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坐在宁宣的书桌前,桌上的电脑上还开着游戏界面,宁宣耷拉着脑袋坐在**,一副无颜面对她的架势,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你爸妈多久没回来了?”

宁宣吸了吸鼻子,阮蘅以为他哭鼻子了,结果一看只是冷气太冷冻到了,整个鼻头冻的通红,他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二十多天了吧,反正放暑假之后就没怎么看见他们了。”

“他们也不回来睡觉吗?”

“睡啊,早起晚归,时间总也对不上,反正我也习惯了。”

“你可别嘴上喊着习惯了,心里难受地自己作死,说说吧,为什么不请假逃课?徐阳跟你谈过了吧?他说你好像不是很想跟他沟通。”

宁宣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辩解说:“我没有不想跟他沟通,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蘅身体微微往前一倾,眯着眼打量他,他不自觉地想逃避,视线无处安放,最后被阮蘅看得没有办法,叹了口粗气说:“我就是生气而已。”

“你自己跟自己生气吗?”

“阮老师,懂事的人就必须要比不懂事的人少得到一些吗?”

阮蘅被他问懵了,定定地看着他。

宁宣认认真真地向她细数:“你看,在学校里,除非学习成绩特别好,否则也是那些总捣乱的学生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在家里也是,如果有好几个孩子在,不声不响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总是得到关注最少的那一个,不吵闹不任性的孩子好像在哪里都没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难道懂事就该被忽略吗?”

阮蘅心里震颤,她很少会想到这个问题,哪怕因为宁宣的懂事而上门,也没有像宁宣这般想得深刻过。

在她眼里的宁宣是压根不需要大人太操心的孩子,久而久之,大家就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其他人身上,大概连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忽视了这个孩子。

她有些惭愧地耸了耸肩:“宁宣,大人们也都是在不断学习中成长的啊,如果你觉得大人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直接说出来,就像你觉得妈妈爸爸对你的关怀不够你也可以直接告诉他们,你记住你自己也只是个孩子而已,没有必要提早去学大人的懂事。”

宁宣的眼眶不知不觉得红了,阮蘅起身抱了抱他:“要自己学着和爸爸妈妈沟通,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他们会认为这样的教育方针没有问题,自己的权益要自己争取呐。”

他垂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明天记得来上课,你要是再无辜逃课,我会找上门来的,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住哪儿了,方便的好。”

宁宣的眼泪流了下来,像是不想被阮蘅看见,轻轻推了她一把:“知道了。”

阮蘅向宁母道别,下楼的时候秦母也追了出来,她诧异地问:“我还以为您会帮着安慰孩子几句。”

秦母温柔地摇头:“他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宁宣那孩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大家都习惯他能一个人好好的了,这次要不是阮老师你点醒我们,不知道他爸妈还要忽视孩子多久呢。”

阮蘅不好意思地说:“可能宁宣爸爸妈妈觉得这也是教育方式的一种,但我始终认为孩子最需要的并不是金钱和自由,是来自父母的陪伴。现在宁宣才初三,等以后他长大了,父母想陪他可能都嫌烦。”

“可不是,像我们家小天,现在天天看我唠唠叨叨地就嫌我烦。”

“但秦天应该很爱您,以前经常在我面前说我妈多好,搞得我都羡慕他有这么好一个母亲了。”

秦母被阮蘅夸得喜笑颜开,止不住的好心情,她原本是打算送阮蘅回去的,但一看阮蘅自己开车来了,只好作罢,告别之际,她忽然问:“阮老师,最近家庭怎么样?”

阮蘅被她问得一怔,秦母以为自己问得过界了,立刻解释道:“你宝宝现在还小,我看你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挺辛苦的,所以就多嘴问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我老公会帮着照看孩子,所以在这方面我目前还没有太大的危机。”

“那你老公可真是个好男人,现在会主动看孩子的男人不多了,你知道的,男人嘛都那样,把孩子一丢,不是丢给老婆就是丢给老妈,他们通常都没什么耐心。”

“听你这么一说,我老公似乎在这方面做得很不错。”

“阮老师,以后有事情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虽然我们家小天已经不在你那儿学习了,但我把你当成自家姐妹看待的,不用跟我客气。”

阮蘅的心里顿时被一股温柔充盈,她认识的家长里面,秦母绝对是最有素养的其中之一,永远懂得把握与人之间的分寸感,不让对方感到尴尬,并能充分缓和气氛。

第二天,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是,宁宣居然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来上课,而是由宁母亲自陪着过来,阮蘅见到的时候惊了一惊,但看到宁宣那张幸福的脸又忍不住替他感到高兴。

与宁宣相同的是,不知那些学生从哪里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纷纷来问阮蘅是否有辞职的打算,望着这一张张青春洋溢又充满期待的脸,阮蘅终于打消了内心想要辞职的念头,决心陪着他们在学习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可在阮蘅处理宁宣事情的这些天,陈衍却好像突然忙了起来,要不是月嫂陈姐无意中说起陈衍这些天总是在带娃的时候出门,阮蘅还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最开始她以为店里忙,为了阿森之后才得知陈衍去店里的时间并没有增加。

那他没有在店里又不带娃的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在又一天的晚归之后,阮蘅总算找到了答案。

当天,时间过了深夜十一点,陈衍还没有回家,阮蘅哄完女儿睡下之后,一个人在客厅里等他,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门口终于传来了开门声。

客厅的灯就那么敞亮着,陈衍见到亮光的时候手腕一抖,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心平气和地绕到阮蘅身边,好笑地看她瞪着自己。

“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你想听我解释什么呢?”

“陈衍,你就别跟我拐弯抹角了,陈姐说你这些天照顾孩子的时间大幅度减少,你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你干嘛去了?”

“原来是这事儿啊。”他松了松领口的纽扣,呼吸总算顺畅了一些,像是提前打预防针似的说,“先说好,你不准随便发脾气。”

这下阮蘅一颗心揪得更紧了:“这么说是一件我一定会发脾气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大事,但是我不希望你误会。”

“误会?”阮蘅敏感地睁大眼睛,想说的话还没在脑海过一遍,就已经说了出来,“苏喜?”

陈衍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这个微小的细节出卖了他,他望着阮蘅,不知该说这个女人通透还是睿智,在看待苏喜这件事上,阮蘅似乎还没有走眼过。

阮蘅被气笑了:“还真是因为苏喜?”

反倒是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只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喜又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让你替她收拾残局的事情了?她跟她上司那件事儿不是早就完结了吗?怎么滴还有续集?”

陈衍早在心里盘算了好几遍该怎么跟阮蘅解释这件事情,但真的话到嘴边了,反而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说道:“阮蘅,你能安安静静地听我从头说到尾吗?”

“你挑重点讲吧,我听着呢。”

她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为什么陈衍会觉得她一遇到苏喜的事情就会跳脚?

“OK,第一个重点是,苏喜去看心理医生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按她自己说的,分手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处于极度恍惚的状态,经常觉得十分痛苦,好像看了心理医生都没什么作用,她打电话给我,我担心她会出事,所以才过去看看她。”

“这一看就看了那么多次?”

“阮蘅,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可不是这么用的,连心理医生都治不好她,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治好她?”

“我没有想过我要治好她,她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缺亲人朋友的陪伴,她父母都不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难道我不该去看看她吗?”

“你可以去看她啊,不过陈衍,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呀?”阮蘅摊了摊手,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陈衍看似精明,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上就这么一根筋呢?

“阮蘅,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向你隐瞒什么,如果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到她,那是再好不过了。”

阮蘅扶额叹息,恨铁不成钢呐:“你就没有感觉?为什么你不觉得她有可能是又喜欢上你了,才抑郁地去看心理医生!”

陈衍立即沉下脸:“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还记得我们撞见她去看心理医生那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