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铁骑和北氐军入雍州,不仅击溃了司马盛的秦州军,也让那些欲来分一杯羹的其他诸王闻风而逃。
唯有宣王司马丛依旧执反叛的大旗,率领安北军猛攻函谷关,试图进入关中平原。
不过,司马盛的遭遇让司马丛起了警惕,急忙分出一部分兵马回撤,驻防洛阳城,防止自己的大本营也被人端了。
对于雍州境内的平叛,朝廷上下喜忧参半。
喜的是长安城的险况终于化解,只要能再击溃宣王,本朝最大的一次叛乱便可彻底平定,而朝臣们的忧虑则在于北氐军。
自新帝登基以来,北氐王便毁约犯境,朝廷征讨多年未果,双方一直处于敌对之态。
如今,西凉军竟然引敌入境,甚至还抵达长安城外,这岂不是引狼入室?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错。
当西羌校尉左竣入朝面圣时,以丞相柳镇庆为首的朝臣们提出了这个质疑,并奏议天子应趁此时机剿杀北氐王姚雄。
“此番,姚雄受臣之邀,随左刺史为平叛而来,心向朝廷,义遵天子,怎可在功成后杀之?如此行径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更是陷天子于不义。”
虽然是吴寿安联系了北氐王,可书函出自司马长风的军帐,他必须要替姚雄说话,更不能让质疑落在左大城的身上。
“陛下,西境本是族群众多之地,民风多有不同,当以震慑安抚为上,氐人之所以在本朝动乱不止,实为司马盛在秦州对氐人大举驱赶奴役,导致氐人心存不满所致,并非氐人不遵法度,更不是凉州的纵容。”
司马长风极力替姚雄辩解,也为左大城撇清责难,这让柳镇庆极为不满,出列反驳。
“车骑将军,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你如何保证氐人不存反叛之心,若是生变,你能担此大责吗?”
凉州军与北氐军的介入,打乱了刘镇庆的计划,导致这一战不仅没有削弱司马长风的兵力,反倒让他有了更大的倚仗。
这很麻烦,柳镇庆要破掉司马长风与西凉以及北氐的同盟。
“好了,这事以后再议吧,眼下还有其他的事情,函谷关的战况如何了?”天子司马简打断了柳镇庆的话,询问起东边的战况。
眼下,继续争论这种事情并无益处,反倒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等解决了司马丛再做安排,听到天子的问话,柳镇庆也察觉到有些心急了。
听了柳镇庆的奏报,司马简略一挪动身子,视线扫过司马长风:“车骑将军,既然城外驻有大军,多事需有协调,你既为司隶校尉,那就负责协调之事吧,另外命那些兵马暂屯于高陵,等待军部的调配。”
听到天子的安排,司马长风执礼领旨,柳镇庆与柳樾父子皆是一愣,想一想又觉得并无不妥,也就未再质疑。
朝议过后,司马长风请左竣入府详谈。
路上说起沈袆,司马长风苦笑:“左兄,她一直未曾记起往事,所以我也不再强求,记不起来更好,也能少一份心痛。”
左竣的年纪比司马长风大,听到司马长风以兄长相称,赶忙拱手道:“六皇子,我对当年之事曾有耳闻,听说很惨烈,我父亲得知消息后,更是扼腕叹息,您说得也对,回忆起来还真不如忘却。”
其实,左竣知道司马长风的另一层担心。
云家被灭族,下旨之人正是司马长风的父皇,如果被如今的沈袆得知,这份仇恨怎么算?一定也会怪罪到司马长风的头上。
无论司马长风如何辩解,沈袆都与司马皇族是死仇,一切情爱也就断了。
返回将军府时,府门通事告诉司马长风府里来客人了,而且还是氐人,世子妃正在畅合堂接待客人。
司马长风一愣,与左竣对视一眼,猜出来客是何人,赶忙加快脚步。
“世子妃,您看我老眼昏花,一进入这座将军府吧,就想起了当年之事,唉...可你为何又叫沈袆呢?你真不是云瑾儿?”
畅合堂内,姚雄一身常服,身形魁梧,声音洪亮似钟鸣,耳顺之年的他丝毫不显老态。
“老将军,我真不是云瑾儿,可我也知晓云瑾儿的事情,也常常为云家之事惋惜不已。”
沈袆亲手奉茶给姚雄,继续道:“国之栋梁难寻,得之更不易,如此便没有梁柱,实为朝廷的损失,在我看来,老将军也是朝廷的梁柱,您可一定要爱惜身子骨。”
姚雄是北氐王,并非是朝廷所封的将军,之前更是被朝廷视为乱贼,而今虽有平叛之功,却也让朝臣多有担心。
沈袆没有称呼姚雄为氐王,而是叫他老将军,不是要可以降低他的身份,只是觉得这样称呼会显得更亲近,也能拉进姚雄与朝廷的关系。
另外,云家尚未平反,依旧是顶着逆臣的罪名,可沈袆毫不忌讳地说云家是国之栋梁,也不是要迎合姚雄,是她听了司马长风的讲述后,觉得云家就是大忠之家,云阑清就是冤死的大将军。
姚雄大笑:“哈哈,世子妃,你这番言论很是大胆,老夫敬佩世子妃的胆识,也难怪六皇子能钟爱世子妃。”
“氐王,您何时来的?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氐王见谅。”司马长风快步走进堂内,先行拱手作礼。
姚雄赶忙起身还礼,笑道:“六皇子,老夫十年前来长安时,曾与您见过一面,就在此间畅合堂,您和云瑾儿还是一对娃娃,不知可否记得?”
司马长风笑望一眼沈袆,脸上竟毫无歉意,又望向姚雄,笑道:“如何能不记得,氐王那时便是如此打扮,而今再看竟毫无改变,您的风采一如当年。”
“哈哈...”姚雄大笑,摆手道:“不行啦,终归是服老,我和左大城都老了,若是云阑清还活着,恐怕也要说上一句岁月蹉跎,毕竟你们这些当年的娃娃都长大了。”
沈袆知道司马长风要与姚雄、左竣谈事情,客气了几句后,让月暖儿安排好茶水点心,留下秋棠在门外听吩咐,并命李元昌亲自带人守在畅合堂外,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随后,她带着月暖儿返回后园的紫藤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