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捋着胡子往柜台走,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姜芸的手指,发现纤细白皙的过分,一看就是不干活儿的。
但姜芸却笑道,“没走错,我是来瞧种子的。”
“那你说说,你要点儿什么?”那老人脾气还算好,以为她是找事儿,但也没赶人。
“辣椒。”姜芸不太确定这个名字,在这里是不是这么叫。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看到地上角落里一个小布袋子,她眼神倏然亮了,“就是那个!老师傅你这东西卖吗?”
“这东西?”那老人见她如此兴奋,有些不解。
他走过去拎在手里,摆到她面前一推,“这东西可不好吃,我从外邦人那摘来的,吃了嘴巴痛得很!”
“你要是诚心要,送你送你!”
姜芸撑开袋子,发现已经是半干的辣椒了,下面还有不少种子。
这时候能种起来,没多久也能收一批,这些还得晒得全干。
她也不是全要做辣的,总归有人吃不惯。
其实是她自个儿想吃了。
姜芸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让她淘到这些仅有的,不由心情大好,“没有白拿人东西的,这钱您收好。”
她从钱袋里拿出五个铜板。
那老人盯着她半天,像是有点好奇,不过也是乐得与爽快人做生意。
后来姜芸又买了十几斤黄豆,和一些香料,总共是付了一百五十文走。
回家的路上,她一路哼着小歌,顺手买了几个鸡鸭蛋,手上快要提不动的时候,手上的布袋被人拿了过去。
回头一看,姜芸不免笑起来,“你怎么还没回家?”
裴良知把手里的油纸酥饼塞到她手里,“我看书忘了时辰。”
“日后出来买东西,我给你提。”
姜芸见他除了这酥饼,一本书都没有买,不免有些无奈。
简直太乖了。
不过她急着回去做这第一锅卤煮,自然是应答道:“好,回去我要做些东西,你也给我打下手。”
两人往家中肉铺子赶路,发现姜大为还没回来、
估计是没醒。
门口的肉摊上,只有沈玉站着给人切肉,用碎秸秆吊起来。
姜芸让裴良知进了院子,走过去喊了声:“娘!”
她见沈玉忙,便自己挑了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还有一根猪大肠。
沈玉见她在摊子上挑起来,连忙道:“芸姐儿,这可不是能随便吃的!娘给你留了些肉沫子,在后头锅里……”
姜芸听闻这话,浅笑道:“不,我要给您钱的。”
说完掏出一两银子,直接放到沈玉手里。
“哪用得着这么多!”
“娘,多了的您自己收着,算是我给您的体己钱,该交给您还是交,日后等到我赚钱,每月都给您银子。”
“芸姐儿……”
沈玉没问姜芸这钱是哪来的,听到这话,心头涌上一股热意。
总觉得面前的女儿变了。
以前除了没气色,就是病恹恹的,看来这冲喜的法子是对的。
还得是有丈夫疼。
沈玉自然而然把这一切归结到了裴良知身上。
母亲抽不开身在前面看摊子,姜芸走到院子里,她先把辣椒洗干净晾晒起来,裴良知走过来看见这东西,干瘪红彤彤的。
他不由问道:“这是何物?”
姜芸没有说话,朝他眨了眨眼:“宝贝。”
说完也不等他继续问,拿了个木盆,从布袋子里倒出一些黄豆,个头又大又圆,看着品质很好。
正常的辣豆酱需要一个月的制作周期,她今天只是做一些即食的。
尝鲜罢了。
裴良知是真的在打下手,他按照姜芸说的,主动洗豆子煮熟晾干。
等她从厨房里拿出散曲和白面,捞起袖子搅匀盖上棉布。
在朝阳的屋子里架起来,等到晚上,黄豆慢慢长起了黄绿色的菌丝。
裴良知眉心紧皱:“为何要将豆子弄坏?”
这霉了的豆子如何能吃?
姜芸拨弄筛子上的豆,笑着回应他:“我前几日在这古法的簿子上瞧见,这豆子单独制成如清酱一般的调味物什,滋味好。”
清酱,在现代来说就是酱油、生抽一类的。
是这里的调味品。
因为其酱香独特、滋味鲜美而很受欢迎。
只是这制作工艺繁冗,在小家小户里一般不常备着,对于现代的生抽来说,它有些像稀释过的。
姜芸吃惯了美食,自然不觉得新鲜。
裴良知听闻这话,总算是知晓她是要做些吃的,心里安定下来。
他原以为她要弄些……毒药。
毕竟把姜大为绑了这事儿都做了,现在什么都不稀奇。
这即食的辣豆酱,也至少需要混合腌制六日,第二日加入这洗切好的干辣椒,入盐加水封存三日。
这期间,姜芸也差人拿到了那张房契。
姜大为那日趁着夜里回了趟屋子,姜芸准备入睡时,东院传来争吵的声音,于是她便挪动身子,趴在裴良知身上。
竖起耳朵听见姜大为说要把铺子卖了。
还挺会给自己找面子。
沈玉似乎是哭了起来,说了些什么姜芸没听到,她想坐起来听,发现身边裴良知低下头来,默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姜芸轻瞪了他一眼,“干什么?”
“你好看。”裴良知轻声道。
这话听了可让人开心。
姜芸轻挑了挑眉,没多久,外面的争吵声就平息下来。
一直过了好几天,到了辣豆酱开封的日子。
姜芸早已将拿回来的房契藏好,这趁着下午太阳还不到最大,出了屋子。
却正好瞧见从房里出来的沈玉。
她这几日眼睛哭得的红肿,准备往外走。
“娘,你去哪儿!”姜芸走过去,面上有些担忧。
沈玉转过身来,把手里准备给姜大为的铜板藏进衣袖,抹了抹眼睛,“芸儿,怎么不多睡会儿?”
“那混蛋昨晚又回来了?”姜芸语气并不好。
可听到这话,沈玉眼底划过一丝不忍,连忙抓住女儿的手,“日后不要这样说,他毕竟是你爹,小时候对你和阿力都是……”
“我不认这个爹。”
姜芸还是不明白,为何母亲还要帮那烂人说话。
她听说沈玉十六岁便嫁给了姜大为,那时他没什么钱,连接亲都雇不起轿子。
沈玉是一路从娘家被背到新屋子的。
她年轻在村里是出名的,相貌品行样样出挑,那镇子上都有人来沈家村提亲,不乏有家室好的,她一个都没有嫁。
最后选择了姜大为。
为他操持家事,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洗衣做饭。
姜芸实在费解这其中隐情。
可沈玉这时候却突然哭起来,“芸儿,别怨他,是娘的错……娘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