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正是秦广王
捏碎一只杯子算甚,方才,体内蓦然冒出一股戾气来,有种想将小昭整个人给捏碎的冲动,使劲抑制了半晌,才将那种暴戾给压制下去。
犹记得,前年冬季,云莱子来过数趟,每次都与荣华窃窃私语,刚开始,并不知晓他们在暗中商量些什么。后来有一次,依稀听到了几句,大致是关于我的身体状况。
有云莱子在,且花了将近十年的功夫,都未将我的身子给调理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倘若运气不佳,或许这辈子,我都将与正常人有着差别,保不齐哪日突然发疯起来,干出何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这并非关键,关键是,因此,这些年,还不晓得给荣华带去了多大的麻烦。
一想到荣华,心里异常难受,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亦是愈迈愈小,直至最后,停止不前。
傻了吧唧站了许久,站了许久许久,直感觉周遭的路人,不断停驻观看,并且不断议论纷纷。宛若杂耍团的动物一般,任由他们围观。
初道回神过来,多少有几分尴尬,毕竟,被那么多人瞻仰着,自然会浑身不自在。转念一想,围观就围观吧,反正自个又不会少块肉来,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
许是厚脸皮的模样将围观群众给震撼,使得他们自个生出几分难为情来,开始四散离去。
一个小小的镇子,不知走了有多远,走到最后,仍没有走出去,可天,却下起了雪,下起了大雪。
脑海中,不由得闪现出一个画面来,但稍纵即逝,很快消失不见。
一位大娘,挑着个箩筐,许是箩筐太重,又许是脚下太滑,一个不稳,一个跄踉,重重跌落在地上,筐里的白菜,顺势滚落了一地。
原本一直处于分神状态当中,余光瞥见此等情形,立即一个飞身过去,将那位大娘扶了起来。
殊不料,那位大娘偏头之后,眼里的神色,瞬间变地惊慌无比,一把将我给推开,朝前跑去,嘴里还大喊着:“妖怪!有妖怪!”
妖怪?难不成,荣华并未找到龙须与优昙花,我的头发,全都白了么?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赶紧去看,结果这一看,把自个都给吓了一大跳。头发,并未白,依旧乌黑发亮,可瞳孔的颜色,却是红色,且是血红色,宛若魔鬼一般。
讨厌下雪天,并非无缘由的,而是由于,数年前,走火入魔的那日,正是一个这般的雪日。
一股寒意,侵入体内,扩散至肺腑,朝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扩散开去。
防止吓到路人,更防止自己发狂滥杀无辜,唯有驾着轻功,尽快离去,尽快去一个无人的荒郊野外。
许是雪太大,又许是身子太过冰冷,不过飞行了七八里路程,便感觉体力不支,只得落地。或许当真是体力不支,落地的过程中,并未如想象当中那般安稳,而是身子一歪,趴在了雪地里,整个头,跟着埋进了雪里。
蓦然之间,眼前出现一道身影,黑色的衣裳,死神一般冷酷的容颜。紧接着,又出现一道身影,白色的衣裳,雌雄莫辩的容貌。
冷,好冷好冷,浑身犹如走在万年冰山一般。岂能不寒冷?此刻,可是在雪地当中呐!
从雪地里将头拔出来,坐在地上,扑去头上和脸上的雪,正待扑去身上的雪,猛听身后传来一阵疾风声,待转身,待瞧清那人的模样,不由得,身体愈发哆嗦起来。
待那人的手,刚触摸到我的胳膊,不由分说,直接一掌朝他胸口拍去。
许是猝手不及,那人被击中,身子倒退出数步开外。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小寻,你疯了啊,你看清那人是谁。”
那人是谁?我所认识的男子当中,除了老蒋之外,岂有第二人喜欢穿黑色的衣裳?
我是疯了,然而,同时,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要伤的,赫然正是他秦广王。换句话说,若不是老蒋,我还不会出手。
我与老蒋,当真是一段孽缘,孽缘至极。
一直不大明白,为何迟迟对老蒋亲近不起来,原以为是由于他昔日拍了我一掌,令我落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来。如今才晓得,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老蒋对我,的的确确是留下了后遗症,然,却是更大的后遗症。
小昭的话语,实则戳中了我敏感的神经,更是戳中了我的痛处。有些东西,或许不是记不起来,而是自个不愿记起,而是选择性的失忆,并且,这种选择,带有极大的自发性,更带有极大的自欺欺人性。
“小寻,有人在追杀你吗?”二师兄言语之际,已来到我的身旁,将我从地上拉起,“你方才的模样,可吓死我了,就像发疯一般。
这一掌下去,起码用了七成以上的功力。果然,老蒋的情况不大乐观,虽身形屹立不倒,可面色明显有了几分苍白。
这并非此刻的重点,重点是,老蒋脸上的神情,分外莫测,极难言明,但分明,有几丝淡淡的失落之情。
观察老蒋之际,嘴里答着二师兄的话语,“有你们在,谁还敢杀我?”语毕,又问他:“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偶然路过此地,并且偶然遇上了我?”
二师兄咧嘴一笑,“自然不是,我们俩,就是来找你的。你可知晓,这一路,找的有多辛苦。”
二师兄算是个闲人,找我,还在情理当中,老蒋呢,他那一摊子事务,都不闻不问,弃之不理了么?
劳这么多的男人为了我这个女魔头操心,不止没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公子刑天,秦广王,公孙狗贼,二师兄,花蝴蝶,荣华,这些男人,初次与他们见面之时,下辈子做梦,下下辈子做梦,都不会料到他们和我会有感情方面的瓜葛。
上天,对我,何其怜爱,然而,又何其残忍。从此之后,与花蝴蝶,再也不能愉快地吵架了,与老蒋,更不能愉快地相处了。
心思飞转之际,嘴上仍是回着二师兄的话语,“劳您两位大驾,我是否该说一声感谢呢?”
二师兄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语气不大对劲,问道:“小寻,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可是一直在挂念着你的安危。你别看他一副冷酷的模样,方才,瞧见你跌倒在雪地里,像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抬头,看向二师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二师兄,你对我,不是一直都有爱慕之情么?为何要替老蒋说话,为何要替别的男子人话?你不怕我会爱上老蒋,与他在一起么?”
此言一出,二师兄的脸,僵了足足半晌才回过神来,似乎想解释什么,又欲言而止。
此时,老蒋已然来到我们两人身旁,方才的话语,落入他的耳里,使得他脸上的神情,愈发莫测。
对,没错,那句,并非是想为难二师兄,亦并非是使得二师兄难堪,而是专门说予老蒋听的。
“二师兄,昔年,你见我的第一面,曾说过‘长地可真丑!’,当时,你能想到,以后会对那个自个不屑一顾的丫头有产生爱慕之情吗?还是说,你在见我的第一眼,便已然有了好感,只不过一直在佯装,一直在呈现出一副傲娇的姿态。”盯着二师兄,又问了一句。
二师兄脸上有了几许尴尬,“小寻,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好吧!”摊了摊手,偏头看向老蒋,“老蒋,你见我的第一眼,是否想过,你我二人,会像此刻这般面对面地交谈呢?”
老蒋并未回答,而是问道:“你恨我吗?”
同样不曾回答他的提问,同样发出提问,“你是何时识破我的身份?”
老蒋面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缓声答道:“原本只是有所怀疑而已,方才才确定的。”
此时,二师兄在一旁插语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不去理会,而是继续问道:“既是如此,为何还要过来?你不怕我对你再次下手?”
如同预料一般,老蒋果真陷入了沉默当中,半晌才说了一句:“倘使你想动手,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迟早都得面对。”
别人说出来这般的话语,不足稀奇,可从他秦广王嘴里出来,令人有种大跌眼球的意味。
这并非此刻的关键,关键是,紧接着,老蒋又问了一句:“方才,你为何不使出十分的力气?”
这回,沉默的,换为了我,思虑了许久,思虑了许久许久,“说实话,别说是拍你一掌,把你千刀万剐的心思,我都有。不过,上天代替我,已然对你做出了惩罚来。只恐你自个做梦都不会想到,你会对我,有了仇敌之外的情愫。你觉得,我还需要杀你吗?让你爱上我,岂非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再者,即便我想,能杀得了你吗?”
语毕,又看向二师兄,“不要再跟着我,否则的话,我绝迹不会念旧情。有些东西,不是不知晓,而是不想道破,一旦道破,你我的师兄妹情谊,将会走到尽头。三师兄也就罢了,我不想连你这位师兄都失去。”
语毕,转身离去,从始至终,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方才,迈进雪地的瞬间,脑海中记起了一些过往来。在那个雪花飞舞的冬日,拍了我一掌,从而导致我走火入魔的,正是秦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