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了, 天渐渐没那么热了。徐怀山平日里不是练功,就是扎针吃药,心气平和了许多。有时候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任何问题, 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郑神医说他最近的情况不错, 但还是得保持心平气和, 只要不受刺激就没事。

李清露在这边待得久了,跟云姝换了一天班。她回月练营歇了一天,次日过了中午去云山殿当值。

天边聚拢着一大片乌云,像一座座大山,沉重地压下来。

她走在路上, 感觉空气十分潮湿,大风把她的裙子吹得不住动**。要下雨了,看样子还不小。李清露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去。

寝殿里黑沉沉的, 外头阴着天,徐怀山也没让人点灯。大殿里就他一个人, 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竹篮子, 里头堆着些巴掌大的紫檀木块。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正在刻一块木头。

他脚边散落着些碎木渣, 膝盖上也落得满是木屑。他认真地做着手里的活, 仿佛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

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外头的天阴的厉害,风把窗户吹的不住摆动,发出哐哐的响声。他的头发和衣裳灌满了风, 木屑也在地上打着旋。周围是如此的动**不安, 他的神情却异常专注, 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比刻完手中的这块木头更重要。

李清露觉得有点不对劲,疑心他的癔症又犯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怀山手里的刀子很快,刀锋所过之处,木头的棱角便被削了下来。

以前李清露整理橱子的时候,就发现他收着这么一篮子木头,本来以为他的兴趣是做木工。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他的神色带着一点麻木,又似乎藏着些难以言说的伤感,好像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痛苦才这么做的。

他手里的圆球渐渐成型了,上头刻了个指腹大小的圆环,小圆里又有一个凹陷的圆点。

刻完了最后一刀,他拿起来端详了片刻,似乎很不满意。他把圆球搁在桌子上,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木头,开始雕刻下一个。

李清露觉得他这样实在有些吓人。她轻轻走过去,小声道:“教主,你没事吧?”

徐怀山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刻着手里的木头。外头狂风大作,他有些恍惚,想起了头一次见到白子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阴天。

钟玉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可把白子凡带回来的时候,却有点局促不安。她把徐怀山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很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得到他的认可。

徐怀山明白他姐的心情,她二十多岁了,该有个喜欢的人了。他也在心里劝说自己接受这个姐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他无论如何都看那个小白脸不顺眼。

白子凡长得好看,徐怀山觉得是虚有其表。白子凡对人亲切,徐怀山觉得他是包藏祸心,想拉拢人。只要是白子凡做的事,他都觉得有问题。时间长了,钟玉络也看不过去了,私底下跟徐怀山说:“你这样对他不公平。你难道就不能抛除偏见,好好地跟他接触一下?”

徐怀山一脸冷漠,觉得根本没必要跟他相处。他之所以讨厌白子凡,就是因为那小白脸太好说话了,有种委曲求全的感觉。一般人会做到这种地步,必然是有所求的。他的眼里藏着野心,不是那种甘于久居人下的人。

钟玉络觉得弟弟就是嫉妒了,道:“他从小没了爹,在苏家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难免谨小慎微的。他受过不少罪,你还是多体谅他些吧。”

徐怀山发现姐姐是被他迷住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替那个小白脸说好话。挺好的一个人,一旦陷入了爱情就变得盲目起来。她对他身上的问题视而不见,总想着用一腔热血去温暖对方,却也不想一想有些人天生就是冷血的,就算拿命去捂也捂不热。

徐怀山心里憋着气,忍不住道:“姐,你这么凶,他喜欢你什么?”

钟玉络抬起手要打他,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皮痒欠揍了是不是?”

徐怀山一闪身躲到了桌子后面,笑呵呵地看着她,半真半假地说:“你是不是说不出来?你喜欢他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又会甜言蜜语,事事都让着你。可他喜欢你什么,喜欢跟着你能享受荣华富贵,权势滔天?”

钟玉络知道他想说什么,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她道:“都是苦出身,你就别作践他了。他胆子小,见了你就害怕。你要是实在跟他处不来,那就别去招惹他了。”

徐怀山一听这话,就知道那小白脸背地里跟姐姐告状了,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轻蔑。他执拗道:“你还是没说,他喜欢你什么?”

钟玉络想了一下,居然像个小姑娘一样,露出了羞涩的神情。她垂下了眼道:“他说我眼睛长得好看。”

她生着一双丹凤眼,睫毛纤长,眼尾微扬,天生带着贵气,又隐含着一股威严。既能杀伐决断,时而又柔情似水,确实很美。

徐怀山承认她的眼睛是很好看,却又觉得她的美不只在于皮相。他摇了摇头,说:“你所有的地方我都喜欢,那小子只喜欢一样,未免太不懂欣赏了。”

钟玉络便笑了,道:“你就是看他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

她笑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灿烈而又温柔。这么好的女子,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知道珍惜,心里只想着金钱和权势,把她当成了往上爬的梯子。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白子凡很快就厌倦了这段感情,悄悄地跟金刀门的人勾结在了一起,出卖了她。

一转眼,大雨倾盆而落。十里坡上,雨水冲刷着泥土,血水顺着碎石头往下淌。

徐怀山带着风息营的兄弟们拼命赶到这里,却已经迟了。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整个人都被寒气渗透了。他看着面前的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钟玉络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眼窝已经变成了两个黑窟窿。从前那么强大、又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如今却倒在泥水里,身体支离破碎,血都要流干了。

“姐……”

徐怀山踉跄了一步,想把她抱起来。可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根本不敢触碰她。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徐怀山哽咽道:“怎么会这样……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她还有气息,听见了徐怀山的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你来了……”

她变成这个样子,受了多少罪。徐怀山连想都不敢想,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哑声道:“谁干的?”

钟玉络喘着气道:“是屠烈……还有白子凡,帮我杀了他……杀了他们!”

她用尽全力撑到这时候,就为了等徐怀山赶来,跟他说最后一句话。她攥着他的手,指甲掐到肉里,透着不甘心。她还那么年轻,生命却到了尽头,一缕气息最终断绝了。

徐怀山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颤抖着将钟玉络抱在怀里。他浑身沾满了血,放声痛哭,就像野兽的哀嚎。一起来的兄弟们见此情形,纷纷跪倒在地,心中也十分悲愤。

徐怀山把她的遗体带回了业力司,将棺木停在灵堂里,打算次日为她下葬。她这一生虽然短暂,却对许多人有恩。她一去,业力司不少人都哭得死去活来,就像天塌了一样。

朱剑屏为她守了一夜的灵,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钟玉络的双眼没了,入殓总得凑一具完整的身体。要不然去了黄泉,徐怀山怕她孤零零的,又什么都看不见,被人欺负。他一宿没睡,用檀木为姐姐刻了一双义眼。他头一次做木工,手生的很,但总算刻了出来。

次日一早,他把那双木头眼珠放进了她的眼眶里。一颗木球小一些,直接陷了进去,另一颗卡在外面,看起来并不合适。

她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临终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徐怀山的痛苦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点,隐忍了许久终于崩溃了。他跪在棺材旁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哽咽道:“对不起,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阿姐,你起来打我,你打我吧……”

他这一哭,灵堂里的其他人更加难过。云姝和朱剑屏都流下了眼泪,郑雨寒劝道:“逝者已矣,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徐怀山自责的厉害,喃喃道:“刻的太差了……你们等一等,我重新刻一双。”

第36节

他这个状态实在糟糕,精神都已经恍惚了。赵鹰扬道:“封棺的时候到了,这一双也能用,就这样吧。”

徐怀山拼命挣扎,咆哮嘶吼,就是不肯让人把棺材盖上。朱剑屏叫了几个兄弟把徐怀山架了起来,有人把棺材盖上了。

轰然一声,钟玉络的面容消失在他面前。两人前几天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转眼就成了永诀。

徐怀山受不了这个刺激,在那以后,心中就只有一件事。

杀了白子凡——宰了那个畜生,为钟玉络报仇。他要让那个畜生把钟玉络临终时受过的罪都受一遍,让他千刀万剐、血流成河!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把天罡无上真气练到了第七重,白子凡却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徐怀山恨不能把白子凡挫骨扬灰。可在这之前,他的精神却日渐崩溃,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之间的区别了。

有时候,他会看到一些自己没经历过的情形。他知道,那是钟玉络的记忆。她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陪在他身边。

徐怀山坐在阴影中,沉默地刻着义眼。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一只眼球刻完了,他拿起来看了片刻,觉得刻的还不够好。

他心中的愧疚就像一个无底洞,没能保护姐姐的痛苦,直到现在依然折磨着他。

他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一双合适的眼睛都给不了她。

他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刻了一只又一只,却弥补不了内心的遗憾。圆球堆的从篮子里冒了尖儿,溢出来,滚落在地。

圆滚滚的眼珠子呆滞地注视着前方,毫无感情,又让人寒毛直竖。

“他说我的眼睛好看——”

脑海中出现了十里坡的树林,大雨倾盆而下,到处都是金刀门的伏兵。那是徐怀山不曾见过的情形,他却能清晰地感到钟玉络的绝望。

白子凡撕下了温柔的面具,恶狠狠地看着她。

“落到这个地步,当然要怪你有眼无珠。你以为我做小伏低在你身边快活么?我恨你恨的要命,你这个女魔头……你瞪着我干什么,下山虎,给我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比起身体的痛苦,更多的痛来自于背叛。那种所有信任被一夜之间摧毁的感觉,让人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还有什么值得相信,还有什么?

咯吱——

眼球是柔软的,踩下去像浆果一样,四下爆裂开。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疼痛从未消弭,带着扭曲的噪声,不时地回响在耳边。

嗡——嗡嗡——嗡嗡——

徐怀山持续刻着木头,指节捏的发白,每一刀都像是要割在白子凡的身上一样,带着强烈的恨意。

李清露有些担心他,向前走了几步。一个木球骨碌碌地朝她滚了过来,晃了几晃,停在了她的脚边。

李清露弯腰捡了起来,还是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随即一阵沉重的雷声碾过。李清露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木球攥在了手里。

闪电持续地闪烁,划过大半个天空。李清露低头看了一眼,木球透过虎口狭长的缝隙露出来,赫然是一只睁大的眼睛,正在冷漠地望着她。

“啊——!”

李清露吓出了一层冷汗,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扔掉了那只木球。

外头风急雨骤,半掩的窗户被狂风吹开了,竹篮被吹得翻倒在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大大小小的木球落了一地,有的弹了起来,有的还在滚动。

她倒退了几步,一片黑暗中,到处都是一只只圆睁的大眼,呆滞地、痛苦地看着她。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有人痛苦地哭泣、有人讥诮地轻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李清露也分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幻觉。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却又无比真实。她被徐怀山一把拉进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里,被逼着亲眼看一看他每天都在经历什么。

徐怀山停下了雕刻的动作,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神冰冷空洞,仿佛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雷声在她身后轰然响起,要把她的肝胆都震碎。到处都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李清露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恐惧,腿一软倒了下去,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李清露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一片漆黑当中,到处都是眼睛,一张一合地看着她。天上、地下,身前身后,此起彼伏地眨着,一直监视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一切。

李清露怕的要命,拔腿向前跑去。到处都下着雨,地上又湿又滑,她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得浑身生疼。她抬起头张望,发现那些眼睛还是跟着她。就算她跑了这么久,依然没能摆脱它们。

不仅如此,那些眼睛还簌簌地眨着,迅速地靠近了她,发出了嘻嘻的笑声。李清露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吃了自己,又没有地方躲藏,十分绝望。

这时候就听一人道:“跟我来。”

李清露抬起头,却见徐怀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他浑身湿淋淋的,一把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跑去。两人穿过泥泞的小路,钻进枝叶密布的树林。他在这个倾圮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对一切都十分熟悉,知道哪里有能暂时容身的地方。

李清露有了伙伴,生出了一点安心感。天空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雷鸣声,徐怀山一猫腰,拉着她钻到了一块狼牙般凸起的岩石下。硕大的叶子遮盖着他们,李清露小声道:“怎么了?”

徐怀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轻声道:“嘘。”

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到天空中张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那只眼占据了半边天空,黑白分明,又带着一根根鲜红的血丝。李清露吓得不轻,呼吸变得重了起来,冷汗涔涔而落。

那只眼睛觉察到了异样,神经质地转动起来,骨碌骨碌,骨碌骨碌骨碌,上下左右,极左、极右,再右,终于在目光的极限处找到了这两个入侵者。

它睁大了一圈,带着一股兴奋的光芒,骤然凑近了他们。

李清露还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情形,整个人都吓得动弹不得。四面八方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无数只小眼睛朝他们聚拢而来,围着他们飞旋,发出刺耳的噪音。

“留下来,陪我们玩、陪我们玩……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徐怀山把她护在了身后,然而到处都是眼睛,他们无路可逃。包围他们的小眼睛越来越近,圈子骤然间收缩到极致。头顶硕大的眼睛放出万道光线,光芒霎时间化作了无数支利箭,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啊啊啊——!”

李清露猛地睁开眼,像一条鱼一样从**弹了起来,大口喘着气,仿佛还能感到梦里的疼痛。

那种疼痛十分真实,好像真的有东西扎在自己身上。她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脑袋上有几根银针,人中上好像也有个针眼。郑雨寒慢条斯理地把银针从她头上拔下来,道:“醒了。”

云姝和朱剑屏在旁边看着她,松了口气。李清露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个噩梦,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然而她想起自己睡着之前经历的一切,整个人顿时又不好了。

满地都是木头眼珠在滴溜溜地打转,外面电闪雷鸣,云山殿里黑漆漆的,徐怀山就坐在其中,毫不动容。那情形说是地狱也不为过,他却如此坦然,仿佛已经适应了与之相处。或者说,他看到的世界比这还要可怕数倍。换成别人早就受不了了,他却还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崩溃。

他还没为钟玉络报仇,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就算再痛苦,他都要咬紧牙关撑下去。

那是地狱与人间交织的情形,如同在苦海中跋涉,不见边际,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也没有人与他作伴。有时候他会安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羡慕其他人正常的生活,却无法融入进去。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个怪异的人,然而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那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样子了。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三年。李清露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身体止不住发抖,云姝过来抱住了她,轻声道:“别怕,没事了啊。”

外头的风雨已经停了,此时大约是亥时。床边立着一盏灯,火光红幽幽的,仍然不能驱散她内心的恐惧。

她昏过去之后,徐怀山也恢复了一点神志,让人叫来了郑雨寒和云姝。几个人把她背回了月练营诊治,免得徐怀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犯病又吓着她。

郑雨寒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朱剑屏过去的时候,见满地都是义眼,被雷电照的一闪一闪的,莫说吓着小姑娘了,连他一个大男人见了都受不了。

他平和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的声音清润,缓缓念出这段偈语,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李清露听着,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感觉好了一些。

朱剑屏道:“你是修道的,若是实在害怕,就想想你师父教你的经文。我不懂道教的东西,不过儒道释本是一家,很多意思都是相通的。”

李清露知道他是一番好意,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或许徐怀山更需要听一听经文。比起自己来说,他的内心才是一片昏天黑地,处于崩溃的边缘。

她轻声道:“他怎么样?”

那几人都有些意外,她被吓成这样,醒过来居然还想着徐怀山。云姝道:“教主没事,是他让我们来陪你的。他怕再吓着你,不敢亲自过来了。”

她转身打开食盒,拿出了一个个小巧的盘盏,道:“他让我带些好吃的来给你,你饿不饿?”

徐怀山对女孩子是懂体贴的,但不多。毕竟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不至于把身边的姑娘吓成这样。

郑雨寒开了个平惊悸的方子,让云姝拿去熬药。李清露抱着膝盖缩在**,十分不安。郑雨寒道:“害怕么?”

李清露老实说:“一闭眼就害怕。”

无量山阴沉沉的,八成是风水不好,谁来谁发疯。郑雨寒同情地看着她,让这样一个小姑娘贴身照顾徐怀山,整天一惊一乍的,疯病不过到她身上才怪。

她道:“教主他……为什么刻那么多木球?”

郑雨寒看了朱剑屏一眼,这算是他的私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李清露见他们都沉默着,好像是知道内情的。她道:“不能说么?”

朱剑屏道:“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怕你接受不了。”

李清露已经被吓成这样了,若是不问清楚了,心里更有个疙瘩。她道:“你说吧,我能接受。”

既然她想听,朱剑屏便扯了个凳子坐下了,缓缓道:“那不是木球,是他给钟教主刻的义眼。”