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过这个令人悲伤的春天之后,马夏两家暂时进入了无风无浪的平稳期。也就是说,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毫无波动。马梓筠拼命将整个人投入对于秋季全系统管理创新论文的写作准备上。他发动所有能够动员的脑细胞,绞尽脑汁地设计基础坚实逻辑周密的论文框架。又按照科长的指示频繁地下基层去搜集各种具有代表性的罪犯管理事例和案例,同时又购买了很多关于管理和创新的理论书籍。他如此殚精竭虑,一来是想用辛劳的创作来冲淡自己的丧父之痛,二来也是想对得起各级领导对于自己的信任关心。最主要的,他发现自己在逐渐的习惯适应了运用脑力构筑这些大篇幅的分析阐述的说理性文章的过程中他竟然逐渐找寻到了之前从未感知到的事业乐趣。是的,虽然我们的主人公参加监狱工作至今已超过五年了,但是绝对不能说他有多么热爱这份工作。和大多数只是为了讨取一份还算得上丰厚的薪金待遇用以在世间立足和养家糊口的同仁们一样,他对于管理教育改造罪犯虽然谈不上厌恶排斥,可也绝对算不上痴迷热衷。五年已经是很多嫌弃监狱工作而一心想攀上更高的枝头的民警的心理忍受底线了,在第六个年头也就是个人在单位的最低服务期限一过的年份就提出调动申请的大有人在。在接触到监狱学写作之前马梓筠也就是这么不愠不火地操持着这份职业,既不可能鞠躬尽瘁般过分投入,当然也不会糟践敷衍备位充数。可现今不一样了,无意中被科长替自己推开的这扇科研大门之后展露出的广阔空间让他明白了原来监狱工作中还蕴藏着这么大一块不引人注意的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却最适合与他的劳心业务。这块领域虽然隐蔽而广袤,却也并不是适应所有人策马奔驰的。首先你得具备异常良好的文字写作功底,而且你还得拥有广博的知识储备,最后你的分析能力必须高人一筹。马梓筠在前两项领先常人太多了,即便受制于从小就很孱弱的逻辑推演能力,他无法进行最为缜密的理论剖析。可是即便只是斐然卓越的文采和精心点缀的注解就足以让他的文章品质赫然与普通作者之上而鹤立鸡群了。

夏妮旎的教学工作也是按部就班,水波不兴,四平八稳。和多数出生于衣食无忧的市民家庭中从小条件优越的独生子女一样,她并没有很多那些出生于贫困草芥家庭中依靠个人奋斗努力攀援的同龄人在事业上的狠劲冲力。这也使得她有更多的精力和闲暇来照顾家庭,当前首要的就是要及时开解依旧沉浸在思夫之痛中的马母。结交结拜于那个简单质朴的悠远年代的夫妻之间的情意总是热度远远高于光度的,既持久,又稳定,比起如今这个人心纷乱的物质年代中多数华而不实、表相远远超越内在的婚姻要坚实稳固得多,因之一旦落单对于对方的思念和缅纪也要长久深切得多。在这点上身为马母同代人的夏家两老是心有戚戚焉的。他们尽自己的力陪伴着如今形单影只的亲家母,也时常提醒自己女儿务必要从媳妇的角度倾心关照自己的婆婆。马母还有一年才能退休,夏母怕她一个人总是睹物思人,就尽量抽空去陪她共住。一遇到马母休息,夏家父女就总是抽空轮换着开车到慈镇将她接到宁城小两口的新居小住。他们深知刚刚丧夫的马母如今只有面对着身上流淌着亡夫的血液的儿子才能找寻到内心些许的平静安宁。马梓筠对于马母的决定性意义也不是任何其他人所能够替代的。一家五口人同聚在一起,夏妮旎总是尽力哄慰着马母,也总是尽力让马母看到自己对于马梓筠的恩爱。她因为未能及时给马家添后,心里难免总是有些发堵。知女莫若母,夏家双亲自然掂量得出女儿的心思,也是尽量配合着尽力让亲家母宽心舒心,同时在暗中也是嘱托女儿尽量按照省城医生的叮嘱调养生息。繁衍子嗣对于很多家庭不过是如吃饭解手一般简便易得的小事,可如今却慢慢变成了积压在夏家尤其是夏妮旎心头的一桩越来越沉重的郁结。

在马梓筠每天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都几乎全情投入到论文写作的这段日子里,除了身边的四位至亲,他几乎也就是将自己完全与这繁荣的喧嚣的快速发展的宁城市给隔绝了起来。科长和同部门的女同志、老同志在上一次领教过马梓筠的写作实力之后,这一次通过马梓筠前期准备期间的深入了解更使得他们大吃一惊,暗暗咂舌到这样一个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居然拥有如此出众的写作实力,还真的不是如昙花一现般那么简单。马梓筠肆意奔腾的文采和跌宕转环的构思总是让他们心悦诚服、望尘莫及。虽然嘴巴上都没有明说,心里早已是五味杂陈,不由得不感叹到这年头还是后生可畏啊。科长借着慰问探望马母的堂皇理由又上过两次门。其实除了贪图夏母烹制海鲜的好手艺,也就是怕年轻人还是掂不出轻重,抓紧督促马梓筠的赶稿。除了他之外这期间马家的常客就是上次在学校门口遇到过的邓澜澄。这个总是如杀手般沉默寡言,又喜欢如杀手般斜视着身边人的神秘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机缘,特别和夏妮旎合得来。两个人虽然相差着几岁,又不是在一个班级任教的,但是可能是由于夏妮旎相较其他宁城本地女更为包容和豁达的胸襟肚量吸引了初来乍到又生性孤僻离群的邓澜澄,又或者马家还有着什么连邓澜澄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缘由如磁石般吸附着她身不由己地频频光顾。这个时候的邓澜澄还是素面朝天的,她的齐刘海总是齐整地横档在额前,天生就浓密的睫毛和闪亮的镜片一起构成了防止眼波吐露心声的双保险,绵长而曲线弯转的造型独特的眼睛内还是云遮雾绕般地让人窥视不出悲欢深浅。挺拔洋气的鼻梁总是习惯性地矜持地微微前抬着,细薄轮廓锋利的唇角总爱自嘲似地半抿着似笑非笑的,似乎满藏着什么难言的心思。她的身躯算不上丰腴,可也绝对不能说是纤弱。整体来看缺乏夏妮旎的那种玲珑曲线,还是略显平实的。不过她的前胸委实是十分巨硕耸翘的,以至于无论她如何变装,无论采取何种风格的造型,她的过分傲人的胸部都是非常招惹男人的眼球而招引女人的嫉妒的,也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她身体上其他部位的不足。这种过分突出的胸型在多数人的理解认知中都是容易出现在那种脑力贫乏的无知女性之中的。像她这样的高知女性居然也能同时拥有这样激发男性肉欲的生理特点,不说是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并不常见的。邓澜澄来过几次之后马夏两家内部对于她的评价也呈现出正反对立的两极。马梓筠这段时间忙于创作,对于任何事都是心不在焉的,也谈不出所以然。夏家父女都认为小丫头颇有内秀,性格也沉稳,还是挺不错的,还思量着在家族内部给她物色个如意郎君呢。倒是两位老母亲都说这个小姑娘瞧着和颜悦色的,其实心机很重,看面相也不是善良的主,都让夏妮旎日常里防着点她,不要和她走得过近。夏妮旎也只是笑笑,暗自认为两位老人是多虑了,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马母其实倒是还看出了更多的端倪,因此她的顾虑相比起夏母来说又多了一层隐晦的深意。只不过为着儿子家庭的稳固,无凭无据地她暂时也没有说出口。出于母亲护犊的天性,好几次她都留意到在大伙儿谈兴正浓的时候邓澜澄会突然停歇住,然后很急促地朝着自己儿子所在的方向凝视上一眼。一开始她也没有多想,可是次数多了,她便也留上心了。不仅如此,有几次自己儿子正在书房中倾情敲打键盘时邓澜澄也会借故上厕所或者帮助夏妮旎拿什么物件从书房门口经过。就在那走过书房门口的一刹那,她不止一次地看到邓澜澄都会极为快速地向着书房内扭头凝望。还有几次在餐桌上她也看到过前一秒钟还在面无表情低头吃菜的邓澜澄在听到马梓筠的某句玩笑话后会突然愣神般地钉住忘记了咀嚼,脸颊上甚至还会转瞬即逝地闪过难得一见的红晕。虽然每次邓澜澄恢复常态恢复得都很疾速自然,也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可是凭借着动物界母兽对于子女天生的保护本性,邓的异样却没有哪一次是能够逃开了马母的眼神加心神双重锁定的。类似的女生对于自己儿子格外的关注二十年前在地质队马母就不止一次地见到过。如果这种眼神出现在马梓筠最为潦倒的六七年前,那马母绝对会是心头窃喜的。那时候的儿子在宁城职海苦苦漂泊,无根无业的,连个上门拉纤说媒的都没有。自己即便是见到了身边有合适的小姑娘,也都只能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可是如今的儿子已为人夫,媳妇又是那么的可心,自己一定要帮着儿子守护好这个来自不易的家园、这份来自不易的家业,任何存着潜在的破坏之心的外来冒险者的觊觎和野望都是不被允许也不能容忍的。所以做母亲的决定主动出击,连消带打,彻底曲人于无形之间,毕其功于一役。

这晚马梓筠回到家只看到了丈人老头一个人,两位母亲连带着夏妮旎都不见了踪影。他细问之下才知道今晚马母牵线给邓澜澄介绍了医院里的一个年轻外科医生。据说不仅外形俊朗,家境优越,也是海外名校留学归来的硕士学历,各方面与邓澜澄都十分般配。夏妮旎热心地张罗了一家地中海情调的热门西餐厅,将夏母也一并拉去了帮着参谋参谋。家中仅剩的两个男人就着夏母临行前炒好的两荤两素一汤难得地对饮起了夏父嗜品的古越龙山。本来为了备孕,马梓筠是严格遵照医嘱坚决戒酒的。不过最近写作实在是太过于劳神,加上最近也正逢夏妮旎的生理周期,在丈人的默许下他也就小酌了一杯。马梓筠对于自己的丈人是十分敬佩的,尤其是他遇事考虑的周到和细致都是自己所远远不及的。这次马父的住院治疗以及后续丧殡事宜的亏全靠了丈人的鼎力以助。否则按照马家当时的窘况,身为新的一家之主的马梓筠完全赶不上趟,马母也处在极度悲伤的崩溃状态,这次丧礼的进行是一定会错漏百出,让旁人笑掉大牙的。夏父在此时挺身而出,以自己娴熟的社交手腕和周全的人情礼数完美地填补了大厦将倾的空白,给马家争足了面子,也维护了里子,这也都是被所有参与人看在眼里,给他们留下极为深刻的良好观感的。只是夏父毕竟也是年过六十的老人了,这持续一个月的连轴转似地辛劳下来,纵是铁打的青壮年都会大感吃力的。翁婿独对,马梓筠心怀愧疚地毕恭毕敬地给自己丈人敬着酒。夏父很久也没有认真瞅过自己的爱婿了,这次仔细端详,也觉得马梓筠的身形清瘦了不少,原本浑圆饱满的腮帮也不知不觉地凹陷了进去。想到早逝的亲家公,想到始终未孕的亲闺女,他顿时也觉得自己家是有些对不住马家的,自己和老伴的这点操劳付出相比起马父的无孙而终真的不算什么。他也清楚女婿最近在写作上呕心沥血地在付出,这份努力也足以弥补他在人情世故上的欠缺和不足了,自己也真的是十分欣赏。两个人边喝边聊,促膝长谈。马父去世后两家的老人中只剩下夏父一位能身体力行地给马梓筠予以人生之路指引的了。虽然夏父在女婿面前从来都是和蔼亲和从不会以辈分身份压人的,他的想法也多是以探讨建议而非指令命令的方式说出。马梓筠也多都能听得进去,谦逊地接受,平和地改进。夏父也很清楚自己女儿的男人是有着怎样吃软不吃硬的傲骨嶙峋的文人性格,也从不会强令他做什么。即便有时候小夫妻发生小争执了,他明面上也多是站在更加偏袒女婿的一面。也难怪夏妮旎有时会吃醋嗔怪到自己父母更像是马梓筠的亲生爸妈,自己肯定是他们领养的了。

三人行回来得比预料的要早上很多,家中的两个男人都心中有数这次的相亲怕是凶多吉少了。事实果真是如此,三个女人开门进来时还能听到两位老人不满的埋怨声夹杂着夏妮旎温和的开导声。夏父一问之下两个男人才知晓了相亲细节,果然是出岔子了。用马母和夏母的话讲,问题就是出在那个性情古怪的邓澜澄身上。她跟着夏妮旎走进餐厅时就摆出了一幅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生人勿近的模样,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极不友好。男方算是颇有修养的,即便内心肯定是不悦的也没有放在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礼貌地与邓澜澄攀谈。谁能想到这小女子不仅不借坡下驴,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摆出一副谁欠了她一百万的臭面孔。要么对于男方的问话置若罔闻,要么就是冷冰冰地回应一句。害得作为中间人的马母和夏妮旎那叫一个尴尬啊,饭还没有吃上半个小时就几度冷场。本来夏妮旎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家先好好用餐,如果感觉好再转场去江北老码头新开的一家茶社。这下好了,邓澜澄不仅在每个问题的讨论上言语犀利地与男方针锋相对,还因为一个冷盘里虾头的摆盘造型和侍应生当场吵了起来。搞得最后是草草了事不欢而散。男方克制地结了账就借故匆匆离去,邓澜澄倒是和没事人一样仍旧自顾自地端坐着品尝着用争吵换来的店家赠送的冰淇淋。

“好了,好了,阿姆你不要生气了。她就是这样一个怪人,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夏妮旎亲热地搂着嘴中还在责怪邓澜澄一点也不懂事的马母哄慰她。连素来不习惯议论人是非的夏母也有些动了肝火,嘱咐女儿今后在学校里要少和这个怪女人来往,以后也不要再好心给她介绍了。晚上搂着妻子的马梓筠感慨到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性格还要孤僻的女人。夏妮旎没有吭气,只是眨巴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半响她才勾住丈夫的脖子抬起脸说

“她呀,奇怪的地方比你可多了去呢。就比如,她好像特别讨厌保安这个职业,来的时间不长,已经和我们学校门口的所有保安师傅吵了个遍。那几个师傅你不是都见到过的啊,待人还算和气,还蛮讲道理的啊。”

“会不会她有些知识分子自视甚高脱离群众的毛病,眼界里容不下这些底层的劳工呢?”

“不会吧,我看她对于保洁阿姨快递小哥出租车司机辅警啥的态度也都很正常啊。就是不能见到保安,一见面就和乌眼鸡似的,肯定得出岔子。害得我们那几位保安师傅现在看到她都头大。”

“怪不得她这么“胸”,原来是真凶啊。”

马梓筠开起了谐音的不雅玩笑,夏妮旎开始还没听明白。后来听懂了,不由俏脸一红,想到了自己是“太平公主”,不由得有些愠怒地伸手一掐马梓筠的耳朵。

“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喜欢被大“胸”的女人凶是吧?老实交代你留意她的胸有多久了?说,快说。”

“我留不留意,它都在那里,不增一分,也不减一分。正如凯撒所云:我巨大,我来到,我看到,我征服。”

“好你个坏东西,还给我整出凯撒了。你是不是指望着这个凶女人能做你的埃及艳后啊?”

两夫妻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了一起,哪里想得到此时夏妮旎就职的学校教职工宿舍的二楼一间灯光昏沉的寝室内一个上身**的女子正站在房间的一面挂镜前。此刻的她已经摘掉了眼镜,解开了发夹,一头长发狂野地披散在她光滑的脖颈上和一双傲立的**上。她的双眼微张,火热的瞳仁熠熠发光,饱满的鼻翼饥渴地开阖,整幅脸孔都好似燃烧着炙热的情欲之火。她骄傲地缓缓转动着上身,自负地审视着自己无论在高度还是阔度都要远远胜于普通东方女性的**。再慢慢抬起一只手臂,伸出食指指向镜子深处的某处虚无。

“你是我的,你逃不掉的。只要我愿意,没有人逃得掉的。谁让你和他长得这么像,这都是上天的旨意,前世注定的。”

随后她更加矜持地抬起头颅,用蔑视的眼光扫视着镜子四边的空气中那些并不存在却又似乎无处不在的隐形人群。

“凡人还幻想着和神斗?想用这种下三滥的龌龊手段拒我与千里之外?没用的,只要是女神看中的。”

她突然板下脸,两眼中闪出咄咄逼人的杀气,伸直的右手手腕狠狠一抖,摊开的手掌猛地向内紧握成拳。

“必得!”

在马梓筠新居楼下公园中的丹桂隐隐地开始传出暗香的时候,他没日没夜费劲心神的论文初稿总算是大功告成了。这是他的人生自数年前预备律师资格考试以来最为投入的一次,对于一名普通基层监狱工作者而言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做学问了。由于学历的限制,他至今也未能品尝过颁发学位前专门做毕业论文的滋味,可这次一次性他全部补上了。这段时间科长对他也是全面支持,只分配给了他一些审批合同的基础性任务。女同志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服,觉得马梓筠上次的得奖纯属侥幸,还准备偷偷摸摸也准备一篇的。可只是在看过马梓筠的序言之后心底就已是大为折服,从此再不动舞文弄墨的心思了。就连平日里很少公开夸赞后辈的老同志也有好几次在背后对科长说马梓筠在写作上确实是个狠角色,这功底估计目前在全监也是数一数二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正式交稿前的那个晚上马梓筠几乎又是通宵未眠。他在连续喝完了夏妮旎端过来的两杯咖啡、一碗芝麻汤圆之后,总算感觉是尽善尽美,大功告成了。便重重地在文章末尾打上了截稿的年月日,长吁了一口气,算是彻底交差。工程的主体部分业已完工,其后所要做的就是再根据各级领导的意思进行相应的修改了。至于能否得奖,能够得到几等奖,这就不是自己所需要去考虑的了。反正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要说的话,所欲表达的内容,自己已经酣畅淋漓地做到了,就算是受人之托完成信诺了。关于后续的如何署名啊怎么贯彻领导旨意啊那主要是科长所要费心的,自己可一点也不想参合进去。他伸着懒腰踱到客厅正阳台上,贪婪地呼吸着这混杂着丹桂醇香和海水腥味的复杂气息。突然在小区旁江堤的绿树底下隐隐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明显是个女人,江风吹着她白色的长裙翻舞。她双臂交叉在胸前,稳如塑像,应该也是正直视着自己这个方向。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是江堤夜灯的照耀下还是看得到她脸上镜片的闪光。突然那个女人似乎也瞧见阳台上穿着睡衣的马梓筠了,她放下一条手臂慢慢从夹克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物件。从那个闪亮的屏幕看应该是一部手机。这个女人缓缓举起手机对着马梓筠所在的方向晃了晃,再低头慢慢在键盘上按下一串数字。突然书房中传来一阵铃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马梓筠怕铃声打扰到了熟睡的妻子和母亲,赶紧小跑过去。拿起电脑旁的手机一看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联通号码。

“喂,哪位?”

他喂了半天,听筒里一片死寂。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小跑到阳台上朝着江堤那边望去,刚才的女人已经无影无踪。这时电话连接也兀然中断了。他正在狐疑时,手机却响起了接受到了信息的提示声。他打开已收信息,只看到了几个字。

“你是我的。”

他举着手机,在阳台上呆呆地站了半天。这是什么意思?单从字面理解并不像是在威胁自己,甚至更多地还可能是欣赏自己觊觎自己,可是这种居高临下的统揽一切的霸道意味却又显示出发信息的人的不同寻常的狂妄和非同一般的强势。他几乎已经能够确定发信息的人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可是她的这种不走寻常路般的古里古怪的表白方式实在是有些诡谲甚至惊骇。幸好此事是发生在向来行为心理特征也算得上小众另类的马梓筠身上,否则换到某些过于正统谨慎的人都是完全有可能因惊惧过度而选择第一时间去报警的。马梓筠收起手机,又沉思地朝着江堤方向凝视了良久。直到一个人睡不安稳的夏妮旎出来,撒着娇地一头扎进马梓筠的怀抱,拉拽着他进卧室。这时马梓筠的睡衣袋中的手机突然又是一阵轻颤,是他刚才特意调到了震动模式,他知道又有信息来了。他借故去上个厕所,先把夏妮旎哄上床,再偷偷溜进卫生间。他掏出手机,又看到了一行字

“你是我的,不要碰那条母狗。”

这次马梓筠真有些生气了,他迅速地回了条信息

“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请不要侮辱我的妻子,尊重他人也就是尊重自己。”

对方很快也回了信息

“呦,呦,我的大人这么容易生气了?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哦。臣妾就喜欢被你穿着警服训诫的样子。来吧,系牢你粗糙扎肤的武装带。来吧,佩戴好你能喷水能放电的单警装备。来吧,尽管高扬起你粗长的皮鞭来狠狠地规训我吧。”

马梓筠皱起眉头,他预感到了自己正面对着一个精神极度变异的非常人类。他赶紧关机,回到卧室上了床。踏踏实实地将妻子软玉温香的躯体簇拥于怀,他因为写作被压抑了几个月的情欲之焰突然升腾。他疯狂地亲吻着夏妮旎,粗野地褪去妻子单薄的睡裙。不知道是憋了太久还是刚才突然被神秘人信息中的那些放浪形骸的露骨词句给刺激到了哪条神经,又或者是今夜的夏妮旎慵懒可爱的睡姿太过迷人挑逗,马梓筠今晚的表现特别强悍生猛。夏妮旎的嗓子都快叫破音了,马梓筠最后也是实在再冲刺不动了,两个极度快乐又疲倦的人才相拥着昏昏睡去。可刚睡了一小会的夏妮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挣扎地半坐起来,头脚倒置地仰面躺倒,上身折叠着又将两条腿尽量竖直靠在床头墙壁上。

“这是干嘛老婆?”

马梓筠瞧着自己妻子古怪的姿势有些好奇。

“你呀知道个啥,这是邓澜澄告诉我的生儿子秘方,她说她嫂子就是这样怀上的。这种姿势利用地球重力,可以让你的子孙们尽量多呆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而不至于流出来浪费了,懂了吗我的好老公?”

听到邓澜澄三个字马梓筠眉头微微一皱。

“你和她还是走得很近吗?”

“你们呀还是不太了解她,她就是情商有些低,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上次事后她也多次向我道歉过了,说短期内还没有想过解决各人的婚姻问题。算了,我们强行给人家拉郎配,也是有些武断了。再说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怪可怜的。”

马梓筠在心底感叹到妻子就是善良,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他心疼地自愿当人肉垫子小心撑住了妻子的细腰,又伸手搀扶帮着夏妮旎吃力地保持这个姿势。他的脑中闪过刚才收到的诡异的无名者短信,斟酌着需不需要告诉给夏妮旎。

“老公往上一点,再把我的腿向上扳直点,对,就这样用力扳住。”

夏妮旎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小心防止丈夫的子孙外溢上。她无意间已经将自己整个人都当成了一个器皿,渴求千方百计地盛纳住丈夫的每一滴**,力求千方百计地提高每一点可能受孕的机会。马梓筠倍加感动地温柔扶正妻子竖立的腿,到最后他不顾妻子的劝阻,索性用嘴牢牢封堵住妻子的下体。那里面散发出浓郁的两个人混合的体液气味,也应该是正在剧烈地结合酝酿着小生命的神圣宫殿。马梓筠在内心祈求着好心的上天能看在妻子的诚心上答如所愿,虽然他明白面对天下无数苍生的上天也是没有这个耐心和情怀去应允绝大多数人的祈愿的。

等待奖项的结果往往比创作要煎熬得多的多,马梓筠的成文在科长那里停留了一星期。闭着门的科长按照共同署名的某位监狱领导的最终修改意见又亲自操刀调整了部分内容,所需矫正的用他的话说都是站在马梓筠这个较低下的管理层级容易忽略掉的常见毛病:比如看问题的政治站位还不够高啊,对于某些敏感用语还不够谨慎啊,有些专业术语运用的还有失精准啊,最主要的有些段落的语气还是要尽量贴合署名领导较高的管理者身份。其实这个稿子之前已经几上几下,大的错漏他也是压根挑不出的。但是不这样倒倒手就既显不出他身为马梓筠直接上级全程亲力亲为的劳苦功高,自己日后也压根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名字作为合作者加在领导和马梓筠之间以便于将来荣誉上的分一杯羹了。马梓筠的这个科长虽然明白也认可官场上的一切规则套路,可尚算是良心未泯。很多腆着张脸纯粹坐享其成的事他还做不到,该自己亲自出手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含糊,还是很有些能力素质傍身的。他虽然在心底也是很惊异于马梓筠过于出众的写作才能,但是秉持着下属越能干自己应更能干的坚定信条,他多年未见的写作**也得到了马梓筠的催化重新被激发,也确实提出了一些至少在领导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修改意见的。因为参赛代表着毕竟是整个四季监狱而非马梓筠个人,纯粹的代表个人想法的过于个性化的内容还是需要进行整合的。但是大家心中都有数如果没有马梓筠质量颇高的初稿,现今的所有的改动都只会是空中楼阁。马梓筠虽然在三个作者中排名最后,可是确实是实至名归的主笔人,这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无可置疑的。这也意味着他实质上就是论文的第一责任人,一旦本文没有获奖,在外承担过失的也就会是他。可反言之一旦本文获得了成功,他却也不会是最大的受益人。排名靠前的两位作者,尤其是顺位排第一的那位监狱领导才会是获益最多的。他目前正在和另外两位后备干部激烈争夺一个正职的名额,虽然擅长理论思考这一质素已经不再是组织部门提拔干部的首要考量因素,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一次省级以上重大写作竞赛的一二等大奖无意中就有可能导致白热化焦灼的平衡竞争局面产生微妙的变化,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对于马梓筠个人而言跌宕起伏的上半年,先是突然丧父,接着又是承接完成了来到新单位后领导交办的第一份重大事项,还有就是偷偷地完成了对于卫丹红的赎罪,不可谓不忙忙碌碌,消耗了他不少的元神。好在他还拥有一个尚算稳固的大后方,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位温柔的妻子,几位体恤的长辈,都从各个方面紧紧支撑着补给着,给他源源不绝地提供着恢复元气的力量。只是那个奇怪的号码还是会经常冷不丁地骚扰他一下,有时候还是些比较正常的问候,比如你好吧,多喝水少吃肉,哪里哪里最近修路堵车下班注意绕路。可有些时候就太显另类了,比如深更半夜的一段自怨自艾的低沉哭泣声音频,又有明显带着挑逗意味的半段大白腿或是半边**的特写视频,又或者是几段莫名其妙的意义不明的诗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马梓筠竟也一直没有将这个不速之客封号拉黑。有两次看着这人低喘着伸出红舌****地舔吸自己的手指的视频时,他竟然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快感。他知道自己妻子也是熟谙于此道的,由此尽然大着胆子将那人发来的一段自舔的视频拿给夏妮旎看。还骗她说是别人在网络上下载而来传给自己的,让夏妮旎好好看看学学。酥胸半裸的夏妮旎皱着眉举着手机来回看了半天,只能听到拍摄者一些极力强忍的隐隐的呻吟声,昏暗摇晃的镜头中也只能看到那个女人举着的手指尽量分开的手掌背面和在指缝间忽隐忽现的灵活的舌头以及有一刹那手掌微挪时不小心露出的一丝唇角。看得出拍摄的人非常注意对于自己身份的遮掩,有意在光线晦暗的场所进行自拍,全程更几乎没有露出脸上的任何一处可以供人识别的部位。

“这是?”

她将舌尖挑在自己红唇上,抿着嘴想了半天。

“怎么感觉看着有些熟悉啊。”

“人的手指和舌头长得还不都差不多,再说了网上的人老婆你哪里会认识。管她是谁,都不可能有我老婆的舌头厉害的。”

马梓筠腆着脸搂过夏妮旎将她的柔舌紧紧吸吮住。因为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最近夏妮旎的情绪再次开始有些不稳定。近年来她总是在内心进行着自我谴责和自我否定,这份源自心底的歉意尤其是伴随着身边那些或年长甚至更为年轻的已婚未婚的女老师以及认识的小姐妹的瓜熟蒂落乃至明珠暗投而在不断地累积。她愈加患得患失,敏感多虑了,总是游走在情绪起落的边缘。马梓筠何尝不清楚自己妻子的心结所在,他即便生活上无法精致地照顾体恤夏妮旎,在精神和情趣上还是很注意进行适当的调节以转移夏妮旎对于生男孕女问题的过度关注。其中不失时机的讴歌和赞誉就是马梓筠惯常采取的调剂手段。这也不能说尽是虚伪浮夸的漂亮话,马梓筠对于妻子身上的很多特质确实是十分肯定乃至欣赏的。如果愿意他可以源源不竭地为她写出无数首赞美诗,包括夏妮旎自己一直不以为荣的性趣方面。夏妮旎总是觉得自己在闺房之中并不是那种很能够让男人为自己癫狂的情趣女子,她总觉得自己的模样儿嘛就是比下有余,身材嘛也有些偏瘦,锁骨的形制是还可以一看,但是前胸就实在是太平坦了,有时候盯着自己丈夫那鼓隆的丰满的**自己甚至都会有些自叹不如。至于下体嘛交给马梓筠的时候就已非完璧,前男友和马梓筠对于自己**的紧缩度和敏感度都还是很满意的。臀部不能说是平实,可也完全缺少那种摄人心魄的弧度。大腿算不上短粗,可是自己瞅着也不满意,脚型也有些偏长偏阔。此外对于自己略有些参差不齐的表面也不够晶莹剔透的牙齿她也是素来诟病的。最重要的,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的皮肤有多么光洁白皙。“老公,你看我是不是皮肤又变黄了”更是她每晚坐在卧室台镜前撕下面膜后常问的一句话。可是在马梓筠眼里妻子的这些自认为的缺点根本都不算是什么事。每天清晨看着夏妮旎略施粉黛,将柳眉用眉笔轻轻地勾勒出恬静的轮廓,将两排不长不短不疏不密的睫毛缓缓涂黑使得眼部更加神采奕奕,再在弧线分明厚薄适中的双唇上稍微增抹点淡红色的唇膏增加女性韵味,最后再换上学校统一配发的内白衬衫外藏青色短裙套装的教师装,委实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有好两次马梓筠看着看着忍受不了,索性拖住夏妮旎粗暴地去掉她的**要她屈跪在床沿上直接就从后面进入。小两口每逢此时口不择言,也就会尽情拿着身边一些熟悉的人调侃说事以助兴。有一次夏妮旎被马梓筠纠缠在床第间正娇喘连连,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噗嗤”一笑。却不料一笑而不可收拾,直笑得捂着肚子翻滚到了床下面的地板上。

“啥事这么好笑啊老婆?”

马梓筠很少见到夏妮旎会如此失态的,也忍不住地问道。好半天夏妮旎才拨弄着凌乱的秀发衣裙爬起来。她依旧哈哈大笑着滚到马梓筠怀中,紧紧勾住自己丈夫的脖子和他说了前几天在她们学校发生的一件趣事。故事的主角又是那个阴晴不定的怪人邓澜澄。她们上个月刚发了新年度的职业春秋装。谁料到邓澜澄的上围实在是太傲人了,本身配发给给她的套装腰围臀围都是十分合身的,偏偏就是加工厂家也想不到国内会有她这样小众化的集中暴突一点的西洋化身材。她好不容易才勉强将上衣内衬和外套的几个纽扣给系上,结果还是紧绷得呼之欲出似的让男人看了发痴女人看了发笑。她坚持着上了两节课,可能也是预感到纽扣的承受限度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就匆匆离开办公室想回寝室去换回自己的便装,再拿着新制服去找家裁缝店给改改。可是还是来不及了,她刚刚走到操场上,脖颈以下的最上面几个外套纽扣和衬衫纽扣就都给绷脱掉落了。白衬衫里勉强被奶罩包裹住的高耸胸部突兀而出,露出一条开阔深邃的乳沟。那双**出小半部分的雪白**在阳光照耀下也是闪闪生辉,煞是招人眼球。她正狼狈地弯腰去拾捡跑道上的钛晶色纽扣,不妨对面正好跑过来一队上体育课的高中男生。邓澜澄本来在这些学生中就是拥有本校女教师中第一性幻想“乳神”诨号的,这**的一幕更是让这些情窦初开的男生们给看了个正着,一个个都吆喝着起哄着取笑着围观着,害得尴尬的体育老师只得出面制止驱散人群。一向过分冷静的邓澜澄这次更加尴尬的也是羞红到了颈脖,垂着首双臂交叉挡在前胸口慌不择路逃回了寝室。

“她那里真有这么大?以前在这里也没觉得啊。”

马梓筠等妻子好不容易笑停了见缝插针地问道。

“真的很大,很大,世间少有,至少在国内是很少见的。你这个大色鬼总是自诩为阅片无数的,估计这辈子也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么大的。第一次在浴室里洗澡时还真把我们都给吓到了呢。我的师妹燕子你不是见过的吗?婚礼上做伴娘的,那个你总亲眼见到过,算大的了吧,在邓澜澄面前真的算是小菜一碟了。估摸着能有这么大呢。”

夏妮旎张开双臂做了个极度夸张的环抱动作,然后她猛地窜到马梓筠面前,双眼审视似地直盯着丈夫的眼睛。

“好你个马梓筠,是不是起什么花花心思了?干吗打听得这么清楚啊,她大还是小关你什么事啊。你给我说问清楚。”

马梓筠忙赔罪到自己只是觉得很奇怪东方女性怎么可能长得出和西方人一样硕大的**,自己对于女性的**大小向来是最无所谓的。他话刚说到这里就被夏妮旎给打断了。

“对,你是最无所谓的,所以才随随便便找了我这个太平公主是吧?现在是不是想明白了,变得后悔了,想着找个超级波霸来弥补遗憾了。”

马梓筠赶紧搂住妻子一阵哄慰,苦口婆心劝了老半天,夏妮旎才转怒为喜,伸手一戳马梓筠的额心。

“你呀,看着不声不响的闷葫芦一条,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不少。我问你,那位国民党大姐姐你还有惦记着不。”

自从上次知道了马梓筠和司徒小满的一段情之后,夏妮旎就只称呼自己的前任为国民党大姐姐了,颇让马梓筠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如今的情势不同,在和自己妻子讲话时得处处留意不要犯规越界。如今的夏妮旎由于长期未孕带来的心理阴影已经直接影响到了她原本豁达开朗明快开通的性格,和他们刚认识时乃至初婚时期的夏妮旎相比显得要敏感计较了许多。

“哪能啊,管她什么党,你夏妮旎就是我的感情世界中唯一的执政党。”

夏妮旎满意地在丈夫嘴上“吧嗒”亲了一口。

“你呀,就是嘴甜,不然估计那位漂亮的国民党大姐姐压根就不会让你近身。”

马梓筠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又亲热地抱紧了夏妮旎。

“不过想想邓澜澄也是蛮可怜的。本来还有你这个好朋友可以走动。上次相亲之后我们这她也不好意思来了,只落得是孤家寡人一枚啊。”

“这个不用你愁的,人家信上帝的精神世界不要太丰富。又是定期参加教会的活动,又是参加了一个啥文学社,反正整天下课后神神秘秘的忙碌得很。听说我们学校里那些崇拜她的小男生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什么“波涛社”,将她奉为图腾尊崇呢。甚至还有小男生主动给她写情书,发短信要和她处对象的,她哪还会寂寞孤独冷啊?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生活得都要精彩好不。”

马梓筠刚想和妻子聊起那晚看到江堤上有个女人远远瞅着有些像邓澜澄的怪事,又感觉夏妮旎近期的情绪又有些不太稳定,还是不要无端给她增加思虑了,便又住了口。突然他的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灵感,他表面尽量装着风轻云淡,佯作沉稳地走进卫生间。一走进去他立刻回手反锁。接着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右手颤巍巍地掏出手机。他用密码解开锁,点进相册,这里存放着一个被命名为“X档案”的文件夹,里面装的都是他挑选出保存了下来的神秘客发来的奇奇怪怪的照片音频视频文字。他用大拇指肚连续上划着屏幕,焦灼地寻找,终于找到了。那是一张配字的照片,看得出拍摄者正是匍匐下跪在类似于教堂的某个宗教场所之内,她采用垂直仰拍的视角,照片里辉煌灿烂的精美珐琅花窗环绕下的中心部位迎面朝着拍摄者俯身前躬伸出手臂的天神雕塑伸展开一双洁白的羽翅,露出悲天悯人的神圣表情。照片边不知采用什么合成技术工工整整地配着四个字

“我宽恕你。”

马梓筠微颤地急促地举起手机给那个无名者发了条短信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邓澜澄吧?”

等了半响没有回音,马梓筠索性直接回拨了过去。电话倒是很顺利的拨通了,只是里面一片死寂。

“是邓澜澄吧?我知道是你,那晚我也看到你了,江堤边的是你,对不对?”

沉默,继续沉默,就在马梓筠酝酿着准备如何和对方做最后的摊牌时,电话那头却冷不丁地传出了人声,没错,果然是邓澜澄那特有的字正腔圆的经过专门训练的播音系女声

“没错,是我,但是,那又怎样?”

她有意操控着声调的走向,从晴朗悦耳猛然拐向柔美妩媚,有些类似于上个世纪台海紧张对峙中那些经过特训的台方女播音员音质多变的颇具蛊惑性的声音。这一问倒是真把马梓筠给问住了,是啊,即便证实了神秘人就是邓澜澄,那又能怎样?她既没有实质性掺和进马梓筠小两口的婚姻之中,有没有采取任何明目张胆的破坏他们家庭的行径。不错,她是给马梓筠私下传发了一些有失身份的格调怪异的照片文字视频音频,但是即使是从社会治安的角度出发她的这些行为最多也就是在道德层面上需要加以自制的而也构不成任何违法的程度。马梓筠被她一下子给呛住了,也不知道如何适合的回应。倒是对面的邓澜澄似乎完全明晓他的窘迫,突然在电话那头噗嗤一笑。

“傻瓜蛋,你这么皮糙肉厚的,不好好煎煮焖炸一番我这幅肠胃可消受不起。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要上课了,方便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说完还不等马梓筠做更多的反应手机中就没了声息,留下马梓筠尤自如白话小说中那些刚刚从荒野春梦中骤然醒来的书生般惶惶然然,无所适从。如果他是一位传统意义上老实本分的丈夫,他是一定会将这件事给告诉给夏妮旎的。可惜他不是,不仅不是,某种程度上他还可以被归类进离经叛道的已婚男人的行列。夏妮旎的讲述变相点燃了他对于邓澜澄的意欲一探究竟的强烈兴趣,这种探知欲之前被他心无旁骛的写作给压制住了,以至于当邓澜澄走近了马梓筠甚至已经走进了马梓筠的生活之中了自己还浑然不觉,丧失了以往对于女性的敏锐触觉。现在仔细想想,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身上闪现着这么多奇异的奇葩的特质,随便单拎出一条都是足以吸引他的眼球的。如果非得打个比喻,夏妮旎就像是一盘清淡适口的龙井虾仁,这盘菜的主要食材气质相符,相得益彰,不存在口味上的气质上的档次上的强烈的反差,带给食客的口感也要简单单纯得多。而邓澜澄则如集中了芦荟、榴莲汁和五花肉的改良版东坡肉。她的身上同时集成了新兴菜蔬的清口精致、舶来水果的怪僻气味和传统红肉的油腻质感几类反差甚大的内在韵味,带给男人的印象就要深刻复杂得多了。

其实组成她的食品链中还有着一些无法明言的气质,这些完全可以印证世上确实存在着一些安忍残贼蛇蝎心肠的如河豚鱼白般至鲜至毒的美味女子的罕见特性。当然,所有那些已经充分地见识过了她的女王蜂般残酷阴冷的那一面的男人们多是已经身败名裂身陷囹圄甚至永坠地狱无法言说的了,而那些被她看中了的正在被她步步接近的男子们一开始哪里又能察觉得到这个女人最为擅长的吞噬他人人生的危险特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