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辈那边出来,宋斯琪又交代了周绩文几句,就和自己的朋友聊天去了。她叫的人实在不多,除了陆雨和菲菲,就是然姐,虹姐,以及工作室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大学时期和她关系最好的舍友,因为出国了没法参加,她这边正好凑了半屋,没几个爱闹的,电视加投影开了几个台的跨年晚会当背景音,三三两两坐着聊天,也有专心吃东西的,也有端着甜点就酒的,宋斯琪愿意和自己朋友们待着,省心也舒坦。

今儿倒是觉得然姐有点奇怪,最爱活动的她有点过分安静了,宋斯琪给她拿了碟红丝绒过来:“那边有两个,是不是你一直想见没见上的?怎么还跟我这儿坐着,不去会会?”

李欣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甜点吃:“傻呀你,我今儿是以女方亲友的身份参加派对,跟他们闹也得他们主动过来,我上赶着不是给你跌份儿嘛。”

宋斯琪恍然点了点头,远远看了一眼那边的状况,好些眼生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你还记不记得京建那次答谢宴,周先生一个人站在窗边,没什么人跟他搭话。”

李欣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哼,都是些势利眼。琪啊,你成了周太太,以后跟这帮人打交道,不必用心,不必生气,一心只为自己的钱袋子就完事儿了。”

宋斯琪轻笑:“我哪有什么钱袋子,周先生凭本事赚钱的,比咱会看人。”

李欣然八卦起来:“他的钱不给你用啊?不应该呀,排面儿呢?”

“排面儿是自己立起来的,拿他的钱堆出来,算我的不算?”

“就你有骨气。”

“害,可不就剩一副硬骨头了。”宋斯琪嘴上这么说,却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软饭硬吃,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菲菲正好挪过来,听见了便搭腔:“你还有皮囊啊,美丽的皮囊。”

宋斯琪把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抬给她看:“说得我跟白骨精似的,渗人。”

菲菲轻轻捏了下宋斯琪的肩膀,宋斯琪会意,和身边的人都打了招呼,起身和菲菲单独去阳台说话。

宋斯琪过来就没看见陆雨,刚才菲菲也不在这边,还以为两人在一起,遂问:“陆雨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遇见个熟人,去外面说话了。”

“熟人?”

“你也觉得奇怪吧,他怎么会在这儿有熟人。上次吃饭我也看出来了,你老公肯定非富即贵,那人不是你这边儿的,肯定是男方那边儿的亲友呗,好像认识挺久了,不像工作上认识的……小琪,陆雨最近有点怪,经常愣神,我觉得他有心事,但我和他,你知道的,我们约好结婚,组成家庭,但也有各自的生活,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过问,他有和你聊聊吗?”

宋斯琪常和陆雨聊天,近来联络也一如往常,并没有听他说起什么烦恼:“他有和我说过工作上的一些事儿,年底压力挺大,逢年过节的,他家里也不消停,我回头好好问问,你关心他就多和他聊聊嘛,假夫妻还不能是真朋友了。”

菲菲抿了抿嘴唇:“其实,我把你单独叫出来,是有件事儿想,聊聊。”

“你说。”

菲菲叹了口气:“我女朋友回国了,她想复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她和我在一起,不再像以前一样快乐。”

宋斯琪知道菲菲之前的那段感情,她几乎和家庭决裂,对方在父母的强硬安排下出国,两个人本来约好国外再见,菲菲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得到对方订婚的消息。

她最绝望崩溃的时候,遇到了陆雨和宋斯琪,在决定和陆雨组成家庭之前,菲菲还一度追求过宋斯琪,撇开取向不谈,宋斯琪一眼就能看出,她不过是想用一段感情疗伤,所以劝了她很久,才让三个人的合租生活回归正常。

“她之前不是都订婚了嘛?”

“她不愿意的,我才知道,她为了反抗,在订婚当天闹自杀,偷偷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又当着她妈妈的面划了好多刀,她妈妈吓疯了,现在已经不敢管她了。”

阳台灯光很暗,宋斯琪能看到菲菲眼中闪烁的泪光,她们真的很相爱,相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不快乐呢?

宋斯琪想了想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顾虑陆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是吗?”

菲菲低着头不敢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当初提议结婚的是我,结果到头来又反悔……如果不是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我并不想结束和陆雨的关系,毕竟这样对我们,也有很多好处。”

宋斯琪不想对菲菲说重话,但是对“精神状态”四字实在敏感,忍不住强调:“菲菲,这件事并不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是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选择必须有的责任和坦诚,你要和陆雨坦白,并不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OK,而是他作为你的结婚对象,拥有知情权,你选择复合,也不是因为铃铛的精神状态差,是你内心深处依然爱着她,无法割舍,精神状态是你自己附加的影响因素,从来不是根本原因,我希望你在和陆雨沟通的时候,不要强调这一点。”

“对不起,我……”菲菲苦笑,“怎么和你说,还给自己找借口呢。”

“没事儿,人都这样儿,我也只是站在陆雨朋友的角度,给你一点建议,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大胆往前走吧,你不是常说咱京州的妞儿就是勇往直前嘛,怕什么。”

“陆雨不会恨我吧?”

宋斯琪笑着摇了摇头:“相信我,你们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烦恼都是一样多的,小雨大约会松一口气,问题不是从他那里开始爆发。你别担心,好好和他说,他会理解的,毕竟爱情,难能可贵,越是感性的人,越愿意成全。”

“小琪,无论我在哪里,和谁一起,我们的关系都不要改变,好吗?”

“当然,人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咱俩关系铁着呢,谁说要做我娘家人来着,我可都记着,你瞧我如今这虎狼环伺的,身后没点人可不行。”

菲菲终于松了一口气,猛得把宋斯琪拉过来抱住:“小琪,这世上除了铃铛,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儿,知道吧。”

“我知道啊,以后喝醉了可别再说这句话了,铃铛会生气的。”

“你铃铛姐姐虽然爱吃醋,但是心肠可好了,你这样的小可怜儿,她心疼还来不及,下回介绍你们认识。”

她说话有些哽咽,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爱人,或许是因为没有失去珍惜的朋友,宋斯琪听出她的哭腔:“哭啦?要不要起来哭,我身上的衣服可贵了。”

菲菲笑着松开她,揽腰看了看,她上身是薄薄的灰色圆领绒衫,下面是红色暗纹格子长裙:“是传说中的奢侈品牌不?”

“俄罗斯的一个牌子,高定来着。”

菲菲上下摸了摸衣服:“啊,原来高定也有毛衣,我以为都是那种遮得不多,闪闪发光的裙子呢。不会真的穿一次就不穿了吧?”

宋斯琪小声抱怨:“唉,只穿一次真的好浪费,但是某些人买得太多了,根本穿不过来,一次都不穿,更浪费。”

“这就是豪门?”

“格局小了。”

“哈哈哈!”

正侃着,后头有人轻咳了一声,宋斯琪回头,周绩文淡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凑到她身边搂着肩膀问:“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随便聊聊。”

“那,给我几分钟?”

周绩文看了菲菲一眼,菲菲莫名觉得他眼神有点冷:“我先回屋了。”

宋斯琪朝她点点头,稍微转过点身来和周绩文说话:“给你几分钟,要干嘛?”

周绩文保持搂着她的姿势不松手,几乎贴在她耳边说:“文涛那边来电话,今晚可能会出事儿。”

宋斯琪知道田文涛在盯上次有问题的警察:“警察?他们想干什么?”

“我和蒋示明已经撕破脸,他不可能整垮京建或是周家,所以无非是想整垮我,让我没有找他麻烦的能力,动用警察的关系,大概是想让我进局子,不管是我犯罪还是协助调查,只要短时间内无法脱身,他就有办法给自己谋个全身而退。”

宋斯琪像吞了石头一样难受:“那种人,那种人到底凭什么这么嚣张?我好抱歉,这样连累你。”

周绩文摇了摇头:“琪琪,到这步,已经不是我们和他的个人恩怨,他是国家的败类,社会的蠹虫,即便没有恩怨,但凡我有能力有机会,都要让他再无作恶的可能,你啊,格局小了。”

他点了点小琪的鼻子,宋斯琪有些哭笑不得,按下个人情绪思考问题:“足够牵涉你的刑事事件,凶杀,性侵,还有,涉毒。毒品,他们太好操作了。”宋斯琪有些紧张地翻看他每一个衣服口袋,“那边跟你喝酒的人,好多都不熟悉,会不会藏到你身上?检查随身物品了吗?你在这儿有没有房间的?车里有没有派人去看?”

周绩文由着她里外摸索,一点也不拦着:“他们要是能把东西藏到我身上来,我也服气。一群富二代的聚会,有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不稀奇,但如果牵涉到个别身份比较敏感的人,才有文章可做。”

宋斯琪眉紧蹙:“陆雨,他是公职人员,还是领导秘书。”

周绩文轻抚她的眉头:“他又是你的好朋友,你们俩先后被此类事件牵连,很容易引人遐想,这儿虽然是爷爷的住处,但如果出了事,又和你我有关,必然是我出面。”

“不仅栽赃嫁祸,拉你下水,还想把前案的脏水给我泼回来,网络上只怕已经有人蓄势以待了吧,现在炒热社会新闻,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去找陆雨。”

周绩文把她拉回来:“我之前和陆雨沟通过,不如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样说,宋斯琪知道应该已经有周密的安排,但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不该瞒着我,也不该,把陆雨牵扯进来,我不想他有事。”

“他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陆雨现在和谁在一起?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要做什么?”

“陆雨现在在和陈薇薇的未婚夫说话,他姓刘,以前是你们高中的物理老师,教过陆雨但没教过你,他回国有一阵子了,最近找到陆雨,有意无意打听你的消息,陆雨觉得不对劲,主动找我的,权衡之下,我让文涛联系了警方,今晚秘密布控,如果他有行动,人赃俱获。如果他今晚没有行动,你要假装去找陆雨,并且和他搭上话,让他觉得有可能从你这里入手,这样,线索不会断,陆雨也能摘出来。”

宋斯琪听出他在解释,是陆雨主动联系,而且他也在想办法,让陆雨不要牵涉过深,垂着眼说话,好像有点委屈。

宋斯琪抬手把他的脸捧起来:“觉得我刚才说话凶啊?我今晚还有任务呢,到现在才告诉我,一个两个,主张大得很,我不该生气吗?”

周绩文笑笑,侧脸亲了亲她的手心:“几个小的想和你喝一杯,咱们出去呆一会儿,等等陆雨那边的情况。”

“恩,走吧,我把然姐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