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上阳郡城的地下之河。
阴气重,又是子夜后。
甸婆划着船,一路上咯咯笑着,令傅桐儿毛骨悚然。
傅桐儿坐在船尾,问一旁的亭阳郡主幕婴歌:“郡主,冥府里的长官是谁?”
幕婴歌摇摇头:“这我真不知,有传言说是爹的好友段庄主。”
段庄主?
“可是段倾宏?”
傅桐儿一提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要不是他跟永世钱庄的鬼氏姐弟做交易把她卖掉,她的眼睛又怎会被毒瞎!又怎会处处被动!
段倾宏!她真想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正是。”亭阳郡主幕婴歌说。“我看你这双眼睛估计跟他也有关系。”
傅桐儿捏紧了拳头!捏得骨节作响!
突然,小拳头被一只大手掌包住,暖意逐渐渗透……
她渐渐消去了一身的戾气,松开手。
由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治眼睛再报仇,毒瞎的眼睛越早治疗越好。”
说着,手被握着去了另一只大手中握住:“你既要嫁与我,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
由易顿了一顿,温柔道:“你像在幻境中那般黏着我,我也喜欢。你在现实里,也可以多黏着我些,多依赖我些。”
亭阳郡主幕婴歌突然想起今儿好像是鬼市的祀元节。于是喊船头的左千羽:“羽哥——,羽哥,今日是不是鬼市的祀元节?”
左千羽回头,嗯了一声,说:“蓝焰灯和红罗纱下船再买,你不必担心。”
鬼市中人,需在每年四月快末的祀元节里,提一盏蓝色的灯笼,也称蓝焰灯。
用来引去世的鬼市中人归。
且不论男女外面都需套上殷红罗纱。
傅桐儿问什么是蓝焰灯和红罗纱,亭阳郡主解释给她听,惠王也过来听。
傅桐儿没带钱,就问由易:“你带钱了吗?惠王你带钱了吗?”
由易说:“你问他做什么,你的花销自然算在我这里,与惠王何干?你放宽心,下船后再做打算。”
惠王:“就是,由将军的俸禄每月几百石呢,桐儿,你是真能找啊,九皇叔有钱,被你找着了,由将军也有钱本王告诉你。”
“是,他们有钱,不像你,又没钱又抠搜!上次请你在上阳郡城坐花船,你是不是该把钱还我!”
惠王:“本王这是勤俭节约。不像你这花钱如流。”
“我乐意!你管我!滚!”傅桐儿说着一脚踹上惠王的小腿。
惠王疼得直叫:“你,你,你是该有个人收拾你,除了九皇叔,由将军的武艺在大燕都是数一数二,你敢踢他吗?”
“我干嘛要踢他!闭嘴!吵死了!”
由易呵地笑了。
亭阳郡主幕婴歌说:“一会入鬼市,岸边的器物阁有卖蓝焰灯和红罗纱。”
傅桐儿问:“对了,鬼市交易是否又需割腕?”
亭阳郡主:“不必,给钱就行。”
船走了半刻钟。
河面上越来越多莲花灯从地面上的河流漂下来,汇聚在这片地下之河。
氤氲湿冷的雾气中,一艘一艘的花船从南面拨开缭绕,慢慢行驶过来。
惠王一愣,那些花船原来自这里。怪不得那天坐的时候有种阴森可怖的感觉。他问左千羽那些花船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上阳郡城也会有这种花船。
左千羽说这种花船是专门给去世的人用于海葬之用,但是有时也会用来招揽外地人,左千羽问惠王是否坐过。
惠王惊讶得没出声。
所以,他坐了一回专供死人放尸体的游船,还在上阳郡城的夜晚逛了一圈?
傅桐儿也听到了左千羽都督的那番话,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由易以为她冷,便脱下了的斗篷给她系上,揽入怀里,问道:“还冷么?”
傅桐儿对由易说:“刚来上阳郡城时,我坐过花船,当时想着九爷陪郡主也不陪我逛这里的城,就很难过,看到桥下有花船,我还以为是这里的习俗,就坐着游了整个上阳郡城。”
由易抬头看了一眼惠王,对傅桐儿说:“你还和他一起游城?”
摇着轻桨的甸婆又咯咯笑起来,傅桐儿身子又一阵发麻。
只觉得那甸婆在边摇船,边看她。
虽然她的眼睛瞎,但是第六感还在。
就拍拍由易:“那个老婆婆,是不是在看我,怎么感觉她一直在看我,而且,她笑得好可怕。”
由易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手揽着她,抬眸看去,那甸婆穿着又大又松垮的大斗篷,头也被斗篷帽遮盖着,根本看不清楚脸,只是幽幽地摇桨,摇桨,摇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由易收回视线说:“没有,她在划船。有我保护你,放心,没人伤得了你。再不会像上次那样把你丢了。”
此时掩映在一片蓝色灯笼的幽暗云海中的鬼市,正在无数根常青藤蔓中,若隐若现。
仿佛阴间的海市蜃楼。
千座座宝塔,不计其数。
幕婴歌拿起船上的一个铁钩子,勾过来水面上的一个莲花河灯。
这些都是上阳郡城地面上的百姓放的许愿灯。.
漂到了鬼市的地下之河。
“愿遇好郎,执手相看到白头。”亭阳郡主幕婴歌念道,又放回河面。
船继续向前幽幽行着。
惠王也注意到这些河灯。
他蹲下身躯,伸手就去捞!
亭阳郡主幕婴歌立马大声阻止:“手别碰!!有水鬼!!”
傅桐儿闭着眸子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小小一吓,被由易紧住身躯。
此时船略微停了半秒,甸婆再次阴森一笑。幕婴歌把铁钩子给了惠王让他用这个去勾莲花灯。
傅桐儿问幕婴歌:“郡主,什么是水鬼,世上怎么会有鬼神?”
幕婴歌说是水猴子。上阳郡城本就是水城,水下生物本就多,如今又在地下,这里又是地下之河,河底生物更多,贸然用手,肯定会被水里的东西咬伤。
船渐渐驶入了鬼市。这里小船又多,行得又慢,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皆穿着殷红罗纱,手里提着幽幽的蓝焰灯。
看起来,说不尽的阴森恐怖感。
整个鬼市,都是这种幽冥的蓝色调,隐约约,忽明忽暗。
让人后背发凉
还有远处云端的缥缈宗阁。
幕婴歌指着那缥缈宗阁说:“那里就是冥府!”
此时,冥府中,陆震之正拿着单筒望远镜,对着由易揽着傅桐儿的肩膀看了将近半刻钟,身边的昙花早已捏碎成屑——
“来人!”
一个小兵过来抱拳:“九爷!”
“他们上岸后,每隔半盏茶,给本王汇报一次他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