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没想过,他们只为了一件小事闹脾气。

她知道书房的床板很不好睡,有一回她困了在那儿午睡,不知道是床板还是睡姿问题,起来后腰都是疼的,而且床榻还正对着窗户。

半夜肯定有些凉。

但是姜芸现在想不出个什么好法子,身上困意越来越深,一个人也没多久就睡熟了,就是习惯性蹭到裴良知那侧的褥子。

枕头上还有他身上的皂角香气。

殊不知,裴良知在窗子后瞧了瞧,看她入睡才缓缓走进书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近日韩瑞先生写的题策发呆,半个时辰一字未动。

等身上燥热的感觉慢慢退却。

他突然觉得冷。

姜芸已经许久不愿意和他亲近了,甚至是排斥,还有半月便要踏上入京的路程,裴良知望向手中的书册,忽而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不会去了。

或许只是用这种方法在推辞。

裴良知心中一点点沉默下来,想要哄她和好,姜芸不愿意陪他去也无事,只要出发前不要怀着对他的怨念,这次少则五月多则六月……

回来他们只会更加陌生。

她是不是……厌烦他在身边了。

裴良知缓缓侧目看到开了的窗子,难怪觉得身上发冷,而一旁的书柜正中央,摆放着规规矩矩的卷轴,还有下面大箱子中十分沉甸的包袱。

是沈玉准备好的。

酒楼如今已经是名满城中,和裴良知的名声一般,大街小巷妇孺皆知,一个赘婿翻身做解元,是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有姜姜卤煮的生意实在好。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姜姜卤煮,甚至这半年来,李全的猪场每日进来的银子都有百两之多,姜芸和裴良知一开始做猪场生意的钱子——

这半年还和他们抢过生意。

但是后来听沈玉说,这钱子也把家底败光了。

他前期一开始还是去城中两家小青楼,背着媳妇儿找姑娘什么的,整日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后来他媳妇儿彪悍,把人家青楼砸了场子。

结果这钱子和失心疯似的,又搞到赌场去了。

从一开始赢五六百两,到后来直接把家底都赌了上去,现在孩子要上学都拿不出银子了,穷得揭不开锅还欠着债。

在姜姜卤煮总能听到各路消息。

姜芸一早醒来没看见裴良知,榻边的凳子有他叠好的衣裳,她最近好像记性也不是很好,总是迷糊忘记一些事儿。

不由摸了摸肚子。

嗯,这个小东西还没忘掉……

她皱起眉毛想了想,昨夜里她又差点露馅儿了来着,又将裴良知推开了,他还生气去隔壁书房睡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听话……

“阿良!”姜芸想着就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才过了辰时不久,姜芸便洗漱一番去酒楼大堂,没想到看了一圈都没见裴良知,反倒是姜成踏着小软步子跑过来,“姑姑!”

“诶乖乖……”姜芸在他冲过来时,下意识半蹲着用手接住他,做了个缓冲,这下她可经不得这么小胖子这么扑,摔了就麻烦了。

“姑父呢?”她试探着问。

小姜成摇摇脑袋,有些疑惑为何姑姑不抱自己,软乎乎的张开小胳膊嗯嗯两下,却看到姑姑亲了亲他的小肉手,“成哥儿长大了,牵着走!”

“好。”

姜芸见他乖巧白嫩的小脸,心都软了,双手捧着小侄儿脸蛋揉了揉,比刚出炉的包子还软乎,心想若是这么可爱生个儿子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裴良知喜不喜欢……

姜芸正愣神呢,看到身边姜成哼唧喊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哭了出来,她才连忙俯身,“怎么了怎么了?”

“我,我拉臭臭……”

姜成是个爱干净的小家伙,近日会走路后,娘亲就不给他垫尿布,害怕和前段时间一样闷着红屁屁,要他拉了要喊人……他现在记着了,姑姑都不理他!

都拉到裤兜里啦……

“嫂子!”姜芸有些想笑,又觉得对不起小侄儿,牵着小团子哒哒哒跑到柜台,秦芒诶了一声看着姜芸和儿子,“怎么啦?”

“成哥儿拉裤里了。”

“呜——”小姜成一下子急得掉小豆子,抓着娘亲的衣袖哭兮兮,秦芒瞧着也一点儿也不嫌弃,抱着儿子就走了,“小芸,你和阿周看会儿柜台!”

“行。”姜芸这还是答应的。

阿周也在这儿做了半年多了,姜芸坐过去他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随后低头给人找银子,姜芸也递给人一个木牌,“阿周,看见裴良知了吗?”

“二当家?”阿周挠了挠脑袋,“方才他好像出门了吧,没和我们这些伙计说啊,而且好像也没去找傅公子……”

阿周给完银子连忙道:“哦对了掌柜的,二当家说您醒得若是晚了,后厨那儿给您留了早饭,您要去吗,我一人在这儿就行了!”

姜芸狠狠皱眉,终于发现不对了——

裴良知又跑了?

她终于想来哪儿不对劲了,她一开始和他表白的时候,不就是他以为自己和林时寅去林家,然后吃醋一个人跑走了吗,还来!

姜芸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她还是先去将早饭吃了,以往她作息时辰都不是非常规律,现在她肚里还有个小家伙,就不得不重视一下了,早饭不吃更容易恶心。

但是姜芸这次没那么多精力,跑出去一个个地方找人。

趁着秦芒来了,她便起身去了傅家找宛溪,正巧这时候正是用早膳的时辰。

傅恒轩还在陪媳妇儿呢。

“嫂子?”他看到丫鬟带着姜芸进来屋子,放下手里喂宛溪的碗勺,见她又要起身连忙扶了一把,“宛儿,你慢些!”

自从宛溪有了身孕,他整日都一惊一乍的。

姜芸见状竟然有一丝羡慕,但还是拒绝了玉儿给她上碗筷,径直坐到宛溪另一侧,“抱歉,是我今日来得早,打扰你们夫妻用膳。”

宛溪也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嫂子你来宛儿开心啊,多来多来……”傅恒轩听闻连忙道,“哥怎么没陪你一起?他自个儿去啦?”

“去哪儿?”姜芸有些疑惑。

傅恒轩见状也不太明白,撂起筷子给宛溪夹了块薄饼,“不是说一刻钟后,入榜书生得要去县衙吗?知县大人要说事儿啊!”

原来是这样。

姜芸想到自己误会了裴良知,有些尴尬,但是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和她说呢,还真因为不行房冷战啊?

谁不会生气啊还……

“他没和我说。”姜芸面色淡淡。

傅恒轩一阵懊悔,总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看样子又是帮他裴哥倒忙了,但宛溪听这话就不开心了,她伸手拿了桌上一盏新的炖盅。

打开白瓷罐子放在姜芸面前。

“你如今有孕还不稳,裴公子还与你闹脾气?”

“什么?!”

一旁的傅恒轩诧异地勺子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