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若兰归来,见其疲惫的样子,郭奕上前一把将若兰抱住。

若兰笑道:“你给我带了那么多瓜子,我吐了一路,遇见的人都说我口吐芬芳。”说着向郭奕哈气。

郭敢摸摸若兰的额头,心疼地问:“疼了没有,我实不该让你为我受苦。”

若兰道:“我不像吕侠她们,有父辈能够帮到你,替你磕几个头不难的。”说着竟从兜里拿出两块糕饼来,“中午爷爷带我吃的这个,是家新开张的铺子,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吃过,就带了两块回来给你。”

郭奕接了糕饼道:“若兰,你最喜欢什么,就要过年了,我要送一件礼物给你。”

若兰想了想道:“你还是别乱花钱了,留着打点官家人才是正经。等将来宽裕了,再送我也不迟。”若兰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笑。道:“你不是要当大侠么,没准儿我将来提的要求,要郭大侠折腰呐。”

郭奕毫不犹豫道:“若兰,你将来向我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我郭奕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若兰赶紧阻止。“你别起誓发愿,海誓山盟的。没准儿将来我只是要你给我买个头花什么的。你深谷苦了十年,我吴若兰怎么还能难为你呢。”

郭奕却依旧信誓旦旦。“若兰,我是大丈夫,大丈夫说到做到。”

若兰见他认真的样子,禁不住一脸微笑。

郭家始终也没有官差来封门,可好消息也没有,眼见家私宅院一朝废尽,变卖的变卖,用以打点各处关节。

匆匆数日,除夕、破五、庆人日,外面欢天喜地,郭家冷冷清清,个个黯然相对。

这一天,郭士安忽然听到吕好问提及:“大金特使一行四人已经来京几日,不知走了没有,我忽然想起,你家儿媳是金国人,你不妨到都亭驿去碰碰运气。”

郭士安一听,赶紧快马加鞭,奔到西大街三里的都亭驿。

那里原来是安排辽国使臣的驿馆,自打北宋联金灭辽之后,那里就空了。

这次金国特使完颜娄石和副使李靖、托云来到京城,就被安排在都亭驿下榻。

自此,宋人皆知,如今的大金已经取代大辽,成为了宋朝最为重要的邦交之国。

郭士安冲进都亭驿,一进三重的大院子,立刻被人拦住。

郭士安迅速说明来意。

都亭驿打理与宋人事务的金人管事大吃一惊。“金国长公主竟然在大宋的都城!可是娄石一行正月初四进城,昨日一早就离开都亭驿回返北地去了。”

郭士安焦急万状,带领两个金人匆匆赶回郭家。

进门一听金花言语,两个金人扑通一声跪地请安。

郭士安哪里顾得了这些,连忙让金花写了张便条给娄石和托云。

想到事情终于有了一丝希望,郭士安不禁手指大动,想着如何利用这种关系救护儿子性命,不过至关紧要的还是要先追回特使再说。

郭士安携带了一名金人管事,纵马出城去追赶娄石一行。

金花向金人管事打听父皇的近况。留下的那名金人,竟从金花离去的那一年讲起,讲述了大金帝国波澜壮阔的十年争战史。

直到谈及这一次娄石与托云作为特使出使大宋。金花颇为不解。“娄石和托云都不是巧言善辩之人,何以能担此重任?”

那金人微笑道:“娄石和托云将军就是攻破幽州居庸关的那支敢死队。让他们二位出使宋朝,应该是皇上的考量,只要娄石二位将军笃定、威严,能代表大金国的意志就可以,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参与密盟事务的李靖就可以了。”

两人一直说了两个时辰,那名金人管事才告辞起身,言称会立刻托人知会开封府的刘腾与都厢蔡确,让其知道公主的身份。

东京汴梁元宵灯会,当夜虽有月光,亦被薄云笼罩,不甚明朗。

看灯的人肩压迭背,何止百万,只见四下里鼓乐喧天,游人如蚁。

元宵夜虽无夜禁,各门军士却全副披挂,个个戎装,披带弓弩,上统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

今夜圣天子会在宣德楼前致辞,赐万民御酒,所以宣德楼这一带更是拥挤不堪。

负责这一带治安的主要是开封府。

开封府有这样的传统,大凡有重要活动时,都会搞一些法制宣扬教育,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宣德楼前摆开阵势,搞法治宣传。近期的一些罪犯会在街头示众,当场处决,以警愚民。

话说大宋行刑,一般都是秋后问斩,正月里行刑的例子少之又少,但是也不是没有。

但见犯由牌前,六名犯人戴着脚镣五花大绑,面朝东方。临时搭建的虎坊桥,下面写着‘后悔迟’三个大字。

其中一人背负的招子上面,赫然写着郭敢二字。

周围人山人海,有人指指点点,唾骂哀叹,都指这是恶人榜样。

有知情的反驳道:“结义这样的兄弟也不枉矣,只为剪除君侧元凶首恶,结果冲撞了圣驾,如今义胆包身敢赴汤蹈火,同死共生,真不愧是生死相托患难相扶的好兄弟!”

宣德楼前突然**起来,继而一片肃静。君王徽宗皇帝的致辞远远地传送下来。

“...五帝凭礼乐而有封疆,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大业,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今与民同乐,故兹诏敕,相宜悉知。”

徽宗讲完,下面山呼万岁。

肃王赵枢代表父亲皇上与四大臣子,蔡京、梁师成等人下楼与民同乐,赐万民御酒。

民众跪倒一片,但见愁云荏苒,头上月色无光,四下里悲风渐起。

郭敢跪在那里,犯由牌上开封律斩;长休饭,永别酒,狰狞刽子手手持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仵作已做好准备扛尸。

但见监斩官刘藤刘府尹从跪拜的人群前头起身,向走出宣德门的肃王和四大重臣行礼。

忽听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六个罪犯被前引。

只听刘腾高声喝道:“你们僭越国家法令,罪恶昭彰,罪孽深重,实不望你们苟活。我身为一方父母,也深感教化无功,虽然刑法有碍观瞻,可是法令至此,本官也莫可奈何。是以善者恭德而安服,恶者畏惧而削迹。来人,行刑。”

一旁的肃王对其耳语了一句。刘腾点头称是,继而扬声道:“圣上有旨,既有碍观瞻,特赐毒酒,留他们一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