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周绩文好像没乱来,但宋斯琪觉得一夜都乱七八糟的,从浴室出来又进去,最后沉沉睡过去,朦胧间感觉身边的人一阵轻颤,起身不知去了哪里又回来,然后搂着自己,一起睡到天亮。

宋斯琪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爸爸妈妈时在时不在,周先生时在时不在,她一阵欢喜一阵难过,想醒来却总也醒不来,直到耳边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才终于万分疲惫的醒过来,周绩文帮她理了理头发,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问:“怎么了?做梦了吗?”

“嗯,有点累。”

周绩文亲了亲她眼睛:“是我不好,昨晚过了。”

宋斯琪睡眼朦胧,还是害羞,抬手捂住嘴巴,笑问:“您没憋坏吧?光顾着教我了。”

周绩文又亲上她手背:“哪儿这么容易坏,瞎担心什么。”

“几点了?”

“快十点,再睡会儿?”

宋斯琪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宽大的浴袍在棉被下散开了,缩了缩身子理好:“不睡了。”

“吃早餐吗?还是直接午餐?”

“午餐吧。”

“好,我去弄。”

宋斯琪起身,一边系浴袍一边下床,感觉腿间一阵陌生的黏腻感,和生理期的感觉不太一样,低头看看,还好穿着里衣,又想起自己昨天进了浴室,脚就没沾过地,肯定是某个人帮自己穿的,低着头往外走,只想赶紧穿上衣服。

周绩文却笑嘻嘻地跟上来:“琪琪,搬过来吗?”

宋斯琪停住脚步,裹紧浴袍转过身来:“绩文,就像你觉得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才有安全感一样,我觉得隔壁的房间是属于我的私人空间,这样让我更有安全感。”

周绩文一默:“即便搬过来,那里依然是属于你的私人空间。”

“不一样,你明白的那不一样,我们结婚在前,恋爱在后,有时候的确容易混乱,你给我的感觉是,始终想让婚姻事实化,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好好享受恋爱,现在就天天同眠同寝,有点太快了。”

“恋爱,同居的也很多。”

“我们现在的状态和同居其实差别不大了,我坚持分房睡,其实和我坚持签协议一样,尤其在我喜欢你的前提下,我不希望因为喜欢你失去自我,不希望太过被动,我希望我还能拒绝,还有选择,就当保护我的自尊心,好吗?”

周绩文点点头:“我喜欢你的前提,也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人无论何时何事都有说不的权利,你不要因为任何事妥协,在我这里,除了对你的健康、安全有影响的事儿,只要是你不愿意的,都可以拒绝,永远不要委屈自己,我的诉求只是我的诉求,你没有必须满足我的义务。”

“如果这是一场测试,我是不是顺利过关了?”

周绩文苦笑:“同时也是一次尝试,我的努力宣告失败。”

“我想喝青菜豆腐汤。”

“嗯,素的好,素的好。”

宋斯琪看他一脸遗憾,塞了颗枣儿给他:“你都给我开荤了,还怕以后没肉吃吗?”

周绩文这才笑起来:“有道理,满血复活。”

宋斯琪踮起脚亲了他一口:“昨晚很棒哦,感谢周老师倾囊相授。”

周绩文没正经起来:“下册开篇而已,课还没上完,算什么倾囊相授。”

他凑上来要亲热,宋斯琪直躲:“我还没刷牙呢。”

“那我和你一起刷牙好不好,去你房间。”

宋斯琪看着镜子里的人,和自己穿着一样的浴袍挨在一起,顶着一头蓬松微乱的头发,一边刷牙还一边咧着嘴傻笑,透过镜子直直看自己,两个人目光相接,他还幼稚地扭胯撞了撞自己,宋斯琪反击,被他躲过去,他又伸手来挠人痒痒。宋斯琪不服气,飞快漱了两下口,放下牙刷,专心闹他,周绩文乐在其中,像她说的那样,享受恋爱的乐趣。

**

元旦前夕,周老爷子心心念念攒的局如期而至,说是亲戚朋友小聚一下,但宋斯琪看到那长长的菜单和酒水单很是惊讶了一番,拉着周绩文嘀咕了一阵儿:“你看看芳姨的菜单,照着两三百人份儿去了,爷爷还说是小party,这么多人玩儿得转吗?”

周绩文粗粗看了一眼:“差不多,七大姑八大姨的,还有些世交,人肯定也是拖家带口的,他们的观念呢,家里办事儿,能浪费别省着,好在咱们俩这儿人不多。”

宋斯琪也知道他家亲戚肯定不少,却没想到小派对也能整出这么大的排场:“啧,要是这样,我们俩当甩手掌柜就不太好了,这几天都过去吃晚饭吧,省得芳姨来回跑,给我打个电话都要说好多遍不好意思,我们才是不好意思呢,你忙不忙?”

“你难道不忙?你说去咱们就去,我听你的。”

“我就是想着,尽量别让长辈为难吧,你爷爷算是我们两家难得像样的长辈了,他又有补偿你的心,你答应下来,应该也是想让爷爷高兴,是吗?”

周绩文笑了笑:“想不想听实话?”

“你说呗。”

“他都多大年纪了,高不高兴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这世上啊,我只在乎你高不高兴。”

宋斯琪看看他:“宁可真会说话,小嘴儿抹了蜜了。”

周绩文邪里邪气地凑上来:“谁小嘴儿抹了蜜,谁自己心里清楚。”

宋斯琪红着脸一把推开他,给芳姨回电话去了。

半山别墅的院子和客厅都空出来招待客人,为了方便,二楼的洗手间和几间空房也腾出客用,布置和装饰几乎是宋斯琪一手安排的,草坪每边新放了一条木质长椅,不多不少,距离合适,长椅上面绑了丝带和仿真花,顺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到花园,欧式的户外桌椅上撑了遮阳伞,桌边立了两架新式火炉,冬天外头冷,但也难保有要出来透气或者单独说说话的,再往后是爷爷自己种竹子养鱼的地方,本来就有木栅栏,围起来就可以。

正厅的门窗也是用绸带和仿真花装饰,进了室内才有鲜花,或是精致的小花篮,或是简单的小花束,看似随意的放在桌面台阶上,其实从浅色到深色,有些小小的搭配,比如红酸枝要放浅色香槟玫瑰,白墙和纯色的桌布才用红玫瑰。

餐厅和小客厅给家里的长辈正正经经安排了三桌酒席,大客厅有自助区,休息区,娱乐区,正中央是周爷爷强烈要求保留的香槟酒塔。宋斯琪和芳姨通力合作,好歹整出了老少咸宜的模样。

这场中不太中,西又不够西的派对在六点正式开启,周爷爷今天很高兴,拄着拐杖,站在客厅台阶上说了不少话:“老朽独居半山,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更可喜,今晚还来了许多年轻人,这两天,小琪一直同我说咱们办的是跨年派对,我从前只知道除夕守岁,今年也新潮一把,带着一群老骨头和年轻人一起跨年狂欢。”他手划过年纪最大的几个亲戚朋友,“你们几个,今天不许拘束家里的孩子。”又朝晚辈儿这边笑呵呵地说,“你们呐,今儿别看大人的脸色,跨年就好好跨年,玩儿疯了大不了在我这儿住下,酒不够,尽管和老二说,不过小琪管得紧,你们别灌老二酒就行。”

秦西爱起哄的:“有爷爷这话,咱们肯定不客气,就是老二这酒啊,还是要灌的,哪有新郎官儿不喝酒的。”

下边儿一众人附和,周爷爷点点头:“虽然我没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的,老二结婚呢,不办婚礼了,捐了一笔钱资助贫困学生,我很赞成,也非常支持,我们家小琪是做公益记者的,言出必行,以身作则,今日小聚,是我私心作祟,了却我一桩心事,他们小夫妻可没出一分钱,都是我掏的腰包,欢迎大家监督。”

李欣然凑到宋斯琪身边:“你们家老爷子可以啊,他们圈子里做公益的可不少,甭管是闲的还是抵税,你这儿马上就要有业务了。”

宋斯琪笑笑:“真来业务可得涨工资啊。”

“跑不了你的。”

和周绩文玩儿的好的几个还在追问:“我们可管不了谁花钱谁出力,就问老二今晚喝不喝吧。”

老爷子正走下来往餐厅去,大手一挥:“问他媳妇儿去。”

几个人果真看着宋斯琪:“嫂子今晚放不放人?”

宋斯琪今天提前给周绩文吃了东西,气氛正好也不会扫兴:“人你们可以带走,不过要好好儿给我还回来,敲钟的时候必须在我身边的。”

周围人一副不懂的样子:“怎么呢,敲钟的时候嫂子要二哥做什么?”

周绩文笑着领头拿酒:“做什么你们不知道?我要是亲不着人,你们一个跑不了。”

他带着宋斯琪先去里边儿给周家的长辈敬酒,吴家那边的老辈儿周老爷子是叫了人的,不知怎的一个没来,吴女士倒是带着刘铭伟,光明正大地坐在另一桌的主位。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老爷子对孙媳妇儿很满意,就是想盘问两句,也不好在这儿问的,客客气气敬过去。

到这桌,吴女士就不大给面子了,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咱们家来了这么些人,你们宋家的人呢?”

周绩文可不惯他妈这臭脾气:“妈,你说咱们家是谁家?周家还是吴家?”

他点到即止,没有再说难听的话,略过自己的母亲,给同桌其他亲戚敬酒,宋斯琪也跟着他叫人,敬完要走的时候,刘铭伟站起来和二人说话:“绩文,你妈妈就是小孩子脾气,你知道的,叔叔向你讨一杯酒,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周绩文没了笑脸:“抱歉,今天只和亲戚朋友喝。”

吴女士脸色越发难看,正要发作,被刘铭伟按住,周围人不动声色,却个个满脸八卦,静观其变。

宋斯琪拉了拉周绩文停下,又斟了一杯酒端着:“既然绩文妈妈问了,我觉得有必要跟家里大人说清楚,我祖父的确是光宇集团前任董事长,但是自从我父母、祖父相继去世,现在的光宇和我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宋家没有人来,说好听点,是关系不好,说难听点,我和孤儿也没什么区别,本来不想说这些扫兴的,难得今天绩文家里人都在,我借着酒劲儿说了,省得以后造成误会,今儿我呢就是倚小卖小,一杯酒权当赔罪,请大家多多包容,往后也请多多指教。”

她声音有意提高,餐厅和小客厅的人都能听清楚,也看到她干了一大杯白酒,眼里激出了泪花,周绩文心疼得不行,但还是牵着她,敬完了第三桌。

小俩口敬完酒离开,周老爷子身边几个老人家说起二人:“几年不见,绩文越发稳重了,你这个孙媳妇儿不错,有大家风范。”

知道当年车祸经过的,感慨两个人有缘:“这俩孩子缘分不浅,老天爷比咱们会撮合人。”

周老爷子笑笑:“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