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峰的话就像是被挑衅, 态度本就高傲的那个年轻人脖子一梗,掀着嘴唇就要说话,却被年长的另外一个制止。

最后反而是这位年纪大的起身说道:“他并没有恶意, 只是用词的问题。你现在或许应该休息一下, 有比赛不是吗?”

杭峰被推着转身,才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唐隽。

唐隽高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他的同伴认为我们利用他们评选FWT三星道评级,而这正是因为的华国的极限运动员没有实力。”

杭峰蹙眉, 猛地回头,瞪向身后。

他知道对方说的话一定不是这样**裸的侮辱,但他更相信唐隽抓核心的能力, 哪怕对方说的再婉转, 只要是这个意思就够了。

“你们接受邀请过来, 就这样看待邀请方的?”杭峰难得利索地说了一句英语, 但他更想说的是, “当女表子还立什么牌坊”。

没想到唐隽直接就说了一句岛国的语言。

这发音杭峰竟然还能听懂, 那意思和他心里想的竟然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听见,脸色巨变, 表情格外难看。

下一秒似乎就要打起来。

杭峰却只觉得痛快。

去他的国际礼仪,他就知道和高智商的人一起吵架太爽了,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唐隽就都知道了。

还用他们国家的语言骂他们,过瘾!

唐隽和杭峰表现的格外强势和激进, 唐隽甚至走到杭峰的身边, 提高了音量说:“看不起比赛,可以把钱退给我们,但凡有点儿自尊心, 还应该把这几天的吃住费用给结了。”

杭峰没太懂,但没关系,在一旁附和:“对!是的!”

吵架的双方,当一方展现的更具有攻击性后,如果不想让吵架升级至动手,那么退让的必然是输掉了气场的一方。

年纪大的那一个最后拉住了年轻的,终于两人还是沉着脸上了楼。

“嘭”楼上传来很大的关门声。

杭峰心里舒畅,就笑着去看唐隽。

唐隽看他一眼,淡然地说:“那么早起来,比赛的时候会有精神吗?”

杭峰笑:“本来是想睡个回笼觉的,但现在有点兴奋。”

“走吧。”

“什么?”

“回笼觉。我四点就被你吵醒了,现在有点困。”

“吵着你了?”

“我睡觉轻。”

“我下次轻点儿。”

“而且我昨天睡得早……”

说话间,两人回了房间,杭峰脱下厚厚的衣服,再度窝回到了被窝里,看着唐隽起身关了床头灯,听着黑暗里传来的沙沙声,直至完全安静下来……

被窝里还有保留的热气。

“唐隽。”

“嗯。”

“我们做对了吗?大人们一直都告诉我要有礼貌。”

“礼貌是给尊敬我们的人。来的时候我就能察觉到他们态度多少有点问题,一开始还以为是优越感,现在看来,完全就是看不起华国的极限运动。”

杭峰看着黑暗,声音像是被什么闷住:“有人告诉我,我爸带队出国的待遇也不是很好,现在终于能够切身体会地感受到他的难处。”

“冲浪吗?”

“嗯。”

“那是以后的事儿了,今天是滑雪比赛。”

“对,努力赢了比赛,就没人笑话,怎么说也是东道主选手呢。”杭峰说完,闭紧眼睛,“我睡一会儿。”

杭峰再睡醒,是被郑晔瑜的敲门声吵醒,这位一进来就优越感满满地说:“哇!真能睡啊!都八点过了还没起来,比赛吃饭还来得及吗?”

冬季项目比赛,除非时间紧张,一般不会太早。

冬天的早上太冷了。

十点比赛才是常规操作。

又补了一个觉的杭峰,精神极好,起床梳洗后去餐厅吃了个饭,就去大堂和队友汇合。

对,这次比赛,杭峰也是有队友的。

但凡有国外选手,国内选手就都是自己的队友。

除此以外,杭峰还有一个更为核心的团队,由“华国单板滑雪国家队”,以及“华国极限滑雪队”组成的核心竞争团队。

华国滑雪联赛最后一站还在张口子雪场如火如荼的举行,“世界杯”也拉开了巡回赛,所以国家队受邀前来的基本都是二线运动员。

华国极限运动滑雪队则是在滑雪队被分到体育局后,另外组建的队伍,主要的参赛目标就是“FWT”,论实力不输这些二线运动员,而且尤为擅长挑战环境复杂的野雪。

杭峰算是这个团队最特殊的存在,和谁都不是一队,严格说来有点儿像是业余组选拔上来的优秀选手。

加上杭峰一共十三个人,在出发前被叫到宾馆大堂的角落里开了一个小会。

负责开会的是“国家极限滑雪队”的主教练,几乎是全程盯着自己的队员在训话,确实是人不熟,说话轻重都不合适。

倒是王会长和跟在身边的赵哥,对着杭峰和剩下几个国家队员笑,友善又慈祥,拉回了不少极限运动协会的印象分。

训话训了十分钟,其实核心内容就是赛道复杂,提高注意力,争取拿个好成绩。

等着一解散,杭峰就被两个国家队员围上:“杭峰?”

“我是。”杭峰点头。

“我听说你在隔壁的比赛已经做四周了,什么时候来国家队?”

杭峰不意外消息传开,去年三周半的时候,他就差点儿被送进国家队,如今完成四周的难度,还这么年轻,到了国家队,妥妥是一线运动员。

年轻,优秀,强,具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到了国家队也是被重点培养的队员。

这话问的很坦**,毫无嫉妒,反而一副期待的模样,可惜杭峰只能摇头。

“我加入极限运动协会,现在是极限运动员。”

这些国家队二线看看身后那群极限运动员,又看看杭峰,继而笑道:“没关系嘛,都是互通的,你想打职业赛,就去国家队,想搞极限运动,也有地方。我们这次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说不定以后就会滑FWT。

不过你怎么没过去啊?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队的。”

这些因为年龄大,或者是实力没有上升空间的二线国家队员,好奇地看着杭峰,“像是还没入队呢?”

杭峰想说自己就是极限运动员,没有加入任何队伍的计划,只会参加自己想要的,或者擅长的运动。

但看看王会长和赵哥饶富兴致等待答案的表情,杭峰认真地想了一下说:“U型池和极限滑雪不一样,我也和你们一样,来感受一下自己是不是适合这项运动。”

挺完美的答案,就是人际关系上处理的尤为激进的唐隽都觉得没错。

都是华国人,理该礼貌谦虚。

而且说的也是事实啊。

王会长听到满意答案,点头:“走吧,时间差不多,你们还要到现场看赛道,走吧。”

随后他对唐隽和郑晔瑜招手:“你们跟我走,山上还是挺冷的,注意多穿点。”

说着,就宣布出发。

这次比赛,男女选手加在一起一共有97人,除去9名邀请、或者是自己赶过来的外国选手,华国的选手一共是88人。

女选手23人,男选手55人。

极限运动的男生确实比女生多更多。

其中华国方面核心人员是13人,国家队3男2女,年纪差不多都在25岁左右。国家极限队是7人,没有女生。

再算上杭峰一个,全部13人的主要竞争对手除了彼此,最主要的就是被邀请的那3名国际极限运动员。

两名岛国选手,也就是和杭峰住在一个别墅的两人,以及一名思密达选手,他们都是FWT的四星选手,是亚洲排名最高的前十名……据说前三名因为训练、比赛等原因拒绝了。

和杭峰住在一个别墅里,态度相对谦逊,年纪比较大的那位叫做南村直人,也是这次被邀请的运动员里FWT排名最高的,世界排名49,亚洲排名第7。

思密达的那位选手世界排名65,亚洲排名第8。和这几名国家队员住在一起。

剩下最后一个,最年轻,态度最冲的是南村直人的师弟,荒冶诚。

荒冶诚今年只有19岁,在职业赛场和极限赛场都有很好的成绩。他拿过全岛坡面障碍技巧联赛的第一名,世界杯也滑进过20名。

在FWT,是目前为止亚洲最年轻的四星选手,世界排名91,亚洲排名第9。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外国野雪滑雪极限爱好者,实力难测。

一部分业余选手和那8个外国人已经单独出发上山了,剩下加上临时凑过来的选手,大概40来号人,再加上工作人员和教练,落后一步,将近九点才乘坐宾馆的观光车前往缆车站。

三辆缆车依次出发,杭峰被王会长叫着坐在了第一辆车,闲聊了起来。

主要还是对杭峰在前不久才结束的未成年U型池全国赛上的表现,表示了赞扬,并且询问了一下杭峰对这次比赛有没有信心。

杭峰挺想按照爱听的话说一句“有信心”,可最后还是说:“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这样的比赛我没有参加过是事实,所以也不能说有没有信心,只能说我会努力去比赛,争取拿个好成绩。”

王会长听的连连点头,要问他:“FWT有兴趣吗?”

杭峰失笑:“您等我比完赛再问啊,我要是一头栽进雪里,再有兴趣也只能量力而为啦。”

王会长被逗得哈哈笑,看杭峰的目光像看自家的后辈,轻声说:“对,你说的没错,我们首先要看清楚自己,才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说滑板速降的X-games是没问题的?”

“嗯。”

“那就等冬天过去吧,我听晋东说他在帮你申请训练津贴,剩下的就我们协会报销,争取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训练,参加比赛。”

杭峰高兴得想搓手,可以参加自己最喜欢的运动训练,还不用花钱,美!

王会长被杭峰的笑容感染,下车的时候还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比赛加油,注意安全。”

“嗯。”

缆车上了山,杭峰就和王会长分开了,就连唐隽和郑晔瑜也没在身边,剩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陌生的大山和陌生的比赛。

丝毫没有畏惧的感觉。

反而有点跃跃欲试。

喜欢极限运动的人,骨子里都有着冒险的基因,想要去经历更多的挑战。

这次的野雪挑战赛,再度刺激出了杭峰对滑雪的热爱,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滑上两圈。

他们被组织着坐上被封停一段时间的小缆车。从足有400米直线距离的缆车从赛道上方驶过。可以看见被蓝色旗帜标出的赛道形状,以及赛道里遍布的山石和树木。

早上应该有一批人滑过这里,对雪道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安全检测。和犁推过的赛场道路不一样,鲜软的雪粉被滑板滑过,会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安全员在每个障碍物前停留,将被雪遮挡的障碍物清理出来,露出嶙峋峥嵘的部分,就像巨兽张开的嘴里露出的锋利牙齿。

很危险,但也很刺激。

杭峰抱紧滑板,侧着身子往下看,几乎要掉下去。

他不断将看见的东西和脑海里的地图重合,很幸运,几乎没有漏掉的部分。

继而,他看见了那条自己应该会去挑战的路线,从来处看向去处,再看回来,心里却多了几分犹豫。

缆车一直把他们送到山顶。

那里是一处天然的平台,正好可以装下一个缆车站和一处遮风避雨不大的休息室。

将近一百名选手聚集在这里,几乎有种无处落脚的拥挤感。负责安全的裁判在通过对讲机,数次和山下沟通后,终于得来了可以“试滑”的答复,于是快挤到窒息的选手大军纷纷往下涌去。

裁判大概每隔十秒会放一个人下去,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滑痕,杭峰站在上面看着大自然的美景被破坏,一边觉得有些遗憾,一边又觉得人类果然是最强悍的生物,如此强悍又前仆后继地征服着大自然。

接着,几名外国选手像是抱团一样,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滑道上,杭峰一眼就看出了那三名邀请来的四星选手,确实很不一样。

技巧娴熟,身体放松,而且就像唐隽说的,在其他人都选择绕开障碍物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冲上雪包进行一段飞跃,尽量以直线前行。

杭峰就这样看着,一直看到最后一个的身影都看不见,终于收回目光。

轮到他了。

“可以了。”裁判将放下的手抬起来,杭峰双脚踩着单板,板头往下一压,从旗门滑了出去。

脚感相当陌生。

杭峰不是没有滑过浮雪,但这种为了营造野雪脚感,而特意没有处理过的雪面,确实很不一样。

阻力很大,刚刚站上去他差点儿不会滑雪了,就连转弯都踉跄了一下,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个什么表情。

好在适应起来也不算难,在滑出大概五六米远后,杭峰找到了技巧,该用多少力,该怎么用刃,以及回转时候身体的姿势。

作为一名职业,甚至水平极高的非国家队员,他也必须具备职业选手的能力。

等滑出20来米,远离出发点后,他就能够很好地控制方向,绕过前方的障碍物。

同时,在处理脚下和绕开障碍的同时,他脑海里的“地图”也在进行更新和记忆,数据在不断地调整又调整,有时候脑子不够用了,就用身体去记忆。

紧接着,前方出现一处较大的雪包,可以看见有一小节峥嵘的山石**在外。

按理来说,这里应该绕过去,但杭峰想到荒冶诚等人滑野雪的处理方法,牙根一咬,硬着头皮就笔直冲了过去。

感觉太奇怪了,还有点心疼。

板底与山石摩擦,发出被剐蹭后的声音,让习惯了爱护装备的杭峰而言,不亚于在自己身上刮了一道口子。

舍不得,却必须忍受。

野雪不一样,对雪板的磕磕碰碰更是正常,不同的运动他必须调整不同的心态。

飞跃的部分倒是很简单,他本身就是一名技巧性的运动员,对飞跃一点都不陌生,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

呃!

好像自己突然变重了,陷下去般的感觉。

雪板落在松软的几乎没有被更多人接触过的雪面上,瞬间被压的平实,身体会有一种陌生的反弹感。

滑惯了道内雪的杭峰,这瞬间后背甚至起了一层毛毛汗。

之前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点,野雪和道内犁过的雪差距太大了。

重新找回平衡和速度,杭峰并没有回避自己的问题,反而迎难而上,可以飞就绝不绕,哪怕因为有点混乱导致记错地图,飞下去就被前面的树木挡住,但这个过程也依旧珍贵。

只有去经历更多,克服所有,才不会在赛场上出现失误。

障碍的部分大概持续了三分之一的地图,等来到游客能够到达的极限,也就是高山滑雪区的起点后,赛道便也和高山滑雪合并在了一起。

是熟悉的脚感,杭峰的速度很快就提了起来,按照蓝旗的指示,进行各种大回转,以及雪包、波浪段的技巧控制,一直滑到山脚。

3.1公里的赛道,杭峰足足滑了快10分钟。

在滑板速降运动里,杭峰3.8公里的速降最快时间是4分38秒,平均速度达到了90迈。这般对比下来,杭峰的均速不过50迈,那么赛道前三分之一的部分,他的时速可能连30迈都没有。

唐隽让他达到60迈,才能飞跃那处树桩。

就,呵呵。

杭峰挠头,也不气馁,第一次而已,他会更好的。

从山下再坐缆车上山,抵达大厅签录,比赛就算开始了。

野雪挑战只有一次适应的机会。

杭峰没有找到唐隽和郑晔瑜的身影,他们应该是在二楼的观众席看比赛。

这次的比赛明显比滑板速降要气派,超过十架无人机在头顶上飞来飞去,还有一些关键的精彩赛道也架设了摄像机。

坐在观众席里,是可以通过镜头看见选手的表现。

希望自己试滑的表现,没有让他们失望。

杭峰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再多滑几次。

他很相信自己的运动神经,只需要最多三次,就可以掌握这条赛道。

三次的话……

也就是说,从资格赛开始,1/8、1/4赛场,他都必须在一种不熟悉赛道的情况下进行比赛,并且更进一步。

更甚至,半决赛可能也是在适应赛道的过程。

想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却又让人跃跃欲试,极限运动就是挑战极限。

他一定可以做到!

所以在签录后,几乎大部分选手都开始陷入比赛的焦虑,迫切的与同伴交谈分神,甚至吐槽赛道的困难后,杭峰却抱着他的雪板,在角落里进行复盘。

在没有办法更多实地练习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这个办法。

而这恰恰也是他擅长的。

喧嚣的大厅与独自坐在角落里的身影有着鲜明的对比,动与静之间碰撞出犹如电影版的张力,像是在无声的描述着一种寂寞。

唐隽寻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静静地看着杭峰,有种看见同类般的心疼。

杭峰是不是一直这样一个人在比赛呢?

他的父母也很忙吗?会错过他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

没有教练,没有家长,也没有朋友同伴,独自身处在赛场上的杭峰是什么感觉?会埋怨吧?还是干脆就这样习惯了?

“咳。”到了近前,唐隽轻咳一声,打断了杭峰的脑内复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拿衣服什么的?”

杭峰的思维还停留在那条赛道上,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人才说:“不用,山上有人收集,会用缆车送下来。现在脱衣服又太冷了。”至于手机,早就给了唐隽,大雪山上哪里有信号。

唐隽点头,想了想又说:“我之前看见你滑了,看起来很不适应。”

“对啊,超级难滑的。”

唐隽张嘴,刚想说那怎么办,就听杭峰说:“小事儿,滑着滑着就适应了,都是这样,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第一次滑。”

张开的嘴又闭上,唐隽看着杭峰眼中一如既往的自信光彩,再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也没走,就这么安静地陪在杭峰身边,就像他一样,靠墙坐在地上把腿盘上,看看这边儿又看看那边,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就比如那个叫做荒冶诚的和他的师兄,就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看来早上的争吵被记恨了呢。

过了一会儿郑晔瑜也找了下来,抱怨了一句唐隽离开也不喊他一声,就和他们一样坐在了墙角。

“十点了。”郑晔瑜说,“不是十点比赛吗?”

“时间推后很正常。”杭峰不以为意,滑雪很看天气,今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好,没有风,太阳一直挡在云的后面,视野不是很好。野雪的环境很复杂,要对参赛选手负责。

足足又等了四十分钟,快11点的时候,天空才全面放晴,阳光洒落大地。

大厅里的广播用华语和外语连续播报:“请1号、2号……10号选手前往签录台报道,比赛即将开始。”

杭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97号。

最后一个。

临到比赛前两天,王会长才给他报的名,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报名资格,可谁叫这比赛是极限协会组织开设,没比赛前塞几个人进来都是小事。

又不是直接给他冠军,没人会计较的。

杭峰:“我觉得我应该下午再过来。”

唐隽:“平均选手10分钟一场,你今天恐怕都上不了场。”

郑晔瑜:“试滑10分钟,真要比赛肯定更快啊。”

杭峰:“不会一个一个比的,大概选手离开野雪障碍区就会放下一个选手下来,也不过就3、4分钟。”

唐隽立马就算出来:“那就是晚上7点,天都黑了。”

杭峰想了想:“那就必须两个两个的往下放了,资格赛必须一天比完,而且要在4点半以前结束,夜晚的雪山滑野雪太危险了。”

果然,就像杭峰说的那样,大赛组就是两个人一起放下去的。

实力相近的可以互相竞争提升成绩,实力差距大的直接就一骑绝尘了。相互掣肘的也不是没有,但很少。

资格赛滑的是时间,是自己的比赛,女子组选16名,资格赛只淘汰7个人,考虑到一部分人就是来凑热闹,竞争力非常小。男子组晋级32人,淘汰率达到23人,看似比较高的淘汰率,但就像女子组一样,有一群人根本不具备竞争力。

杭峰在和大赛组询问后,果断下了山。

吃过晚饭睡了一觉,三点半才回到山上。

一直留在山上观看比赛进度的郑晔瑜汇报说:“中途裁判组还休息了半个小时吃午饭,现在才滑到78号。不过80到90号已经集合准备上山了,轮到咱们也快。”

杭峰道了谢,说:“正好活动一下身体,你中午吃的什么?”

“餐厅一直有为选手提供自助餐,赵哥带我进去吃的贼饱。赵哥人挺好的,我们聊了很多,他还说协会打算围绕你打造一个极限运动的明星,拍摄宣传片的团队都到了,都没听你说。”

杭峰眨巴着眼。

习惯了有些事自己思考,自己处理,确实是忘记说。

郑晔瑜自然知道杭峰的性格,说完就笑:“所以你送我的雪板值钱了,再拿来用简直暴殄天物,我要塑封在家里挂起来。”

“不确定的事,我这次比赛要是比的不好,他们拿什么包装我,没成绩算什么体育明星。”

“你这叫没成绩?以前的成绩拿出来吓死人!哥哥,你才又拿了一个全国冠军啊!你是不是拿冠军拿习惯了,以为一个不熟悉的运动也必须拿冠军?”

杭峰就笑:“很正常啊,我凭什么还没比就认输。”

郑晔瑜一口气噎住,最后对杭峰竖起了大拇指:“没毛病!”

不再聊天,杭峰开始热身,也没等太久,不过20分钟后,广播就通知90以后的选手去签录处报道。

杭峰还没反应,郑晔瑜和唐隽就像是弹簧般站了起来。

“走走走,终于到我们了。”

一天啊,从早到晚,等着比赛上场最是难熬。

要让杭峰选,他更希望自己能第一个上场,也免了这份煎熬。

签到处的人不多,最后这一组就只有7名选手,都是男生,杭峰是最年轻的一个。

排在杭峰前面的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性,体格壮硕,眼如铜铃,看着很魁梧精神,但杭峰知道他绝对不是职业运动员,因为烟味儿很重。

杭峰排在队伍的最末尾,一路来到检录台前,一个人脸识别的系统对准他亮起绿灯,便可以进入雪场。

临出门前杭峰转头对唐隽他们挥手,然后便拎着滑雪板消失在门口。

下午4点40分,视线不是很好了,西斜的太阳正一点点的被重新汇聚的云雾吞噬,大雪山的傍晚才是真的“逢魔时刻”,冷暖空气的碰撞往往会引来一阵山风,还会落下一层雪,要是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杭峰今天也就比不了赛了。

工作人员在路边指引,将他们一路引到缆车站,四敞大开的缆车就像是路边常见的双人木质座椅,仅仅是在头顶上撑起了一张可有可无的棚顶。

杭峰等着缆车来,前面的胡须大哥转头笑:“我还以为我是最晚报名的一个,卡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分钟,你这是比我还晚啊。”

杭峰觉得没必要骗人:“我是极限运动协会推荐的运动员,是他们给我报的名。”

胡须大哥肃然起敬:“那不是很厉害?”

杭峰笑:“我是滑U型池的,野雪极限赛真是第一次滑。”

“你年纪看着也不大,就当来积累经验吧,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是这个项目的大佬,就拿下五星资格了呢?”

没说两句,胡须大哥上了缆车,杭峰随后也坐上缆车,在斜阳里,徐徐往上。

这两天不停有人提到星级,这很好理解,一个赛事想要做大做好,自然是要制定规则。

“FWT”的规则就是有专人负责评判全世界的野雪赛道,按照一星到五星的标准迎接选手的挑战。

一、二星的FWT很好考,三星往上就是职业级别得考核,普通人完全无缘,据说通过率相当“感人”。

三星赛场,是为职业赛场筛选优秀选手,因为接下来就要应对难度更高的四星赛道,以及残酷的赛制。

停留在三星的运动员太多了,因为每年比赛的前十名才能拿到“四星运动员”的称号。

至于五星赛场,那就是神话。

FWT成立至今22年,一共只有17名运动员拥有五星资格,现役的单板滑雪运动员只有4名,作为真正的头部选手,每年的比赛冠军也只会在他们中间诞生。

四星就有一百多人了,现役也有2~30人。

五星运动员就是野雪极限运动的王者大佬,是每一个酷爱这项运动的人,挂在嘴里,并且津津乐道的存在。

杭峰回忆着这些资料,能够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年龄增大,接触的世界也变得更加宏大而瑰丽,“x-games”“FWT”这类非常规比赛的赛场,他以前根本就接触不到,如今却已经走在前往这些赛场的路上。

这是一条另类、独特,但同样光华绽放,让人目眩神迷的赛场。

缆车到顶,上一组的选手还没有比完,平台上乱七八糟地摆了很多的椅子,地上的雪化了又凝固,与泥土融出泥泞的颜色。

一团厚厚的云正在追赶太阳,工作一天已经面露疲态的裁判望着天空,再一次催促道:“下一组准备了,快快快!”

比赛的进程明显被拉快了。

原本三~五分钟才会放第二组的选手出发,如今变成了一分钟,甚至不到一分钟,上一组刚刚滑出障碍区,下一组就出发了。

杭峰以为上山后,自己可能还要等待半个小时的时间,很是忧心轮到自己时候的天气。

没成想,不到十分钟,自己已经被叫着准备上场。

杭峰听工作人员说:“天气预报有暴风雪要过来,你们比完赛也赶快下来,我先把桌椅收进去。”

裁判点头,脸色难免愈发焦急,再又一组出发后,他看着胡须大哥和另一个本该和他同时出发的选手,再看一眼杭峰,说:“你们也听见了,马上就有暴风雪过来,风已经吹过来了,再等下去恐怕有点危险,就三个人一组吧。”

大家都没异议。

这个赛道本来就是可以装下四个人同时比赛,不过才三个人而已。

胡须大哥对杭峰招手,笑开有点黄的牙:“来我这边儿,不用着急,短时间内暴风雪来不了,不过路上估计会有风,你滑慢点注意安全。”

停了一下,说:“要不你跟在我后面吧。”

杭峰还没什么表情,裁判却欲言又止地多看了胡须大哥一眼。

后来裁判怕这位胡须大哥在前面挡着碍事儿,便行使裁判权利:“杭峰你站这边。”

裁判叫的是杭峰的名字,而不是97号。

好在即将上场的三个人谁也没留意。

而且这位裁判对杭峰的实力有些认知,担心他滑的太快追上前面的人,这一次足足等了三分钟,等得胡须大哥脖子都快转疼了,才开口喊道:“预备!”

杭峰的双脚已经踩在雪板上,稳稳地横在雪坡旗门的后面,听见声音他将雪板迅速拧动到出发的角度,并且将身体微微弯下。

身边两名选手也是有模有样地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短暂的安静后,裁判一声令下:“出发!!”

杭峰身体一拧,同时往上一跳,雪板就带着重重的惯性,笔直冲向斜坡,向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