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莫名其妙劈头盖脸的一质问, 简矜宁面色一阵微妙,还有点稍微的不快。
他不闪不避,小号行李箱就放在脚边, 一对眉蹙起, 盯着眼前状态似乎不太对的男人,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贺上风缓缓重复了一遍, 嗓音冷沉, 还因为怒气染上了几分喑哑, 听在耳朵里黏连的紧,带着股危险,“我以为简少爷自己很清楚。”
说着,他目光再度瞟向被青年放在身侧的行李箱。
灰眸明明灭灭, 眸底阴沉一片, 让人毫不怀疑若是手头有工具,他绝对会身体力行地把这个该死的行李箱给拆了, 远远的丢到一边。
简矜宁触碰到他的目光, 又是一顿, 反应过来贺上风在看什么后,神色有些古怪。
行李箱怎么着他了?
跟要把箱子凌迟似的。
等等, 他用的不会是主角的专属行李箱吧?
简矜宁心头一凛,忙把行李箱提起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下。嗯,银色, 新的,还没用多少次, 看摆放位置, 也是被吴妈收拾出来那些行李箱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应当不会是主角的心头好。
那对方为什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还怒瞪着他的行李箱?
简矜宁想不通,却也不耽误他担心前边的晚宴。
晚宴的主角不好好和来客打交道,反而跑到昏暗逼仄的杂物间,还好巧不巧的和他这个假少爷处在一块。要是被人发现,简矜宁都能猜想得到那些人会以什么目光来看他们俩,兴许明天的头条都会有了——
“惊!真假少爷晚宴避开众人来到杂物间,真相竟是......”
只是想了想,简矜宁都觉得万分嫌弃。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贺上风如今体面矜贵的一身,道:“你跑到这边来,没人看见吗?”
贺上风摇摇头:“没。”
目光落到被青年紧紧握着的行李箱上,贺上风刚微松的一口气又再度提了起来,稍微缓和的气氛也再一次紧绷。
他咬了咬牙,下颔绷紧:“简少爷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给你个什么解释?”简矜宁一听一头雾水。被几次三番的质问,哪怕脾气再好的人估计也要恼火,更别说简矜宁他本来脾气就不算太好,说到最后时语气已经十分不愉快了。
然而简矜宁刚想提着行李箱走人,脑子却忽地回想起最初刚进门时对方说的那番话,后知后觉起来:“......啊,你说那个,问我去干什么?”
没等贺上风点头他就道:
“不过我去哪干嘛要给你解释?”
他耸了耸肩,一脸坦然。
简矜宁是真这样想。他与主角之间又没什么深层次的关系,只是表面上虚假的兄弟而已,对方凭什么管他?
再说了,就算是他爸妈,在他成年之后也很少管他了,基本上都是简矜宁出门后会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说明自己要去哪而已。
所以在简矜宁看来,主角追问他去哪完全是多管闲事。
然而这番话落在贺上风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完美的触到了一直以来他最恐慌的点。
闻言,贺上风不受控制的身体紧绷。昂贵的深灰西装包裹下的矫健躯体像是绷到了极致,以至于隐在昏暗中的轮廓都透着股力量,俊脸发沉,狭长灰眸死死盯着眼前青年,周身的冷气犹如实质。
他脚下忍不住逼近了一步。
又一步。
“想走?”
贺上风好像已经看不见其他东西了,满心满眼都是眼前在他容忍线上狠戳的小少爷,后槽牙紧咬,呼吸也跟着发紧发沉。
“就这么想离开我?”
他又问了一遍。
简矜宁听着对方这明显不对劲的话,听着对方起伏不定的粗重呼吸声,皱起眉,纳闷:“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谁要离开他了?
他只不过是去酒庄处理事情而已。
怎么说的跟他们俩有什么纠葛似的!
贺上风不答,只一双眼锁定他的行踪。
贺上风还记得几分钟前在晚宴上看到的场面。
那时候他被人围着,脱不开身。来访的宾客好似都戴上了假面一般,一个个举着酒杯说着吉祥话,有意结识。这就像是在应酬,贺上风虽然不喜,却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囫囵应付着,目光却飘飘忽忽焦急找寻着小少爷的身影。
所幸被他很快找到了,可贺上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小少爷被几个公子哥儿围着,像是在找茬的样子。
转眼间,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小少爷起身走了,头也不回,一身白西装像是一位被孤独笼罩却仍要保持体面的骄傲小王子,仿佛对这晚宴上的热闹深恶痛觉一般,从贺上风那个视角只能看见小少爷抿平的唇角,和半张看不出表情的侧脸。
贺上风心下一沉。
哪怕被围在包围圈享受众人的追捧,耳朵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也让贺上风压根无法控制不住地不去设想如今小少爷的心情。
一定是很难过的吧?
对方那样骄傲的性格,被找茬被阴阳怪气,也许会躲在无人处生闷气,也有可能会选择默默的离开。
就像......那天一样。
只要一想,贺上风便心口发堵,最终受不住的追了过来。
谁知一找到对方就看见小少爷提着行李箱打算离开。
那一刻,贺上风的脑子都嗡了一下。
思及此,贺上风的唇线抿的愈发直,俊脸上神情晦暗不明。和简矜宁之间本就没几步的距离被他一缩再减,基本归零,可贺上风却觉得不太满意,脚步不停,直到把人逼进杂物间的角落里才意犹未尽的停了脚步。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简矜宁,携着冷气,好似把人困在了这一隅之地。
这种程度上的空间侵占令贺上风打心底的觉得安全,他伸手箍住青年的腰肢,另一只手顺从心意般轻抚上了青年的脸庞,在那白皙柔嫩的皮肤上游走,渐渐来到了下巴上,指腹蹭上了那双红润温热的唇瓣。
“我不同意。”贺上风冷声道。
盯着身下这张明艳生动的脸庞,距离缩减到触手可及的程度,像是在做梦一样,让贺上风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轻缓下来,语似喃喃。
“别离开我,我亲爱的简少爷。”
“哪也不许去,明白吗?”
他指腹在简矜宁唇瓣上重重碾磨了几下,又爱又恨,附身时热气喷洒下来,犹如一个即将贴上去的亲吻。
“就留在我身边。”
说着,贺上风仿佛被眼前的美色蛊惑了似的,一句话说完本应撤走,可他狭长灰眸一眨不眨,呼吸也愈发沉,手指按在简矜宁唇角,温度不断攀升。他眼睫颤了颤,喉结上下一滚,俊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喝多了酒似的,脸也压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简矜宁猝然偏开头,一个亲吻便就这么印在了他脖子上。
脖颈皮肤本就敏感,贺上风唇齿间的温度印上来,烫的简矜宁指尖一抖,整个人又羞又气,瞬间清醒。
他维持着被抵在杂物间桌边的姿势动不了,又要提防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吃他豆腐,又要提防上边贺上风的嘴再一次偷袭,最后只得被强压着,伸手恶狠狠薅了一把贺上风额前的碎发。
“你给我清醒一点!”
简矜宁脸上红的简直要滴血。
他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见对方朝他走过来,本以为对方又要对他说些什么,可谁知竟是把他直接抵在了这角落里。
坚硬的桌边抵着后腰,滋味不算好过。
更别说刚才还差点被亲了一下。
虽然及时撇过了头,但下唇到底还是和对方的擦碰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痒意,直抵脑海深处,甚至到这会儿痒意都没消干净,令简矜宁忍不住抿了又抿。
那可是他的初吻!
简矜宁气死。
气恼之下,他原本撑在贺上风胸膛前用来拉开两人距离、让两人不至于贴那么紧的手也双管齐下的使劲拍打对方的俊脸,一边拍打一边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男人玉白的俊脸上霎时间多了个巴掌印,发丝也散乱了点,衬得一张俊脸愈发勾魂夺魄。
贺上风陡然间从那阵蛊惑中清醒过来,意外得到了一个浅的不能再浅的吻,脸色虽没那么难看了,却也仍旧冷冰冰的,灰眸深处郁气沉沉。
他道:“知道。亲你。”
简矜宁一听,双眸瞪的溜圆,对上贺上风冷静到极致的目光,更气了。
知错还犯,该打!
然而看对方那理所应当、仿佛再说下次还敢的表情,他又觉得心累。
简矜宁喃喃:“你真是疯了......”
这叫什么事?
真假少爷亲到了一起?
还是在怎么看怎么暧昧和昏暗的杂物间里,任谁见了不会多想?
贺上风低眸看着小少爷难得恍惚的表情,余光一瞥,又看见了那只惹他心烦的行李箱,就立在他的脚边。
贺上风心口一睹,眉眼下压,长腿一伸把箱子踢一边去了。
行李箱撞在架子上歪斜的声音传过来,简矜宁下意识一低头,看见这状况后本就溜圆的眼眸更圆了,既震惊又无语,还有点愤怒:“你踢它干嘛!!”
那是他的行李箱!
怎么,被他骂几句之后舍不得打他拿他的行李箱出气?
行李箱又做错了什么?
贺上风眼见着被他拥在怀里的小少爷一副“还没在一起你就想家暴我”的质疑神情,冷淡的俊脸滞了滞。
“......”
他无奈开口:“没有。我只是害怕你走。”
说着,指腹留恋般缓缓蹭了蹭简矜宁的脸蛋。
简矜宁无所适从的偏开眼神,脸上仍旧是红扑扑的,搁在贺上风肩头上的手受不住的发紧。
脑袋里晕乎乎的浆糊一样,尤其是在贺上风一些意味极为明显的动作面前,几乎让简矜宁失去了思考能力。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简矜宁发出灵魂疑问。
他只不过是平平无奇过来拿个行李箱!
虽然想不通,但简矜宁也是知道贺上风发疯的点是在哪的,见状红着脸没好气,忍辱负重:“起开,我不走!”
贺上风灰眸沉沉,继续盯着他看。
简矜宁被盯的一直红到脖子,硬着头皮伸手盖住对方的眼睛。
“都说了我不走!你现在是要看管犯人一样的看管我吗!”
才怪,他明天一早就溜走!
贺上风最终默默退开,抿着唇,狭长灰眸死死盯着简矜宁的一切。
简矜宁好不容易脱开身,立马离贺上风离的远远的,为了证实自己话里的真实度,他也没去拿那只被对方踢开到一边歪歪斜斜的行李箱,而是把贺上风使劲往外边推,同时自己也跟着出去。
“快出去,你到这边来像什么样子,我好像都听到爸妈在叫你了!”
外头施女士的确是在找贺上风,因为突然发现两个儿子人都不见了,有点担心。
贺上风低眸看了眼脸上藏不住事的小少爷,扯了扯唇,如了对方的愿抬步往外边走。
留在原地的简矜宁松了口气。
趁着没人,他赶紧把行李箱往楼上搬,囫囵塞了东西进去,而后藏到衣帽间。
接着他整整衣服下楼,拿过一杯香槟慢悠悠的喝着,还特意到贺上风跟前逛了一圈,溜溜达达的,示意自己没食言。
晚宴慢慢过去,喧闹过后的简家迎来了静谧。
午夜,简家夫妻都疲惫的上了楼,简矜宁和贺上风也是。
房门前分别的时候,贺上风突兀一伸手,把正要迈开脚步继续走的简矜宁揽到了怀里,随即伸手捏了捏小少爷圆润的耳垂,在人耳朵根低低道了句晚安才把人放开。
简矜宁后知后觉的红了半张脸,揉着自己发烫的耳垂恶狠狠瞪了一眼贺上风。
说晚安就说晚安,离那么近干什么?
骚包!
他哼了一声,关门进屋。
主角又开始犯病了,果然还是出去冷静一下最好。
第二天一早,简矜宁定了很早的铃,起床轻手轻脚的洗漱后,他从衣帽间里拎出来了那只被他藏起来的行李箱。
简矜宁做贼似的先把房门打开,仔细瞧了瞧没人,这才蹑手蹑脚的提着行李箱出去。
经过贺上风那间房的房门时,他更是动作轻的不能再轻,生怕把人吵醒。
直到出了简家别墅门。
简矜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明艳的脸蛋上重新挂上笑意,带着行李箱准备去车库高高兴兴提一辆车。
直到打开车库,走到里边银白色的保时捷旁,一扭头,看见黑暗里站着的人,简矜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定睛一看,这人是贺上风。
贺上风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嗓音冷的跟严冬似的:“简少爷,这又是要去哪?”
饶是简矜宁多年不说脏话,这会子被逼急了也忍不住的爆了粗口:
“......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