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郭敢三人来到一条河边的渡口,早有几人在那里张望等候。
待到近前,见一辆马车前驾驭的少年,一副书生模样,长得甚是周正俊秀。
郭敢一眼就看出,这少年乃是女子假扮。
眼见船只靠近河岸,那少女拉着马的缰绳兀自踌躇,显然是不熟这马车上船的驾驭之术,神情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
赶车上船也是个技术活,郭敢心下不忍,上前搭话道:“小哥,要帮忙吗?”
少女一见连忙躬身拱手言谢,将缰绳交托给郭敢。
郭敢牵马执鞭,稳稳踏步上船。
见马车轻松上了船只,一旁的郭奕起了顽劣之心,竟然窜上人家的马车。不经意间掀帘向车里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车里躺着一人,罩着面纱,手上有严重的烧伤,显然是个病人。
那少女拉了郭奕一下,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叫其噤声。
郭奕还是回头喊道:“爹爹,车里有个生病的姐姐,你可千万小心才是。”
那少女一皱眉,显然是反感郭奕大喊大叫,不禁出言道:“不准胡闹。”
少女的语气深有责怪之意,好在有求于人家父亲,也不好赶这个冒失的孩子下车。
郭奕见状,对少女道:“小哥哥,我爹爹颇懂医术,你不妨上岸之后,让他给车里的姐姐看看。”
少女不以为然道:“是烧伤。”
车前的郭敢听到儿子言语,不禁斥责道:“奕儿,别捣蛋,大多数伤病为父并不擅长,烧伤更是,以后不可以这样托大。要是你爷爷在这儿,那还好说些。”
郭奕跳下车,来到父亲身边,小声道:“我听到姐姐有呻吟之声,感觉她甚是痛苦。”
郭敢轻叹了一声,不在言语,一心拉住缰绳。
船只很快靠岸,郭敢拉了马车下船。
交接缰绳之际,郭敢随便问了一句。“这位小哥,不知你要投往哪里去?”
“是去东京投亲。”
“那巧了,我们一家也是回转东京,我家在京城住了多年,在治病方面还算是有些人脉,小哥不妨留下信息,看到时能不能帮到你。我父亲是太医院的太医——”
少女一听,赶紧言道:“我们正要投奔的亲戚也是个太医,京城我从未去过,人生地不熟,这可要求到大哥你了,求哥哥多多帮衬帮衬。”少女一时有些小兴奋,竟然忘了自身的伪装,完全一副女儿家情状。
郭敢见她如此,想到能够帮扶病弱,也不禁欣慰。“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太医,我父亲是太医院的紫金官,肯定一问便知。”
“姓郭,郭士安,听义父说也是个医官,他家的公子和我家小姐有个婚约。”
“婚约?!”郭敢不禁骇然。
少女竟没有看到郭敢惊异的表情,又道:“家里出了状况,如今只能去京城投奔他们了。”
郭敢不禁动问:“你们是哪里人氏?”
“大名府,黄县——”
“姓李?”
“大哥怎么知道?”
“是李延执李大人的家属?”
少女怔怔的看着郭敢,一时不敢再发言质询。
郭敢赶紧表明身份:“在下郭敢,正是郭家的公子。你为何一个小女子孤身一人前往东京?”
那少女一听,再不掩饰,突然泪珠顿起,放声大哭。
郭敢一时手足无措。
一旁的郭奕也被吓了一跳。才知面前的小哥是个女子假扮。他自弃船登岸以来,最是见不得人哭。于是立刻上前,挽住少女的胳膊道:“姐姐莫哭,我爹爹他武功高强,有什么难事定能为你主张。”
见少女不能自持,金花也上前来劝慰,半拉半扶,将少女带到一处土坡前坐下。
“李叔叔他家里怎么了?”郭敢不得不打探详情。
“我义父家遭了匪人,结果索要财物根本拿不出来,匪人便一把火烧了庄院,义父在拼斗中重伤身亡,被人投尸河中,尸骨无存。现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姐姐二人了。姐姐她被烧成严重,只能上京城寻你们郭家收留了。”
“我可以看看她吗?”这时也由不得郭敢不关切病者的伤势了。
少女不再哭泣,起身走到车前,让郭敢探视伤者,一边自我介绍:“我叫西云,我家小姐李嫣儿——”
“我知道,你们小时候哥哥去过你们家里的,她如今应该二十出头了吧?”
西云答道:“对,都是为了等你,以至于这些年耽误了婚嫁,一年年拖下来,结果就——”
郭敢一脸尴尬,上前伸手拿去伤者脸上的纱布,不禁吓了一跳。
那李嫣儿已经面目全非,烧伤甚是严重,双手也是一样,其他地方没有包裹,应该会是好些。
郭敢轻叹一声,道:“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跟前有个异性姐妹,是李叔叔收养的,应该就是你了?”
西云道:“正是,外人都道是义父给自己女儿找的丫环,可义父他待我如同己出,从不允许我们以主仆相称。”
郭敢打断西云说话,“西云,李嫣她很虚弱,正好我这里有人参之类的草药,咱们就地煮些给她喝,吊着她的性命,等到了东京,见到家父再做主张。你看如何?”
“我听大哥的。”
郭敢赶紧取药操弄。
西云跟在他的身旁看着,忽然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可以见了姐姐这副模样,就悔婚了吧?”
郭敢不禁失笑:“照理说应该不是我,可能是家父收养的义子才对。”
西云一脸的不悦道:“你休抵赖,据我所知,就是郭世伯亲生的儿子。郭世伯就一个儿子,肯定就是你了。”
郭敢苦笑道:“我倒没听父亲他提过,没准儿是他们两位老人家当年开的玩笑,用以增加聊天的谈资,不然我怎么——”
“你是要悔婚不成。姐姐如今这般光景——”西云说着已是一脸怒容。
郭敢只得解释道:“当年我拿你们当小妹妹一样看待,如今我已经娶妻生子,你也看到了,我的奕儿,比你也矮不了多少。”
说到此处,郭敢见西云横眉冷对,立时住了嘴。
只听西云抢白道:“你娶她做个小,不就可以了。”
郭敢只得转变话题,“你们到了郭家,不必拘谨,就像是到了家里一般,一辈子的家。家父他为人慷慨——”
“我不想和你说了。”西云气鼓鼓的转身坐到郭奕身边去了。
郭敢无奈,做声不得,只得借由弄火煮汤,分心不再搭理西云了。
西云一见又悲从中来,嘤嘤的哭泣起来。
郭奕见父亲如此不通人情,赶紧抓住西云的小手,劝道:“姐姐,爹爹说爷爷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他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肯定会承认的。”
西云扭头看他,“你真是他的儿子?”
“对呀,车后那个是我娘,我们在一个山谷里待了十年,这是回归故里。爷爷我没有见过,不过爹爹说,爷爷他医术十分了得,到时治好车里姐姐的伤痛,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那你是同意你爹爹再娶了?”西云认真地问道。
“这个,这个好像要长辈说了算,自打我们出谷,爹爹对我是越来越严格了。我不敢违背他的任何言语,想来他也不敢违背爷爷的话吧。”
西云一听甚有道理,立时止了泪珠,道:“到时你可得向着姐姐。不对,你得叫我姑姑。”
郭奕微笑道:“姑姑,我人小言微,到时还是要听爷爷一力主张。”
西云借此心情好些,起身又去看顾郭敢煮汤。
过了半个时辰,药汤煮好,西云吹温喂给李家小姐喝下。
一行五人折腾了两个时辰,这才上路。
两日后,五人的马车进入东京汴梁。
北宋京城冠盖九州,繁华不尽。只是有李家小姐的伤痛在身,耽误不得。是以大人们无心赏景,匆匆赶路,只有郭奕一人站在车头东张西望。
郭敢不想驳了儿子的好兴致,一边赶车一边挑紧要的景物说给郭奕听。
郭奕直看的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