内卿卿我我,都由他去了!没人打扰我就行……求的只不过是自由自在。没曾想,到如今竟然落得个,不得出门的下场……”

齐屹忙出声提醒她:“没说不能出行,出门得有夫君陪着,或者母亲、你大嫂或几位妹妹陪同……”

“这跟不能出府有何区别?哪位是好相请作陪的?”舒眉不禁悲愤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