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陆烬之就随手抄起桌上盛有半杯温水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喋喋不休的陆译珩——.

“我他妈让你别说了!”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不断地喘着气,咬牙瞪着陆译珩,拳头攥的很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掉右手的吊针与他干一架。

陆太太连忙赶过来摁住陆烬之,担心他会和陆译珩大打出手,“乖,小烬,你这伤口还没好呢,等好了再和你哥…”

可乐迈着小短腿跑到陆译珩面前,伸着小短腿去踹陆译珩的西裤,边踹边咬牙切齿:“谁让你说曼曼嫂嫂坏话的!你这个大坏蛋!坏死了!你就像动画片里的大坏蛋一样,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点都不像一家人说出的话。

魏茗雅早就看这小胖子不爽了,听到小胖子在这光明正大地诅咒陆译珩,更是忍无可忍,伸手推了下小胖子。

根本没用多少力气,结果那小胖子居然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和陆先生陆太太告状:“爸爸妈妈!大嫂打我!好疼啊呜呜呜…”

魏茗雅惊呆了,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小胖子,倒打一耙火上浇油还真是挺有本事。

病房内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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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京北。

顾听舟靠在**,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正低头看着手上的财经周报。

听到门口的窸窣声,他合上手中的财经周报放在一边,看着黎曼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向寡淡的面色终于有了些笑意。

“回来了,小兔子。”

房内的几个佣人押送黎曼进来后,便识相地离开了房间。

“见到他了么。”顾听舟冷不丁地问,那双漆黑冷沉的眸子定格在黎曼的脸上。

还真是情深意切,脸上的泪痕也不擦一下。

黎曼嗯了声,视线落在顾听舟的脖颈处。

那里有一道刚刚愈合的伤口,是她上周干的。

当时陆烬之给她打电话,结果打到一半,电话就断线了。

黎曼快要疯了,那时她被控制在这栋别墅的房间里,窗户是加固的,房门也是,都锁的死死的。

正当她陷入绝望的时候,那天深夜,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女佣让她去三楼,顾听舟的房间。

推开那扇门,她看见顾听舟躺在**,整个人的气色苍白得可怕,头上、身上都缠着纱布。

“我还真是低估了那位小朋友。”顾听舟轻笑,“他还真是不怕死。”

好在他心思缜密,从上车就始终和苏特助保持联系,定位系统也开着,所以刚出事,私人直升机就迅速去海里打捞救援。

在陆烬之踩下油门冲出悬崖的那一刻,顾听舟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害怕死亡。

他不怕死,所以他才会那么坦然地坐上陆烬之的车。就算是真的死了,一想到黎曼和她心爱的小男孩生离死别,他就有种诡异的快感。

上一次出现这种快感是什么时候?

——温枳出车祸那年,与她相爱多年的小男友见她变成了植物人,等了她一年,最后遗憾地离开,把温枳还给了顾听舟。再后来,顾听舟得知那位和温枳曾经爱到死去活来,宣称这辈子非温枳不娶的小男孩,在温枳昏迷的第二年娶了另一个女人。

真是一出好戏。

出事后,顾听舟自己是最快接受救援的,直升机上有他的私人医生。而陆烬之就没那么幸运,伤得比他重,不过他也没狠心到对陆烬之不管不顾,苏特助走之前还打了个120。

至于后来小朋友能不能撑到120来营救,就全靠他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

顾听舟那会儿刚苏醒,没料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黎曼会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

刀尖刺入他的脖颈,鲜血渐渐溢出。

果真印证了那句话,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黎曼颤声逼问顾听舟,但手里的刀一点也没收着,“他要是有事,我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顾听舟忍不住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是那位小朋友要谋杀我,现在我手上还有他的犯.罪证据,你说你要杀了我…是不是太幽默了。”

就算黎曼真的杀了他,那她也没法改变陆烬之进监狱的事实。

脖颈的血一直在往外渗,直到这番话落下,水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毯上。

“我要见他。”

这是黎曼唯一提出的要求。

顾听舟的沉默不语把黎曼摇摇欲坠的情绪击溃。

“不让我见他,那你等着,我会把你的爱人千刀万剐。”黎曼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面色极度平静,“如果陆烬之死了,那你们都别想好过。”

“疯子。”顾听舟蹙眉。

不过还是答应了她,毕竟他心底还是对这只疯兔子有点怜悯之心的。

后来黎曼回荟南待了一个礼拜,在陆烬之住的医院附近找了个酒店,每天都按时去他的病房前停留,等待他醒来。

她知道,他一定会醒的。

一直等了一周,才等到陆烬之睁开眼,于是她躲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给可乐打了通电话。

顾听舟没逼着她说什么,而所谓的订婚戒指,不过是她随便买来充数的。

那张拍立得本来没打算还给陆烬之,后来想想还是不忍心放在自己这里,担心以后每看一眼都会难过,所以把那张合照还给陆烬之。

哪怕后来被他无所谓似的扔进垃圾桶。

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想弯腰去捡回来。

在病房里和陆烬之说出那些谎言时,她是面不改色的,只是指尖掐着掌心快要渗出血。

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张合照扔进垃圾桶,漫不经心地对她说“以后的女朋友会吃醋”时,黎曼是想哭的。

真心的希望他幸福,又无比难过这份幸福从此和自己无关。

从病房出来的那一瞬,她潸然泪下。

很久以前,黎得材和阮秀华骂她是撒谎精,撒谎成性。

那时她还会愤怒,直到后来,她承认自己的确是撒谎精。

而今天,是撒谎精这辈子撒过的,最难过的一个谎。

爱过吗?

从第一眼见到,就一直爱着。

哪怕一刻?

不止一刻,每时每刻都在爱着,甚至再多看一眼,都会让她疯掉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