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六章 忙碌
打发走小静,云舒算是松了口气,真怕她非要赖着跟自己回山顶庄园去,那时候正忙,却还要为个书儿遮遮掩掩实在麻烦。
傍晚,去祭拜柳烟儿回来的雁儿怒气冲冲的大骂,究其原因,据说她刚刚祭拜完准备离开,就见几个人抬着木板、扛着锄头铁锹过来,在那附近一阵翻挖。
雁儿起初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后来听那些人的对话才知道这些都是申家的家仆,听到消息特地来此挖柳烟儿尸体的。雁儿本想阻拦,却被几个家丁架起扔出老远,任凭她如何大骂,根本没人理她,直到那些人挖出一具女尸,扯开白布确认后抬走。
雁儿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到院子时一身狼狈,却毫不停留的找到云舒,先是一番大骂,然后道:“小姐,这申家人太缺德了,烟儿妹妹都已经去了,他们还不放过她。小姐,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咱们去把烟儿妹妹抢回来让她入土为安吧?”
闻声出来的小静冷哼一声道:“一具尸体有什么好抢的?也不嫌晦气!”
雁儿不满的瞪小静一眼,转而巴巴的望着云舒。云舒稍稍犹豫,一脸为难道:“小静,烟儿是死囚,没有官府的许可,我们不能私自挖取她的尸体。”
“可申家人就去挖了啊,小姐,你…你不是说过一定要救她出来的吗?”
“我是想救她出来,可事已至此,唉!”云舒一声长叹,一脸无奈的表情。
雁儿愣了片刻,“小姐,烟儿妹妹伤势过重,她去了不怪您。可申家挖了她尸体,您…您怎么能不闻不问了?”
雁儿语气的责备毫不掩饰,云舒皱起眉头解释道:“雁儿,方才县衙那边传来消息,申家听说柳烟儿死于牢中、未经验证就草草掩埋很是不服,非要官府把尸体交予他们查验,县太爷已经给了他们特许,允许他们去挖柳烟儿尸体了。
没能照顾好烟儿是我对不起马婆婆,但我已经尽力了,以后关于她的事就别再提了!”
“小姐!”雁儿苦着脸大喊一声。云舒转身回了屋,春秀拦住要跟进去的雁儿,轻声道:“雁儿。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为难云舒了。方才家里已经送信来,后天就要开始采摘果子了,云舒还有很多事要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雁儿愣愣的在门口站了半晌。最后一声不吭低头恹恹的回了屋,直到晚饭时都没见她出来。春秀看看雁儿房间,转头道:“云舒,雁儿这丫头心地不错,反正这事儿她迟早都要知道的,不如现在就告诉她吧?”
“不行!雁儿这丫头最扎不住话。什么事到了她嘴里憋不过一刻钟,定会传给别人。让她难过一阵也好,免得她成天咋咋呼呼的。她这性子是收收了。”
马上就要采摘果子了,准备工作一点儿不能有差漏。次日,云舒花了半天时间泡在酒坊里,守着工人们把最后一件器具安置妥当,再试运行一遍。等一切顺当后她才放心的离开。
从酒坊出来,她没有立刻回院子。而是让夜五赶着马车往东门方向去。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往前,顺着山路往云雾山上去,走了约一刻钟左右,隐隐能见前方树林间的屋檐斗拱,再走一小会儿,一座颇有规模的寺庙跳入眼睑。
马车在庙门口停下,云舒跳下马车,正好见一小尼姑在门前打扫,云舒对其行礼后道:“小师傅,你家住持可在?”
小尼姑回礼后打量云舒一番,“施主可是水云舒小姐?”
“是的。”
“师傅已等您多时,施主请随我来。”
云舒让夜五等在外面,跟着小尼姑进了寺庙。约摸半个时辰后,云舒出来,身后跟着个青衣素衫、低眉顺眼的妇人,她们什么都没说,径直爬上马车,夜五也什么都没问,赶着马车缓缓下山去。
看着对面手拿一串佛珠的芸娘闭着眼念念有词,云舒心下叹息一声。她犹豫片刻:“芸娘婶婶,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芸娘停下来,睁眼看着云舒片刻,然后低头道:“多谢小姐,芸娘很好。”
云舒微微点头,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过后,云舒道:“芸娘婶婶,你爹娘和大哥、侄子我都接过来了,安置在果园东面的小木屋里。”
芸娘怔了怔,眼中有些波动,她垂眼低头,“多谢小姐,芸娘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那倒不必,只是……”看着一身静谧如方外之人般的芸娘,云舒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轻叹一声道:“你回去后还是做管家吧,东面那几间小木屋就拨给你们一家……好好做事、好好过日子!”
“是!”芸娘应诺一声没有多话,云舒又是一声长叹,转头望向窗外。
马车缓缓回城后,在小姨家院门口停下,春秀和雁儿早已收拾好包袱等在那里,水志飞、小静和书儿也在那里。
云舒跳下马车,几人互相打了招呼,水志飞道:“云舒啊,我本想跟你们一起回去的,小静说你们家现在正忙,小静身子也不方便,你回去跟你爹说一声,有空来找我喝酒。”
云舒应了,跟水志飞和小静说了会儿话,她准备上车离开时,小静突然叫住她:“云舒姐,你们家现在那么忙,我和爹一点儿都帮不上,怎么想都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吧,你把书儿带回去,这丫头虽然不爱说话,手脚倒是挺勤快的,你把她带回去搭把手吧!”
云舒怔愣一下,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行,你和志飞叔身边本就只有书儿一个人伺候,她要走了,你们怎么办?”
“没关系,你这院子本就有几个婆子,有她们就够了。”
“那怎么行?这些婆子粗手粗脚,以前又没照顾过你们……”
“哎呀,云舒姐。没关系,我离生产还有一两个月了,天天在院子里待着又没什么事儿,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就把书儿带上吧,就当让她代我和爹尽点儿心好了。”
“不行!我们家再缺人手也不能把你们唯一的丫头带去,何况现在不缺人了。好了,就这样,小静、志飞叔,我回去了。有事的话叫书儿去七味斋找掌柜的给我传个信就是。”云舒不由分说的爬上马车,夜五赶着马车就走,完全不理会小静的喊声。
小静边喊边走追了几步。见马车渐行渐远,只好停下来皱眉瞪着那马车,书儿上前扶着她,小声道:“夫人,小心些。”
小静回头瞪她一眼:“不是你自己想去那大院子看看吗?方才怎么不说话?”
书儿低着头:“夫人。云舒小姐连您的话都不停,奴婢说她兴许看都不会看奴婢一眼。”
小静想了想,点头:“也是,她好歹还算我堂姐,我都不理会,何况你。算了,反正我的心意已经到了,她不要就算了!”
“不可。夫人,您忘了申府传来的消息了吗?”
小静皱眉想了想,轻轻摇头道:“我看不像,要真是她动的手脚,雁儿是她的贴身丫鬟。怎会不知道?你没见雁儿昨天顶撞她那样子,肯定不是做戏。是不是大夫人请的人看错了?”
“绝对不会。夫人。已经到这步了,只要您去她家确认此事,就可以拿到两千两银子和一座宅子一个旺铺,以后您和小少爷、老太爷的生活都有了保障,这不正是您一直想要的吗?您走这趟不也是为此而来吗?”
小静咬唇沉吟良久,一咬牙道:“好,先不急,等过两天她家正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去。”
云舒回到山顶庄园,小蝶正等在门口,一见马车回来,立刻上前道:“小姐,天斗快黑了,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了。”
云舒跳下马车:“明天回来也好啊,反正你们安排得过来。”
“那可不行,您不回来我们可不敢开工。”
“院里的事如何?那些新来的还适应吧?”
“嗯,还好,刚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现在好多了,虽然还不太熟练,不过没办法,现在缺人手,只能凑合着用了。小姐,您……”小蝶突然停住,一脸惊讶的表情。
云舒转头,见她正望着后下车的芸娘愣神,云舒笑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不是啊,小姐,那个……”小蝶将云舒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姐,奴婢忘了跟您说,前天上午,找芸娘的人还来闹过一趟了,我以为您暂时不会把她接回来,万一……万一被那些人撞见怎么办啊?”
“凉拌!我的地盘他们敢怎样?芸娘的卖身契已经洗干净了,她们手里那张完全无效,有本事抢人,没本事滚蛋。”
“小姐,您……”小蝶定定的望着云舒,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春秀笑道:“小蝶,她现在就是个土霸王,算了,她说怎样就怎样吧,别担心了,芸娘,我们先进去吧!”
等春秀和芸娘进了门,云舒小声道:“小蝶,马婆婆那孙女怎样了?醒过来了吗?”
“醒过来了,我把她安排在果园最东面靠近围墙那边的石屋里,让蓉儿和另一个小丫头专门去守着她,那边的果树是前年才栽的,还没结果,大家都不到那边去,应该问题不大。”
云舒点点头:“那地方是挺偏僻,不过那边靠近云雾山,偶尔会有野兽出没,这样……你跟于山大叔打声招呼,让他安排几个人住到那边去,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是,已经跟于山大叔说了,可于山大叔说蓉儿他们几个都是小姑娘,让些个单身大老爷们儿去守着不太好,所以他把他们一家搬了过去。”
云舒愣了一下:“他们一家?彩衣和她儿子也去了?”
“是啊?我怎么劝都劝不住,于山大叔很坚持,小姐,要不您待会儿帮忙劝劝吧?”
云舒想了想:“行,至少……要让彩衣和小孩子回来,还有什么事?”
“哦,还有请短工的问题。照惯例,以往年底请的短工除工钱外都会给发些东西,去年发的是陈粮,一人三十斤,今年还发陈粮吗?”
“这个……短工有多少人?”
“一共六七十人左右。小姐,家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官奴,他们要常年住下来,一年也要消耗不少粮食,奴婢以为粮食应该存留下来。”
“嗯,有道理。走,咱们去理事堂,边走边说。”
云舒一到理事堂。就把家里的大小管事全都召集过来,将每人负责的事情都过问一遍。当她把芸娘介绍给大家并宣布她依然是大院的管家时,大家都一脸惊愕,而芸娘自己却非常淡定,没想到庵堂几天时间会有这么大效果。
云舒把明天采摘果子的事情做了个分工。庄大元负责采摘果子,于山负责搬运果子,小蝶负责果子挑选、分类,马三多负责果子运送,芸娘保证伙食供应、大院的秩序等等。如此一番忙碌下来,等她回屋吃饭已近亥时了。春秀几人都等在那里了。
云舒一边揉脖子一边道:“唉,累死人了,但愿今年一切顺利。去年运了十多万斤果子去省城,卖了四五千两银子,除去各种花销,净赚至少有三千两以上,但愿今年也能有如此好运气。”
小蝶道:“小姐。听庄大叔说,今年果子结的好。光黄金果就能有二三十万斤,其他果子更多,如此算来咱们岂不是要大赚一笔?”
云舒摇头:“去年是果子第一次上市,大家图个新鲜,果子才卖得出高价钱,今年依然就咱们一家,不过要是一下子弄去太多的话就没有那个新鲜劲儿了,价钱起不来,成本就高了,除去成本还有什么赚头?
明天那果子不送省城,先送几车去城里的铺子,还有酒坊那边也送几车,让他们试试手,要是酒坊那边顺利了,多少果子都好说。”
春秀道:“云舒,你最近一直在忙家里的事,省城那边可有打点好?这果子存不了多久,那边可得准备好了,要不坏了可惜。”
“嗯,我知道,我已经让方舅舅和方明哥先去省城打头站了,操作方法跟去年一样,方舅舅人面广,比我去管事,等他那边传了信我们再开始送。不过……等果子摘完我还是想去省城走一趟。”
次日一早,家里所有人吃过饭后全都集中在大院门前的空地上,由老爹讲几句吉利话,云舒再嘱咐几个管事一遍,老爹一声开工,大家各自拿了工具开始忙碌。
云舒跟着庄大元一起进了果园,按预先安排的,先摘多子果和黄金果,这两种果子储存期较长,多子果酿酒,黄金果卖相好。
看这些工人动作轻巧麻利,手法熟练,云舒算是放了心,看来这几天庄大元没少花心思训练他们,这果园亏得有他帮忙打理才如此硕果累累,等年底卖了钱,可得好好感谢他,至于谢法儿嘛、云舒已经想好了,就是给他儿子和巧娘办场热热闹闹的亲事。
第一框果子摘下来,云舒随便挑了个尝了尝,这是经过嫁接改良后的黄金果,个头明显比以前大,颜色也更好,吃起来……味道果然不错,绝对比现代那些被农药浸泡过一次又一次的果子新鲜好吃。
云舒非常满意,每摘下一筐她都要挑一个尝尝,九层的果子味道都不错,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吃得肚儿圆圆、满肚子是水,撑得她直打嗝。
而林间,这些短工们带来的小孩们大点儿的有时帮忙搭把手,小点儿的则嘻嘻哈哈在树林间穿梭嬉闹,一见树上有果子掉下来,就立刻冲过去捡起来,掰开就往嘴里塞。
树上的大人们见云舒在场,赶紧大声喝止,当然还不忘回头连连跟云舒道歉赔罪。云舒淡淡的笑笑没说什么,反正那些果子都是受伤的,存不久,他们想吃就吃,能吃多少吃多少,没多大关系,即便他们吃没受伤的也没关系,这种事都是心照不宣的。
只是云舒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上次整顿大院人事那件事让她受了教训,宽容大方是好事,但也得讲求方法,她可不想刚刚整顿完就弄出些事来,以后附近人家成批来偷果子怎么办?云舒暗地吐吐舌头。是不是自己心里阴暗了些?把人想得太坏了?
园子里一切进展顺利,看着人们吆喝着互相说笑,甚至喊着对方的名字说俏皮话,云舒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这一上午她都泡在这林子里,看大家把果子一个一个摘下来,一篮一篮装进箩筐,再一担一担挑回去,她的心就像那黄灿灿的果子般清新幸福。
午饭后,大家休息半个时辰继续开工,云舒则跟着妇人们一起留在院子里挑选果子。这边的景象与那边完全不同。妇人们五六个面对面坐成一列,果子一来,放在中间。她们手上不停,嘴上更加热闹,而且是那种小声的蛐蛐,一看就是在说人坏话的样子。
说实话云舒很不喜欢她们这个样子,谣言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即便云舒站在她们身边。她们有的会安静一下,有的还会拉着云舒加入战团,真是手上忙,嘴上随时都不能闲着。
人家爱说什么不是你能管得住的,云舒也懒得管她们,只要把活儿干好了就行。顺便也听听风儿,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也好。
如此忙碌一天,第一天总账算下来。采摘黄金果七万斤、多子果八万斤,另外受伤的掉落的果子都有几千斤之多,如此前前后后一共运了十几车进城,一半分散到各区各个铺子,一半送到酒坊去。
即便是这么大的量。果园才只采摘完一个角落而已,照此推算。至少还要十天时间才能把果子全部采摘完,看来原本准备的仓库多半是不够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云舒再没那么多空闲到处游走,她得想尽办法调动仓库,能把腾出来的地方都腾出来,搭上架子存放果子,另外还得多准备些竹筐,运往省城的时候还得用竹筐分类装好才成。
如此忙碌到第三天,总算收到省城送来的消息,显然是方舅舅和唐方明送来的,云舒算是送了口气,让马三多安排明天一早就送二十车果子去省城,如此一下子就能腾出一个小院子,又能存进去不少果子了。
看着工人们将一箱一箱的果子往车上扛,云舒心里五味杂陈,这东西少了心里发愁,东西多了一样发愁,瞧瞧自己当初花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把果园弄成现在这么大的规模,脸山头都占了好几个,果子也结的挂满枝头,现在却要为存储地方发愁。
云舒跟马三多好一番嘱咐,又让夜五派了个暗卫跟着车队,并亲自将车队送到山门口,看着那一车一车的果子缓缓下山去。在她准备回院子时,突然看见半山腰一顶黑棚小马车正嘿咻嘿咻往上爬。
云舒奇怪,家里来客人了?人人都知道自家最近正忙,什么人这么不识相,这时候来凑热闹?她站在山门前等了会儿,直到那小马车到了近前,小马驹噗嗤噗嗤喘粗气儿,车夫停下来对车里说了句话。
车帘掀开,一个胖乎乎的圆脸漏出来笑嘻嘻的望着云舒道:“云舒姐,听说你们这里热闹得很,城里待着实在无趣,我们就过来凑热闹了!”
云舒先是一愣,然后抽抽嘴角,果然是不识相的,家里能腾的院子都腾出来了,连二毛、三毛、春秀的院子都腾出来放了果子,他们来住哪儿啊?
水志飞也伸出脑袋,笑呵呵道:“云舒啊,我们又来麻烦你们了?你爹了?”
没办法,来都来了又不能赶人家走,她干笑两声道:“爹在果园里摘果子……”她顿了顿又道:“哦,小静、志飞叔,今年果子实在太多,我们把能腾的院子都腾出来放果子了,住的地方怕是……”
小静立刻道:“没关系,我跟云舒姐住一起就好,我爹可以跟二叔住一起,跟三毛小弟住也行,至于这丫头嘛,给她卷被子,让她打地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