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如一只被掐住命运后领的小奶猫,怂兮兮地被康熙拎回了御书房。

他冲太子挤眉弄眼疯狂暗示,希望亲爱的太子哥哥能够帮他求求情,短短半个时辰梅开二度也太惨了!

可惜,这一回太子也不站在他这边,因为那份悄咪咪地上去的折子上说,他想要跟李光地一起离京去建堤坝。

三岁的阿哥能出宫去城外皇庄一住这么久,已经是康熙顶住各方压力,给予宠儿的特例。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他的心给养大了,小小的一个皇庄已经不够他造,这一回还想去长江黄河!

人家是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他是直接想飞了!

康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臭小子死猪不怕滚水烫,他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老父亲很是疲惫:“你到底想怎么样?丑话说在前头,朕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里离京城这么远,万一出个什么事,等消息传回来都得等上十天半个月,一来一回一个月就没了,什么黄花菜不凉?

胤祚去个皇庄,康熙都不放心地要派十几个侍卫过去跟着,偶尔还得亲自过去看看,这要是跟着李光地长江黄河地到处跑,他是不是得派几百个侍卫过去?

到时候这么多年轻的劳动力就不是负责保护胤祚的安全,而是全部抽调过去建堤坝了。

绝对是这小子能够做出来的事!

没有大人和侍卫保护的四岁孩童,谁知道会在那些地方遇到什么事?光是那么一想,康熙就觉得呼吸困难。

胤祚抱住康熙的胳膊,笑嘻嘻地求情:“汗阿玛别说得那么绝对嘛!万一后面同意了,那不就……”打脸了吗?

剩余的话,在康熙黑沉沉的脸色中,连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康熙冷笑:“朕绝不可能同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老父亲自己放狠话不说,还用眼神示意太子跟着放狠话,加重砝码,好让臭小子知道这件事本身究竟有多么不可能达成。

太子难得不自称二哥,小脸紧绷,声线发紧:“孤也不同意,别想着说两句好话,孤就会改变主意!这件事没得商量!”

态度比康熙还要强硬。

胤祚秒怂,“不同意就不同意,别这么凶嘛,我还是个四岁的宝宝,会被吓坏的。”

康熙:“……”

太子:“……”

很想吐给他看。

气氛被打散后,没那么快重新凝聚起来。

胤祚见缝插针地道:“我不是随口说说,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整个大清就没人比我更了解钢筋混凝土堤坝的了,我要是不去,他们怎么知道这堤坝该怎么建?”

康熙不信,他觉得这是臭小子为自己飞出皇宫飞出京城所想出来的借口。

“过去的几千年没有你,防洪堤坝照样建。”

在建堤坝这件事上,胤祚并不是不可缺少的。

胤祚:“……”这么说倒也没错。

“可是过去的几千年里没有钢筋混凝土堤坝啊,如果因为他们对新材料认知不足,最终导致建起来的堤坝被洪水冲垮,责任不还在我身上吗?”

“我可是在朝堂上夸过海口的,小小的第一步都没做成功,以后怎么劝说户部和工部,把钢筋混凝土堤坝建满长江和黄河两域?到时候整个朝堂整个京城整个大清都在骂我,我很惨的!”

小家伙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好似已经想到将来遭受万人唾骂的场景,立马就要落下泪来。

康熙和太子也不乐意儿子/弟弟被那么骂,但这不是允许胤祚跟着去的理由。

“你都已经预见未来会被骂,就不能少夸点海口?!”康熙快气死了,“比起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出事,朕宁愿你被人骂。”

反正也顶多是背后骂两句,不会骂到当事人面前来,那就可以当没这回事。

胤祚:!!!

他知道自己凭借独一无二的路线,已经成功刷到康熙的好感度,但没想到好感度已经刷得这么高了。

“汗阿玛,你这说的就是一个可能性,并不是一定会发生,这就跟吃东西可能会被噎到,但总不能永远不吃东西的道理一样。”

太子总结道:“因噎废食。”

胤祚:“……”

那一瞬间他觉得康熙和太子看自己的眼神中略带嫌弃和无奈,就像是学霸看学渣。

从小他就是同学和老师公认的学霸,成绩一直都好,就是性格有点问题,想法和别人不一样,爱钻牛角尖之类,没想到穿越后竟然还有一天会被当学渣。

行叭,理科生文科不好,那不是挺正常的吗?

胤祚成功说服自己,不予理会,继续说自己的,“这就跟堤坝可能被洪水冲垮,但你不能干脆不建,让它肆无忌惮、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对吧?”

一连使用三个成语,胤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发着文科生的学霸气息,小胸脯都挺得高高的,骄傲!

康熙:“……”

太子:“……”

这几个成语要说用得不对也不对,要说用得对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康熙:“堤坝要建,李光地会去建,你只要出钱就行了,别的没得商量。”

眼看胤祚还要继续叭叭叭,康熙直觉自己宠儿子的度有点问题,再被儿子这么说下去,很可能就一昏头答应了,连忙祸水东引:“你不是要去见玛嬷吗?去吧。”

胤祚:“……”那不是为了逃离你的魔爪,临时找的借口吗?双方都知道的事,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了。

见到小家伙不开心,康熙反而开心起来,抱起胤祚就走,“走,朕和你一起去。”

太子觉得汗阿玛不太靠谱,他要是不在身边多看着点,很可能就被六弟忽悠着忽悠着同意了,想想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

父子三人一同从乾清宫赶往慈宁宫,康熙和太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而胤祚就有点蔫哒哒,宛如一株长期没有浇水的植物。

这么个组合一进慈宁宫,太皇太后就觉稀奇。

“胤祚这是怎么了?”

“乌库妈妈……”胤祚小嘴瘪瘪,语音带着哭腔,抱着老太太的大腿就开始干嚎,“汗阿玛打我!”

太皇太后还是很清楚康熙有多疼这个儿子的,打也打不疼,真要下狠心打了,那就是胤祚惹祸大了不得不打。

饶是她在后宫,也听说胤祚上朝请求一个人出资建堤坝和民间闹腾出来的那些,这一出出的,让她都不能在慈宁宫安心养老。

太皇太后嘴边还挂着满意的笑,拍拍胤祚的肩膀,“不哭,乌库妈妈帮你问问。”

一句话安抚好曾孙,转而就看孙子,“怎么回事?”

来之前康熙就料到有这么一出,此时不仅半点不怕,还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胤祚。

“他没跟朕和太子通个气就自己蛮干一通,做完了还有模有样地上折子,想跟李光地一起去建堤坝。他自己都知道折子不能明着上,偷偷放在朕的龙案上,还有脸来找您评理!”

说着说着,康熙就又气了起来,等苏茉儿一上茶,捞起来就是咕噜咕噜一杯,连喝两杯,这气都没能下去。

太子也是一样的态度,“乌库妈妈,这次是六弟的错,汗阿玛不打他,保成也是要打的。”

胤祚悄悄“嘶”了一声,一向温和有礼的太子哥哥都想打他了?

难不成打孩子是爱新觉罗家的传统节目吗?

刚想着呢,小屁股上就遭了一记打。

胤祚毫无防备,懵懵抬头,就见太皇太后慈祥的脸已经拉了下来,大手还抬在半空中,摆明了刚刚打他的就是这只手。

“乌库……妈妈?”胤祚的小脑袋有些转不动了,不是都说隔代亲吗?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想打他?

“撒娇没用!大哭也没用!”太皇太后哪里舍得打他?稍稍这么一下,胤祚还没什么反应,自己心里就有些难过。

“长江黄河两域如此之广,国库不给你钱,一切支出都得你自己来,想也知道这堤坝建起来有多困难,有多慢,你这一趟出去就得好几个月,指不定半年都回不来。”

“万一你在建堤坝的时候,洪水来了,乌库妈妈和你汗阿玛远在京城,收个消息都得那么久,你让我们怎么办?洪水不认人,它可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老太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康熙慌了,被鳌拜架起来当傀儡的时候,他都没见过玛嬷哭,早知道带胤祚过来会让玛嬷这么伤心,他就不这么做了。

他还慌乱着,想着该怎么哄才好,就见一旁的苏茉儿给他使眼色:皇上安心。

康熙:“……”

演戏是吧?姜还是老的辣,朕看着,学着点。

太子:“…………”

他忽然觉得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是有点演戏天赋在身上的,这一点在老的和小的身上最明显,也就他这根纯正的独苗苗了,害!

父子俩等着看戏,果然看到不知情的胤祚瞬间慌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用小手帕给太皇太后擦眼泪。

“乌库妈妈不难过呀!”

这可是历经三朝,经历几十年大风大浪的孝庄啊!他何德何能,让这一位为自己掉眼泪?

“这不是老爷爷给我看了一些堤坝和水库的图纸,我想着到了现场之后可以因地制宜改造一下,这才想跟过去看看的吗?”

他在物理化学上有一些心得,可在建筑上确实没什么天分,顶多就是见过那些著名的水库、大坝,想着到时候能够出出主意。

“再说了,半个大清都知道我一人出资建堤坝,我要是不露个面,多没说服力呀?人家可能觉得是汗阿玛在背后出钱,把这么好的名声都给我了。”

胤祚还想多说些理由,冷不防康熙来了句:“朕有钱给你攒名声,怎么不干脆放到自己身上?再不然,太子还在这儿呢,他不比你更需要名声?”

太子满脸“孤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六弟,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想出去走走。”

太皇太后的哭声大了起来:“我这一辈子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好不容易养了个孙子,这些年曾孙也都活了下来,还有个懂事贴心的曾孙时不时地送温暖。我这把年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棺材了,疼爱的曾孙还要离开我……”

康熙惊呆了,演戏归演戏,玛嬷您这招是不是有点狠?

“不不不,我不走了。”胤祚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赶忙摇头,“乌库妈妈不哭,胤祚不走了!”

“真的?”老太太抽噎着看他。

胤祚点头:“真的!”

“早说嘛。”太皇太后擦擦眼泪,收放自如,一点看不出伤心的痕迹。

胤祚:“……”

哦、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